李善叶的脚步果然停下来了:“什么消息?”
秦娆珎满意地笑着,悠悠闲闲踱回桌前坐下:“怎么一点诚意也没有?”
李善叶的笑漫上面容,缓步走了过来。一只手自身后抬至她眼前,而后慢慢展开——是一只白底青翡翠玉镯,余韵典雅,温润如水。
秦娆珎登时眉开眼笑,一把接了过来:“在楼上呢,老地方!”
李善叶心情大好,得了消息便大步流星奔上楼阁,一个月没见,倒真有些思念。
“真不错啊……”秦娆珎还在欣赏那只玉镯,搁在光下细细品鉴,怎么看怎么满意。谁承想,光芒一落,竟突然变成了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不乏有粗砾从上面滚落。
“哈哈哈哈哈哈——”六月毫不客气地笑出声来。
秦娆珎接了一鼻子灰,却又不好发作,毕竟是自己贴着笑揽上去的,别人可以说说笑笑,自己必须得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她拿出香巾把脸胡乱擦了一通,又将拿石头仔细包好,脸上带着坚强的笑容:“礼物不分贵贱,礼轻情意重,礼轻情意重……”
这厢平心静气下来,刚想填填空虚寂寞的肚子,低头一看——嗯???碗里怎么是空的!!!
扭头一看,正逢六月心满意足地擦了擦嘴,很合时宜地打了个嗝。
“再不吃就冷了,”六月看着她,贴心得想让人流眼泪,“你吃了肚子会疼的!”
“啊!!!!!!!”
阁楼之上,李善叶正走得欢快,这一声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悚叫,震得地面揺了三摇,楼阁间的灰尘积怨已久似的,扑簌簌直落。
无伤大雅,无伤大雅——他捂着心口,脚步仍然轻快,人生嘛,总还是要前行的——
阿秋,哥哥来见你啦! ----
第68章 玉想琼思 = 江令桥手里托着个食案,盛装了些小食和茶水,在无人的楼廊间走着,忽的眼前一暗,面前现出一个颀长玉拔的身影来。
“诶,这是什么?”李善叶望着那盘橘黄澄明的糕点,好奇地拿了一块尝。
“不错,”他细细品了品,“不同于中都糕点的甜,倒是刮油解腻,好吃!”
“虔州风味,百里不同俗。”江令桥递给他一杯茶,继续前行,“各地有各地的滋味。”
李善叶会心一笑,阔步跟了上去:“日子本该如此,有挂念的东西才有滋味和余韵。瞧着你高兴,哥哥我心里也开怀。”
江令桥停下脚步,驻足于门外,而后转头看向他:“兄长如何得看出我开心或是不开心?”
李善叶笑着没有答她,敛了手里的青玉南箫,上前推开了雅室的门。
容悦本来立于窗棂前,俯瞰着晨光之下熙攘的人群,心里却在想头顶那方天宫,以及天宫里那个倚老卖老的老头子。听闻门开的声音,施施然偏过头来,却没承想入门来的,不止江令桥一个人。
李善叶接过江令桥手里的食案,一身清风地走到桌前坐了下来,对他欣然笑道:“容悦,对吧?”
容悦还没来得及答,门口的江令桥一边转身关门,一边懒懒扔过来一个字:“是。”
李善叶仍旧是笑着,只见他提起白瓷茶具,给他倒了一盏茶:“来坐啊,一直站着不累吗?”
容悦暂且搁下思绪,走过去应声坐下。
“虔州一行,想必收获良多吧?”李善叶不紧不慢地扔了块酸枣糕入口。
“与从前一样,就是去杀个人,能有多大的收获。”江令桥一口喝茶,一口吃东西,分出第三张口来插了句话。
“满满当当待了一个月,可有什么趣事?”
容悦刚想张口说什么,江令桥提起瓷壶给李善叶满了杯茶:“能有什么趣事,无非是多见了个无良的贪官,大同小异罢了。”
“阿秋,”李善叶拈起那盏茶,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你倒是留个话口给容公子啊……”
江令桥瞟了容悦一眼,又不解地看向李善叶:“你们之间……有什么话好说的?”
“妹妹难得广交好友,我这个哥哥,就不能认识认识了吗?日后若是旁人问起,我一问三不知,岂不跌相?感情自古都是天长日久温养出来的,”说到这儿,他噙着笑看向容悦,“容公子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醉翁之意不在酒,容悦听出了葫芦里哗啦直响的药声,与江令桥相视一眼,便知道她耳聪目明,不会听不出来表象在前,珠玉在后。
她慢条斯理饮尽那盏茶,熟练地转了话头,问道:“兄长,近日忘川谷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一句话霎时扭转了气氛,李善叶面色一滞,笑容褪下去,缄默了一会儿,缓声道:“是。”
果然如此,江令桥心中疑虑得了印证,追问道:“我回谷的时候就觉察出与往日大不相同,问了好些人也都支支吾吾说不出几个字来。谷主看起来怪怪的,冯落寒也像是遮掩着什么。究竟是什么事,就连我也没有告诉?”
好一会儿,李善叶才长叹了口气,声音低沉:“阿秋,此事于你而言,一无所知才是上上之策……”
江令桥垂下眼睫,晨曦落在上面,遗散下星星点点的天光。
容悦目光一顿,转头佯装无事地给自己添了盏茶。
“既如此,你还是想知道吗?”
仿佛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江令桥回看向李善叶,郑重道:“我想知道。”
很多事情,追根究底,还是隐瞒太多所致。
李善叶看了眼坐在对面的容悦。
“无碍,他不会说出去的。”江令桥明了。
容悦有些受宠若惊,扭眸看着她,正感动于这般无私的信任,谁知下一刻,就见她拔了只簪子往桌上一扎,语不惊人死不休:“说了我便灭他的口。”
他默默地给自己续了杯茶。
李善叶来回看了两人几眼,心里澄明,缓缓笑开了,而后很快隐了笑容,恢复肃穆之色,言简意赅道:“相思门异动,忘川谷极可能已经混入不少他们的人了。”
“相思门?”
“不错,”他眉目紧蹙,“谷主遣冯落寒暗中查探此事,连我也没有知会,我也是后知后觉才在后来猜出七八分。前几日长鱼刺杀失败,指认仲孙另有其主,一同被审问的还有一个相思门下人,叫西乞,胆大如斯,竟意图行刺。谷主盛怒之下,将三人一同打入了雨花台。”
雨,花,台——此三字一出,便可知事态之严峻,江令桥沉默着,没有说话。
门外,隔墙之耳悄悄退下了脚步。
***
入夜,一改往日作风,这次居然是六月来送的信笺。江令桥着手接下,一边看一边问道:“冯落寒呢?平日都是她送消息来的。”
“冯妈妈睡下了,”六月的手背在身后,思量了一会儿,“想来是这几日累得很了,精力欠佳,故而早早就去了后苑歇息,还嘱咐我们莫要去打搅。不过护法不必担心,明日起来,她必然又是神采奕奕的。”
江令桥脑中不自觉浮现出今日早上她的那一脸倦容——确实是该好好歇歇了。
“好了,消息我收到了,你回去歇息吧。”江令桥低着头,与容悦一同看那信笺上的字。
“哎?护法,”六月弓着身,饶有兴趣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容悦,问,“你和容公子……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啊?”
“嗯……”江令桥一心看字,漫不经心地回着她的话,“ 明日吧……”
“这么仓促啊……”六月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
江令桥这才把目光从案牍上移下来,看着她:“嗯?”
“护法,”这一松动,六月便兴奋了,“一张幽冥异路帖有一月之限,凭你的身手和修为,本就不是什么难事,如今有容公子在侧,更是如虎添翼,何愁时间仓促?依我看,倒也不必一回来,收了帖子和消息即刻便又动身,中都繁华,何不多歇息几天,到处走走看看,彻底松快了再启程?”
她的眼睛里放着光,一只眼里盛的是自己的主子,一只眼里装的是有可能成为主子男人的男人,脸上不自觉扬起此生总算是派上了用场的神秘怪笑。
江令桥放下信笺,满腹狐疑地看着她。
容悦也打量着,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你在笑什么?”两人齐声问道。
六月这才如梦初醒,果断意识到那猥琐的笑容笑早了,连忙擦擦哈喇子,恢复了正经的神色:“我的意思是,这几次刺杀,护法你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都没好好看看中都又开了什么铺子,谢了什么花,添了什么好景。明日若走了,又是一月才回来,看不着了!”
容悦看了眼笺纸上的字,提醒道:“周子音为大理寺正,是中都人,也居于此。”
“不一样的!”六月声调高了些,“这里是城中,而他住在衙署以内,是皇城……”
“但离这里很近……”江令桥好心提醒道。
“我……”果不其然,忙中出乱,六月抬眼望了望天色,抚掌笑道,“今夜月色美好至此,何不出去好好看看?护法你整日奔波,日后恐怕少有这样的天时地利了。”
江令桥突然觉得,除却巫溪和冯落寒,六月似乎也变得奇奇怪怪起来。
她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容悦却笑了一声,拉起她的手腕,道:“六月姑娘说得有理,我初来乍到,还没怎么领略过中都的景色,不如一同去看看?”
“容公子不是中都人?”六月还不晓得这个,追问道,“那公子家在何处?”
容悦忽地哑了口。
怎么说?难道告诉她自己从天上来?他自知自己的心眼还没有开得那样大。
六月一脸好奇地看着他,江令桥也有了兴致,托着腮想听听他到底怎么说。
“事不宜迟,现在就去吧——”容悦打着哈哈,拽着江令桥一溜烟出了门。
走了!终于走了!终于一起走了——六月环视着空空如也的雅居,露出了个得逞的笑容。
***
悲台偌大的后苑,只坐落了一处闲居,远离了前庭的灯火通明,纸迷金醉,辟出另一方寂静安宁的天地。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亲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冯落寒屏退了所有人,却并没有睡下,而是抱着把朴浑的木色小阮,坐于庭院正中,殷殷切切地吹弹着那首秋风词。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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