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她手中的糖水早早就将她在晏殷的眼皮底下出卖得一干二净。 …… 这厢织雾当自己伪装极好地出了行宫,她人尚未回到宫里,转头便听说顾丞相回到了府中。 织雾上一次去丞相府时,并未见到对方。 这次对方甫一回来,便托人传信给她,让她回家一趟。 织雾第二次回到丞相府时,才头一回见到了原身的父亲。 对方在年纪轻轻时便成了鳏夫,此后都未再娶妻。 顾老太太之所以没再催他娶妻,也是因为他膝下除了顾盼清一女,还有一个从外面带回来的长子,被认作是年轻风流时所遗落的骨血。 织雾见到这位父亲时,对方神色正凛。 顾同茂缓缓看了她一眼,随意同她开口提及到的事情,都足以令人当场三观炸裂。 顾同茂说:“上次你犯了错,想在太子茶水里下药,而后栽赃给你哥哥的事情可还记得?” 太子原本器重哥哥顾宣清,曾令对方为伴读,吃用皆一度由顾宣清负责过。 顾盼清下药失败后,顾宣清便替她背了锅,他出了宫还未回来,便落了一身罪名。 织雾听得这话眼皮蓦地一跳,哪能想到原身会各种不折手段也就罢了,竟会连家里人也加害。 她只当顾同茂是要同她追究责任,正犹豫着是不是该先开口认错,却听这位父亲语气平静说道:“你哥哥心甘情愿同我回府来为你顶罪,他固然疼爱你这个妹妹,但你是不是也该将他的孩子、你的侄女完好无损地找回来。” 织雾:……不是让她认错? 甚至是特意将原身的哥哥找回来替她顶罪? 顾同茂让她自己去见哥哥。 织雾只得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进入了另一间屋子。 原身的黑历史多如牛毛,织雾不是不清楚这点,但偏偏作为一个书里恶毒女配的奇怪好处便是不到最后一刻,总有人能替她及时背锅。 待少女嫩白手指拨开一道翠绿竹帘。 织雾缓缓走进去正犹豫这样的事情该如何处理时,便瞧见了屋里一名穿着竹月色外袍的男子端坐于茶桌后。 织雾垂眸看到他正脸的时候人微微一怔,口中竟下意识地喊了声“哥哥”。 乌发秀逸的男子抬起头,见她归来,仍旧神色如常道:“清清。” 在他开口的那一瞬间,织雾才后知后觉发现……这男子竟和她死去的哥哥长得极像。 织雾的亲生父亲在母亲死后另娶他人,哥哥为了将她带离家中,他们连夜奔走在山路间。 可惜中途路上哥哥驾车不慎坠崖,现实中的织雾也因此染上了心病。 在织雾反应过来之前,眼前的“哥哥”再度开口了。 是活生生的一个哥哥。 对方缓缓说道:“清清,杏玉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跑进了宫里,你可否替我将杏玉找来?” 顾宣清消失的这段时间便是去寻他的女儿杏玉,得知杏玉在宫里,便又与顾同茂一道暗中回府。 在他提及到“杏玉”这个名字时,织雾才渐渐想起来话本里有过的一段剧情。 宫里的确有过一个小太监叫小杏子,淹死在了蟠金池里。 小杏子就是杏玉花钱买通的身份。 而织雾之所以会记得,是因为后宫里的姚贵妃有一日喝醉酒,她发疯一般扑到小杏子淹死的地方,又哭又笑要下池子去将她的孩子捞上来。 姚贵妃一辈子都没有孩子,所有人都当她是发酒疯将她带回了屋里。 可织雾知道,姚贵妃是在入宫前和顾盼清的哥哥有染,后来为了入宫,暗中秘密生下孩子后便让人将孩子送走。 没想到会被顾宣清接在身边养大。 后来杏玉化名为小杏子的小太监死去那日,也是顾盼清隐瞒了这件事情,她将杏玉随身的遗物拿去告诉哥哥,杏玉在一个极安全的地方,等哥哥替她去顶罪之后,便让杏玉与哥哥刑满之后重新团聚。 因而…… 倘若按照正常的剧情发展,织雾也只需要静静等上一段时间。 也许等到未来几日后话本里的事情发生,蟠金池畔传来一个小太监的死讯,她再取来尸首上的遗物告诉哥哥,杏玉在一个极安全的地方,如此才让哥哥放心替她去顶罪。 可看着顾宣清除却更为成熟外几乎与哥哥一样的脸庞,织雾想,这话本里的世界真是奇妙……巧合竟这样多。 哪怕是黄粱一梦,能在梦里短暂地见到哥哥的模样,都好像是一件极为幸运的事情。 织雾的哥哥同顾宣清一般也很疼爱妹妹,只是不知道……现实中的世界里,哥哥的忌日还有没有人能替她去上一柱香? 心神恍惚间,织雾按照话本里的剧情答应了顾宣清,她会找到杏玉。 待晌午后,织雾要离开丞相府时却是东宫的人带了话来给她。 说是太子想要见她。 织雾眼皮莫名一跳。 想到她今日在行宫里的事情他必然是知晓的…… 这样的事情都没同他交代一声便先做了。 即便他们之间是心知肚明的假夫妻,织雾心里总也有些发毛。 再一想到几天前偷东西被他发现后受到惩罚的情景…… 织雾总觉哪里不对。 织雾再三犹豫之下,当即让车夫载她再去一趟行宫。 为求得心安,也许只需让太上皇从中说和,不令太子为难于她,想来不管晏殷心中如何作想,他面上必然会做得极其完美。 织雾抱着这样的想法,又去见太上皇。 太上皇行宫中的宫人知晓这位顾小姐多受宠溺,自不会阻拦于她,只道了句“太上皇在殿内喝药”。 织雾不做他想,待撩起珠帘走入里间,不曾想…… 方才令人传话说要见她的晏殷竟就在太上皇身边奉药。 太上皇见得织雾出现,不由感到诧异,“清清怎回来了?” 他笑了笑道:“你们兄妹俩可真是默契,你方才前脚走,太子后脚就到。” 榻侧男人宽大的手掌衬得一只莹润玉碗都觉娇小,他徐徐抬头,眸底却是古井无波。 织雾对上对方的视线心口蓦地一提,话到了唇畔哽住,转而对太上皇软声答:“方才想起还有东西忘了拿……想来是记错了。” 太上皇见她过来,少不得又让人端些果子蜜饯过来。 织雾坐下陪他说了会儿话,直到药喝完后,太上皇到了休息时间,她才和太子一并起身离开。 织雾心不在焉地上了马车。 待她坐稳后,发觉晏殷一手竟也搭在了门帘处。 她下意识伸手按住了那只苍白手掌。 晏殷顿住。 织雾略有些迷惑道:“殿下……” 他们今日是坐两辆马车来这里的,而非一辆马车。 而且,这明显是织雾来时所乘坐的马车。 男人偏头看她,黑眸却愈发幽沉。 织雾到了这一刻才隐隐约约察觉出哪里不对了…… 太子在话本里一向是杀伐果断、外表儒雅内核却冷血的存在。 除了…… 除了太上皇对他而言是不同的。 而织雾就在今天早上,才将将对太上皇撒了谎…… 晏殷挤上了马车。 织雾心头蓦地一跳,当即便要探出身体去唤那将将送他二人出门的老太监吴德贵。 可下一刻她腰身骤地一紧,后背重重栽进一滚热怀抱里不说,就连唇瓣也被一只宽大手掌盖住。 吴德贵还没走远,仿佛听见马车里隐约一声嘤咛。 他有些疑心是不是错觉? 吴德贵还是和善地转身走到马车侧窗下轻声问道:“殿下、顾小姐,您二位可还有什么吩咐?” 华丽的车帘流苏静谧垂落,硕大的车厢里也沉寂寂的。 太子所在的地方向来如此。 太子不开口,没人敢开口,吴德贵早就习惯。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见马车内身份矜贵的太子殿下似笑非笑、语气淡淡地答了一句“无事”。 吴德贵笑道:“得嘞,那老奴这就回去陪太上皇他老人家了。”
第23章 一截粗壮的臂膀将织雾两只臂弯困入其间, 而另一只手掌捂住她的唇,令她脑袋也几乎后仰,紧紧贴在男人温热的颈项间。 轻易便好似落入了一只无法挣脱桎梏的牢笼。 那种完完全全被身后男人掌控在身下的羸弱感让织雾更发觉……她过去将他当做什么柔弱无害的丈夫有多荒谬。 她的吐息在他掌心里生出湿热, 发颤的呜咽于他指尖轻易揉碎,雪白的脖颈也因为挣扎不脱, 紧张得生出湿漉漉的汗意。 汗湿的雪颈间黏上一缕属于他的乌发, 如湿黏触手般缠住她柔脆雪白的颈项。 偏偏在吴德贵敏锐赶来窗下询问时, 怀里的美人像猫儿一般睁圆了清莹的眼眸,却也只听见男人抵在她耳畔, 似与她打赌一般, 似笑非笑地缓缓答了句“无事”。 他说无事, 就无人敢置喙多一个字。 于是吴德贵便没有分毫怀疑, 转头就离开了。 在人离开后, 原先还拧着身子想要挣扎的美人, 下一刻却心跳促促地瘫软在他掌心下,竟不敢动弹半分。 晏殷徐徐低垂下目光,“怎么?” “阿雾是觉得……我竟会是个什么好脾气的人么?” 发丝凌乱的美人眸光霎时流露出一分心虚, 眼睫颤得不休。 他的掌心又湿又热,是她急促呼吸所致, 以及方才某个瞬间,想要咬他却不留神探出了绵软小舌触碰到。 直到男人松开了手,织雾才蓦地气息凌乱地喘|息起来。 轻轻的喘|息声在车厢里过于明显,可她却一分一毫都忍不得。 连带看向他的目光, 都充满了怯怕。 马车在飞快驶离行宫。 到了这时候,彼此间高贵矜持的身份反而成了保护她的外壳。 一旦他们是在一种原始的丛林中, 也许天生茹毛饮血的野兽并不需要对猎物讲究优雅的姿仪,可以直接将她柔软碍眼的外壳撕成碎片。 野蛮粗鲁地吃肉才是野兽的原始本能, 优雅却并不是。 哪怕眼下他面色犹从容,与上流贵公子们爱洁的习惯都毫无二致,慢条斯理地以丝帕擦去掌心沾染上的湿痕。 都改不了他方才那般粗暴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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