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那种时刻,他都要极力控制,才不会失控。 蕴空目光冷淡,指尖却猛地收紧,他静静望着她片刻,缓缓闭上眼。 就像佛子看懂了她的祈求,越浮玉也明白,对方这是默认的意思,她心中顿时涌出喜悦,随后,便是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 这样虽然不算破戒,但也不该是僧人做的事。 她分明想渡他, 却总是被他所渡。 两人目光流转、静谧无声,而另一边,周颜看见这么多人,同样兴奋地快要发抖。 只要她说出真相,这么多人一同见证,哪怕是公主皇室,也堵不住悠悠之口,到时候,永照公主必定身败名裂。 想起那样的场景,周颜已经兴奋到不行,她咳了一声,大声开口,“清明宴会那天,我给佛子献了一杯茶,那杯茶里有沈方给我的药。中药以后,必定全身无力,而且一天之内不与人交/合,必死无疑。” 她缓缓笑开,因为几日不眠不休,周颜早就瘦脱了相,根本看不出明媚少女的样子,反而像个阴森恐怖的老太太,此时唇瓣大张,更是显出几分狰狞,她眼里的恶意都快溢出来,“永照公主,你替佛子喝下那杯茶,后来又随着对方一起离开,那个药,你究竟是如何解的。” 连日的噩梦,永远缠在身边似有似无的身影,周颜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她连掩饰都不愿意,直接说出真相。 她根本不在乎别人知道她给佛子下.药,反正她有免死金牌,这件事根本罚不到她的身上。至于永照公主喝了药,那与她何干?分明是永照公主自己多管闲事!要怪,只能怪永照公主自己。 虽然知道周颜有恃无恐,但第一句就自.爆,越浮玉还是有点震住了。 都不掩饰一下么?至少也把错推给沈方呀,死无对证嘛,这么好的机会都不利用一下? 越浮玉因为震惊而没开口,周颜却理解为对方哑口无言,脸上阴森的笑容愈大,“所以,是你引.诱佛子在先,佛子破戒在后,你们枉顾佛法,怎配为公主佛子!” 听到周颜给佛子下.药,周围的人同样愤怒,可知道佛子因此破色戒,大家虽然没开口,但眼中到底多了几丝失望。 永照公主若是中药,为何不去寻解药?哪怕没有解药,宴上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选择蕴空? 最重要的是,佛子为何要答应? 他是不是也动了心?若是这么简单就动心,如周颜所说,他真的配为佛子么?这样的僧人为他们诵经,他们怎么可能成佛! 余光瞥见众人逐渐失望、甚至开始变得愤怒的表情,越浮玉挑了挑眉,艳红眼尾上挑,显出几分讥讽。 世人大多如此,只要受害者有一丝不完美,就会被讨伐攻坚,若是其中还掺杂了自身的利益,他们甚至会反过来对受害者二次伤害。 人性如此,越浮玉也没觉得如何失望,又或者说,来到这里以后,她早已习惯更大的失望。她懒洋洋摇动团扇,视线漫不经心划过,一眼便看见周颜兴奋的表情,对方甚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 动作微顿,越浮玉忽然想到,周颜未必真傻。 同为恶人,周颜十分明白,自己能在这场舆论中完美脱身,所有人都会忘记她做过什么,转而去攻击永照公主和蕴空。 只因为永照公主让蕴空破戒、蕴空把持不住破戒。而佛子破戒,不能为百姓诵经,他们就无法成佛。 百姓们根本不关心佛子为何破戒,他们关心的是,自己能否成佛。 能精准把握众人的想法,周颜的确有几分本事,对方若非心思不正,也许她们还能合作。越浮玉微微感慨一下,余光突然瞥见蕴空。 周围是逐渐变大的议论声,指指点点落在身上,佛子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却多了几分冰冷漠然。 越浮玉突然意识到,这大概是蕴空第一次挨骂。 和她好坏参半的名声不一样,在大申,佛子只有盛名,没有骂名。 百姓们谈论的是他十五岁破格讲经,是他与西域僧人辩经百战百胜,是只要听他一次诵经就能死后成佛。 而现在,他们谈论的是他破戒,是他不配成为僧人,不该得到尊敬。 他所有努力、所有坚持、连带整个人生都被否定。 又是因为她。 心脏忽然酸涩,已经被压下的歉意愧疚再次浮起,像是浸透了水的棉花,在她胸口慢慢胀痛。越浮玉原本还想等流言再传一会,这样反转的时候才更有效果。 但现在,她已经什么都不想等了,只想快点解决这件事。 眼神逐渐冷下来,不管周围的议论声,她沉声开口,“你说本宫和佛子离开,有何证据?佛子破戒,又有何证据?周颜,只凭一张嘴,就想污蔑本宫?” 周颜冷哼,“我亲眼看见你和佛子坐船离开,这还不算证据么?哪怕你不承认,宴会那天下午,有谁看见你了?又有谁看见佛子了?” 听到想要的回答,越浮玉微不可查勾唇笑了,团扇遮住半张脸,她似笑非笑开口,“那本宫倒要问问,本宫何时和佛子离开的?” 望着永照公主游刃有余的表情,周颜微微蹙眉。 宴会那天,她生怕自己下.药之事被发现,偷偷摸摸跟在越浮玉身后。后来又遇见沈方,两人亲眼看见永照公主和蕴空一同坐船离开。 再之后,沈方让她不用管这件事、他会解决,周颜当时实在太害怕,便坐着马车先离开宴会,也因此逃过一劫,没遇见造反。 虽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永照公主和佛子同时离开是一定的,而且沈方说,那药效发作很快,两人必定解药了,毋庸置疑。况且,佛子不也磕长头了么,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周颜想通一切,心底冷哼一声,永照公主现在如此淡定,肯定因为在虚张声势,看她怎么揭穿! 周颜嗤笑开口,“永照公主自己都不记得了?那我就告诉你,是那日未时。”看永照公主如何狡辩,她就不信,对方还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 可实际上,越浮玉真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 凤眸缓缓睁大,她仿佛听见了什么惊讶的事情,掩下唇边笑意,疑惑开口,“可是,那天下午本宫一直在宴上啊,包括未时,宴上所有人都看见了。” 春猎的地方在荒郊野岭,根本没什么吃的。 商贩们知道这点,会提前一天去吴林山附近,在山下摆摊买东西。所以,围观的百姓有很多人也参加了那场宴会,他们虽然不能进去,但远远在外边,也是能看见宴上有谁的。 越浮玉开口后,顿时有人应和,“的确,那天下午永照公主一直都在。”“俺还看见她了,就在河边坐着。”“对啊对啊,你是不是根本不知道,都在胡说啊。” 周颜脸上一片震惊,眼睛都快凸出来,“不可能,我分明看见假山后,你和佛子你起坐船离开,你说谎!” 越浮玉挑了挑眉,“这里这么多证人在,究竟是本宫说谎,还是你说谎被戳穿,恼羞成怒了?” 周围百姓脸上已经泛起狐疑之色,显然开始怀疑她,周颜脸色骤沉,继续道,“也许药效发作的晚,第二天白天呢。” 越浮玉眼底笑意愈深,“第二天礼部尚书造反,抓住了一部分官员,本宫侥幸逃脱,一直在舅舅身边,大家也都看见了。” 这才是越浮玉有恃无恐的原因。 她和郑沈弦多次默契,知道在危险的情况下,自己一旦消失,对方必定会动用她的替身。 那天是造反,她无故失踪,郑沈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肯定会找人替代她,所以百姓们才能在宴上、已经两军对垒时看见她。 而周颜那天不在,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如果说宴上还有人没看见永照公主,但第二天两军对垒,永照公主就站在郑将军后面,所有人都看见了。 百姓们愈发疑惑,质疑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周颜明显慌了,一切情况都脱离她的掌控,不可能!永照公主怎么可能一直在,她分明看见了,明明看见了啊! 越浮玉察觉出对方的慌乱,又添了一把火,“你现在一定想说第二天晚上吧,那天晚上,本宫混进了对面的营地。” 周颜终于抓到了机会,尖声喊道,“证据呢?” 终于知道开始要证据了,倒也不是完全无脑,越浮玉刚要开口,远处忽然一道坚定的男声,“怎么没有证据!本将这里就有证据!” 郑将军身穿铠甲,手中是一道明黄圣旨,周围百姓自发为他让出一条通路,郑沈弦行至几人中间,翻开圣旨,沉声道,“永照公主接旨。” 父皇什么时候给她下旨了? 越浮玉跪下,听舅舅宣旨,略过前面无意义的赞扬,她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申帝知道了她混进营地、给亲卫下迷.药这件事,特意宣旨表扬她,顺便许给她一个奖赏。 又是一个奖赏…… 越浮玉手指顿了顿,还没等想清楚,郑沈弦已经再次开口,“永照公主那日前往营地,许多宫人和侍女都可以作证,周颜,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这次不只是周颜,就连越浮玉都惊讶了。 那日她混进做饭的地方,竟然有人认出她了? 其实,越浮玉低估了自己的辨识度。 她认为自己几年没住在宫里,又做了简单的伪装,不可能有人认出她。而实际上,那天夜里,大多数宫人都知道她是谁,甚至主动帮她遮掩动作,她才轻而易举在水缸里成功下.药。 越浮玉也恍然意识到这点。 那天,她端着茶盘走进做饭的地方,其实不知道自己该去那里,有个宫女瞥了她一眼,骂她手脚怎么那么慢、给她推到了正确的方向。 她一直以为只有自己一人在努力,但实际上,许许多多的人都在默默支持她,甚至是冒着生命危险在支持她。 有坏人就有好人,有阴影的地方也有光,这就是她仍然坚持的理由。 越浮玉心下微动,掩下感动,冷声开口,“本宫原本不知道是谁下.药,偏偏你自己撞上来,谋害皇上亲口定下的国师,周颜,你胆子好大!” 郑沈弦带来的人已经抓住周颜的胳膊,拖着她往箱子外边拽,周颜被三番五次打击,已经彻底崩溃,她不停摇着头,“不可能,事情不是这样的,佛子若是没犯戒,为什么要磕长头?” 从对峙到现在,越浮玉一直将话题往自己身上引,就是怕对方问起蕴空。可偏偏最后一刻,周颜直接将这个问题提出来,这是百姓们最关心的话题,蕴空若是不回答,她刚刚所有解释都白费了,可若是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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