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越浮玉却没任何动容,第二下又敲下去,不过终究收敛了一点力道,红唇下压,压抑着薄薄的怒火,“都敢自己往刀上撞了,还怕被打?” 造反那日,钱太保用刀抵着越辞楼的脖子,借此逃脱。 越辞楼也是狠,不愿对方如意,直接撞上去。 这幅场景,都快代替郑沈弦当场砍下山贼的头颅,成为她新一个挥之不去的噩梦。 他们姐弟都对疼痛敏感,越辞楼是真被敲疼了,眼里都滚出泪,表情却是笑的,他滑下椅子,像小时候那样枕在她膝头,“姐,别骂了,姑姑已经骂过了。” 用长公主的话来说,太.祖当年是自己撞刀死的,鲁王越萧然前几天也是自己撞刀死的,他们越家男人,脑子都多少有点毛病。 长公主骂人笑里藏刀,不留任何情面,这几年还学会了阴阳怪气,杀伤力更高。越浮玉本来还想再骂两句,但想到长公主一个顶俩,就算了。 手指落在越辞楼发顶,轻轻揉两下,越浮玉垂头看他,眼底清醒,“来公主府什么事?” “千金楼出的考题,我已经挑出写得最好的那篇,”越辞楼从怀里掏出一篇文章,献宝一样给她,“此人名叫姜非楠,姐姐若是感兴趣,可以去见一面。” 是越浮玉办的活动,谁的文章写得好,可以免费住在千金楼。 越辞楼看了好几天文章,终于选出最好的一位。 “你都说好,春闱肯定能排上名次,没准就是未来状元。早点接触,别让世家捡了便宜。” 越浮玉接过文章看了两眼,条理清晰、言之有物,的确是个好苗子。也不必多嘱托,她能想到的事,越辞楼肯定也能想到。 她放下文章,声音淡淡,第二次问道,“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事吧。” 越辞楼笑了,仰起头,和她八分像的眼睛眨了眨,乖巧笑道,“母后说,若是真定下来,就带进宫看看。父皇那边有她拦着,不会打死姐夫的。” 手指顿了顿,越浮玉垂下头,没有开口。 绮梦枝的事,甚至包括她和谁解的药。这事能骗得过百姓和周颜,骗得过完全不过脑的郑沈弦,但骗不过郑皇后和申帝。 只不过,他们很尊重她,没有询问,也不会特意调查。只是过来问问,那个人是不是你的意中人,如果是,就带回家看看。 越辞楼倚在她膝上,笑容很软、也很明亮,“姐,那个人会是姐夫么?” 越浮玉一手盖在弟弟发顶,没来由的,想起昨晚的场景。 佛子说完那句话后,她愣了好久,手里的书掉在地上,还是他捡起来的。 做这些动作时,佛子依旧是淡淡的,眼神清冷无波,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几乎想象不出,他刚才对她说了一句……近似告白的话。 但也只是近似。 越浮玉能看出来,蕴空其实没想表达或者告诉她什么,他只是再寻常不过、说出一句真话。就像那句“我对您有欲。” 是僧人的坦诚。 她接过他手中的话本,沉默许久,突然问了一个之前不是很在乎、但现在不得不正视的问题,“蕴空,本宫还没问过你。你留在本宫身边,如何破除妄念?” “大圣说空法,为离诸见故,若复见有空,诸佛所不化。贫僧所求,就是‘空’。”蕴空抬头看她,“对您有欲,不是空;执着于消除欲望,也不是空。所以,贫僧做的,是顺应缘法,顺应心念,以戒为师,自然会缘起性空。” “顺应心念?” 蕴空垂眸,“比如刚才,贫僧想帮您。” …… 膝盖上的脑袋动了动,原来是越辞楼渴了,去桌上倒茶。越浮玉从回忆中抽离,她摸着自己忽而加快的心跳,声音沉沉,像是告诉对方,又像是提醒自己。 “不会。”
第43章 目光 房间寂静, 清晨的阳光缓缓爬进来,照亮桌前的一片地面。 越辞楼枕在姐姐膝边,看见她沉默的侧脸, 眼底闪过担忧, 又很快笑起来, “姐,要去千金楼喝酒么?” 少年正在变声期, 嗓音沙哑, 不如从前清脆好听, 却带着几分成熟稳重的关怀。 越浮玉揉揉弟弟的脑袋,看他表面笑容满满, 唇角却控制不住疼得抽了一下,终是生出一丝笑意, 将他从地上拽起来,“走吧, 姐姐请你喝酒。” …… 说是请喝酒,可真正到千金楼后, 越辞楼只得到小半杯酒,度数非常低的桃花酒,还只有浅浅一个杯底。清澈酒液顺着杯子内壁流下,落入越辞楼口中, 几乎只剩几滴。 太子用力吧唧吧唧嘴,愣是什么味道都没尝出来,他瘪着嘴眼巴巴看向越浮玉,委屈道, “姐……”这也算是喝酒么?他白白期待了一路。 “别想了,不到弱冠, 我是不可能给你酒的。” 越浮玉倚在窗边,手中拿着酒杯,遥遥看楼下的酒楼正堂,一字一顿开口,“少喝酒,小心把脑子喝坏!” 表情认真,语气也特别义正严词,说得像是真的一样。 越辞楼捧着酒杯笑了,“姐,你吓唬小孩呢?” “你不就是小孩,” 越浮玉也笑了,招呼他过来,“下面有你说的那个人么?姜非楠是吧?” 顶层雅阁是她自己的,面向大堂的方向有一扇窗户,角度选的好,她能看见楼下,楼下却看不见她。越辞楼凑到窗子边,没看见人,先被楼下的景象镇住了,他惊讶道,“这么多人!” 毕竟是最奢华的酒楼,往日人也多,但远不如今天,几乎是密密麻麻的程度。而且都是男子,各个风姿卓越,手里拿着折扇,也不知在扇什么。 掌柜正在倒茶,动作一顿,艰难措辞,“世家公子比较多,他们都想……嗯,见公主一面。” 想起公主府那堆信件,越浮玉明白了。 她勾唇,艳丽的眉眼下压,语气讥讽,“本宫竟不知,有这么多人想‘帮我’。” 她把‘帮我’二字念得很重,心里却清楚,这些人真正想的,是春风一度,是不劳而获,是她身后的万贯家财。 越辞楼也没开口,尚且青涩的眼底显出几分冷漠厌恶,他的目光极慢地一寸寸扫过楼下,牢牢记住每一张面孔。 直到最后,他的目光移到角落时,忽然一顿。 角落坐着个年轻书生,普通的破旧外袍,头发简单竖起,桌上也不是什么名茶好酒,只有两个馒头一碗白粥,还有非常小的一份素菜,正飞快却不失体面地大口吞咽。 比起在座打扮精致的文人雅士,他十分格格不入,甚至有些寒酸和狼狈,可越辞楼看见他,眼底的冰寒终于稍稍减弱,他指给姐姐看,“角落里那个,就是姜非楠。” 顺着手指的方向,越浮玉看过去,一眼便看见对方。 最开的视线还只是漫不经心,后来则变成细细打量。 这些年,越浮玉见过不少有文采有能力的人,许别时是近几年最出挑的一个,当年他还是书生时,她便能看出他的傲气与卓然。 实际上,大多数文人身上都有独特的气质,或桀骜、或透彻、或老练,而在姜非楠身上,越浮玉看见某种很不常见的东西,没来得及细想,一个吊儿郎当的蓝衣男子突然走到对方身边,不耐烦地敲着桌子,“这个地方是我的了。” 越浮玉和越辞楼对视一眼,挑了挑眉,向下望去。 楼下角落,姜非楠完全没有被威胁的惶恐或恼怒,不紧不慢咽下口中的馒头,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声音平常,“钱。” 他的语气太过理所当然,蓝衣男子一愣,“你说什么?” 姜非楠曲起手指,敲敲桌子,“要我的位置,得给钱。” 蓝衣男子姓孙,是江南某地大户人家的嫡子。这次入京是来游玩,恰好听见公主中.药之事,也来讨个彩头。 他在江南嚣张跋扈惯了,根本没想到有人敢反驳自己,顿时骂起来,“你他妈说……” 话没说完,就被姜非楠打断,他沉静开口,“这是公主的酒楼,在这闹事,你是想和公主作对么?” 话说到这,正常人都会有所顾忌,但蓝衣男子显然不属于正常人范畴,他脸上泛起怒色,“你他妈竟敢咒我!” 说罢,便怒气冲冲扑向对方,姜非楠身子一歪,十分灵巧地闪过,还顺手拿起了桌子上的碗筷,喊道,“掌柜,有人闹事。” 千金楼里,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心中衡量。 这是公主的酒楼,这件事必会传进公主耳中,若是能趁机表现一番,没准就成了!都有人起身,跃跃欲试想出手,可惜,他们都没有另一人动作快。 门口,脸色铁青的郑沈弦刚踏进门口,听见有人闹事,一把抽出刀,看都没看就扔过去。 蓝衣男子只见冷光一闪,一把刀擦着他的鼻尖,直直插.进两脚之间,差一点就把他整个人劈开,他顿时尖叫一声,直挺挺地摊在地上。 郑沈弦嫌恶地看他一眼,指挥亲兵,“带去官府。” 郑大将军都快烦死了。 他有事找外甥女,坐了半个时辰破马车去公主府,被告知对方不在,又坐了一刻钟才来到千金楼,这会儿,腰都快散架了。 而始作俑者,正是这群脑子有病的人,看见公主府的马车就围上去,害他不能蹭外甥女的车,只能坐自己的破车。一想到这事还要持续很久,郑将军更烦了,冷冷的视线扫过每一个人。 蓝衣男子早就吓蒙了,刚哆哆嗦嗦起来,又看见郑沈弦杀气四溢的视线,彻底昏过去,被士兵拖走。 越浮玉在楼上,凤眸微眯,看楼下所有人都在郑将军的死亡视线下低下头,唯有姜非楠,他一脸心疼地捡起地上的馒头,表情看起来比昏倒的蓝衣男子还要难受。 她忽然就笑了,“不吃亏,还会借力使力,是个聪明人。最重要的是,心性不错。” 这事还是掌柜提的。 姜非楠家境不好,住的是旁边的客栈,每天只吃一顿,两个馒头一碗清粥。在千金楼拔得头筹后,免费提供住宿,他就改成每天两顿,但每顿仍然是清粥素菜。 掌柜实在看他可怜,主动告知,千金楼的免费食宿,可不是普通的免费,而是无论对方想吃什么,哪怕满汉全席,千金楼都会提供。 姜非楠却拒绝了,说不必,现在已经那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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