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浮玉只愣了一瞬,便停下动作,妩媚的眉眼乖乖垂下,安安静静等待。 她有轻微的夜盲,毯子下很黑,确实看不见,而且……很多个夜晚过后,她似乎本能接受蕴空替她穿衣服。 冷白指腹捻着扣子两端,慢条斯理系好,又缓缓向下,帮她整理衣带,修长的五指熨帖地抚平衣衫每一处褶皱。 一切都打理妥当后,蕴空才探上她的脉搏,安静听了一会,低声询问,“还冷么?” 越浮玉摇头,“不冷了。”睡之前,佛子的话并非哄她,一觉过后,她的确就好了,不再感到冷,身体也不像冰块。 蕴空低头打量公主的脸色,脸颊重新泛出健康的粉色,唇也不再惨白,冷淡目光一寸寸巡过她的面容,看着看着,蕴空眼神微变。 公主趴在他怀中,身上盖着毯子,说话时,两手撑起毯子边角,仰头看向他,妩媚的眉眼显出几分乖巧,像缩在怀里的猫儿。 松开她的手腕,蕴空声音微哑,“还要继续睡么?” “不睡了。” 狭长眼尾眯成一道线,越浮玉打个哈欠,懒洋洋开口。她挥开毯子,从蕴空怀里钻出来,重新束起长发,露出姝丽无双的侧脸。 看清她容貌的一瞬,周围明显传来几道惊诧的声音。 之前,越浮玉埋在毯子里,大家只知道和尚怀里抱着个人,但没多想,以为是怕冷的小沙弥,如今发现竟是个姝丽的女子,两人还都衣衫不整,实在令人浮想联翩。 越浮玉慢吞吞梳理长发,感受到周围的视线,动作顿了顿。 她其实很习惯这种目光,在京城时,每次身边有其他男子,周围人都会偷偷打量她。越浮玉从不在在意,但今天,也许身旁是蕴空的缘故,她难得感到些许不自在。 抿了抿唇,她又拿起毯子,重新裹住自己。 眼前的火堆快熄灭了,蕴空很快穿好外袍,黑眸扫过众人,确定只是一些普通百姓,随手将旁边的长剑放在她身侧,平静开口,“贫僧再去拿些树枝。” 刚才怕公主冷,火烧得很旺,树枝差不多用尽了。夜才过半,还要拿一些回来,好在寺庙里有好多树枝杂草,不用担心。 他低声开口,“很快便回来。” “麻烦大师了。” 越浮玉点点头,像舅舅那样,将长剑抱在怀里,斜斜倚在墙上。 蕴空很快离开,临走时,还塞给她两个烤包子、一杯热茶,越浮玉接过来时,目光止不住惊讶。 她便装出行,已经做好风餐露宿的打算。去年在岭南,经常有上顿没下顿,饿一两天都是常事。可这次出来,她似乎被佛子安稳细致地照顾着,从冷热到饥饱,没有一丝不适。哪怕他自己过午不食,却记得她没吃饭。 越浮玉捧着包子,眼神复杂,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她慢吞吞咬开包子皮,一瞬间,香喷喷的热气涌出来,好像她此刻的心脏,沉浸在难言的温热之中。 越浮玉晚上没吃饭,确实饿了,一个包子很快吃完,她刚拿茶杯,旁边忽然投下一簇阴影,一道沙哑的声音从头上传来,“姑娘,我拿这个,跟你换个碗,成不?” 闻言,越浮玉抬头,看向忽然走来的男人。 对方大概三十出头,孔武有力,皮肤黝黑,一看就是做体力活的。他微微笑着,看上去老实巴交,表情还有几分羞赧,唇上泛起一层白皮,似乎很渴的样子。 他手里拿着个半新不旧的玉镯子,又指指旁边的碗,示意交换。 在这里借宿的人,大多是附近的百姓,没预料到这场大雨,身上带的东西也不多,自然没有喝水的容器。 越浮玉却是准备齐全,旁边放着包裹,打开一角,露出几只茶杯还有碗筷。 大家都不容易,越浮玉懒散点头,“一个碗而已,你随意取吧,镯子就不必了。” 她真的不在意,男子却执拗地把镯子递到她眼前,眼神有几分刻意,“收着吧,一个镯子,不值几个钱,就算我送给姑娘,交个朋友。” 越浮玉挑了挑眉,心下不适。 男人倒是自信,可他那破镯子,别说一个,就是十个、一百个加起来,都不值她一只青花碗。 算了,也许人家只是好心呢,越浮玉这样告诉自己,重新闭上眼,没再回答,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男人眼中飞快闪过不悦,手臂忽而攥紧,表情有瞬间狰狞。 但还是忍下了,把镯子收回怀中,打开包裹的一角,好似在拿碗,实则一直暗中打量对方,他状似无意问道,“姑娘,你与那和尚,是什么关系啊?” 男人问出这句话,越浮玉明显感到,整个寺庙都安静不少,周围的人都暗暗竖起耳朵。毕竟两人大半夜宿在荒野破寺,还躺在对方怀里,怎么看都有问题。 知道他们误会了,越浮玉也懒得解释,这里不是京城,众人只听过永照公主和佛子的名讳,根本不认识他们,做什么都不用顾忌。 不过,她倒是真认真思考了一下两人的关系,她睁开眼,红唇微动,好像回答对方,又好像告诉自己,“病人和大夫。” 蕴空为她解药,她渡蕴空成佛。 仅此而已。 越浮玉慵懒倚在墙边,眼尾薄红,明灭火光映在眼底,溢出惊人的媚色。 她的容貌本就极盛,又是灯下美人,更添几分美艳,整个人柔媚地如同山间女妖。 男子当时便看痴了,贪婪邪秽的目光滑过她白皙的脖颈,心中蠢蠢欲动,听见她的回答后,更是嗤了一声。 哼,什么病人和大夫需要钻进对方怀里?不过是跟僧人野.合的小浪蹄子罢了,没准是哪条河上的小船女。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正经家的女子怎么会如此放.荡,想到这里,男人忽然大胆起来,他整个人扑过来,覆在了她身上,声音邪.淫,“小娘子,和尚有什么好,不如陪陪我。” 越浮玉是真没反应过来。 她在京城时,哪个不对她毕恭毕敬,就算沈不随,两人初见时,他也最多用扇子点了点她的额头,一触即离,不敢僭越。 况且,即便她不是公主,只是普通女人,男人就能任意调.戏么? 越浮玉陡然睁眼,红唇下压,几乎气笑了,她一脚踹开对方,还没继续动作呢,眼前冷光闪过。蕴空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身边,眼底暗如冷渊,凌厉抽出她手中的剑,抵在男子脖颈。 这是郑沈弦的剑,上阵杀敌用的,剑锋极利,瞬间划开男人的皮肤,割出长长一道口子。鲜血顺着伤口流出来,滴答在干草上,留下大片鲜红的痕迹。 只是教训对方,这种程度已经够了,越浮玉都觉得可以了,可她惊讶地发现,蕴空还在用力。他眼神冷凝,冷薄唇瓣紧抿,手臂上的肌肉绷紧,眼看马上要穿透对方的喉咙,越浮玉忽而握住佛子的手。 柔嫩指尖搭在他青筋绷起的手背上,明明没用力,却能感到他动作停住,越浮玉轻轻开口,声音带着几分颤,“大师,够了。” 这可是……杀戒啊。
第50章 别怕 距离穿透对方喉咙只有一丝距离时, 蕴空停下动作。 外面的雨势愈发大,豆大雨滴顺着残破的窗子滴进来,映出他深暗如渊的黑眸。 佛子曾握着经书的手, 现在拿着剑, 周身杀气肆意凌厉, 如同倾覆的山洪,铺天盖地袭来。 中年男子只是普通的猎户, 何时见过这样的气势, 他被越浮玉踢倒在地, 又被长剑抵住喉咙,整个人直接僵住, 脸色煞白,轻浮笑容早就消散, 瞳孔张大,颤颤抖抖认错, 声音都带着哭腔,“我错了, 我错了。我就是开个玩笑,开个玩笑,没有别的意思。” 蕴空冷冷望着他,看中年男子从惶恐到绝望, 薄唇微动,冷冰冰吐出一个字,“滚。” 长剑离开脖子,男人根本顾不得伤口, 手脚并用疯狂逃开,直接跑出门口, 钻进瓢泼雨幕之中。 狼狈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古旧的木门吱呀响动,风雨顺着大开的房门钻进来,吹熄最后一点篝火。佛堂内寂静无声,闪电划过,极亮的闪光照亮佛像,十八尊罗汉像在明暗变换的光亮中,表情莫名,像是发怒。 蕴空垂着眸,擦干剑上的血,重新放入公主怀中的剑鞘。随即,晦暗目光缓缓向下,攀上她的衣衫,眼底发暗。 越浮玉恍惚觉得,自己曾在哪里看过类似的眼神。 很多年前,她刚和许别时在一起。 那时,许别时还不是名动京城的少傅,不过是个进京赶考的书生。两人在一起后,约定某天下午,在白玉河边郊游。 越浮玉当时还未及笄,一直住在宫里,京中弟子也不太认识她,同样来游湖的世家小少爷看见她,嬉笑着走到她身边,手指勾住了她的手腕。 刚刚赶来的许别时恰好看见这一幕,等越浮玉打发走小少爷时,正好对上许别时的眼神,一向温润的眼神变得晦暗,可他走到她身边时,表情却是微微笑着的,轻声询问,“公主,那人是谁?” 而现在—— 佛子已经抬头,漆黑的瞳孔望向她,修长手指拂过她裙边褶皱,带着安抚的力道,声音低哑清冷,他告诉她,“别怕。” 过去和现在的情景重合又交错,很相似,又有不同。 越浮玉其实一直知道,当年许别时是有些埋怨她的,怨她为何没能避开;她也知道,现在蕴空在责备他自己,怪他为什么要离开。 指尖蜷了蜷,越浮玉放下剑坐回地上,勾着蕴空的袖子,叹息般开口,“大师,他没碰到本宫,本宫也不介意。” 这件事不怪蕴空,确实是她自己大意了。凭她的本事,手中还有剑,对付一个贪便宜的男人绰绰有余,她当时只是因为对方的问题,有些心神不宁。 而且,男子扑过来时,她身上盖着毯子,对方勉强隔着毯子碰到她的腿。这点接触,和路上人挤人不小心撞一下差不多,越浮玉是真的不觉得怎样。可佛子此时此刻的眼神,却像十分在意。 很多她不太在意的事,例如身上的毒、晚上吃没吃饭、衣衫是否保暖,他都比她更在意。 心脏像是浸在温热的水里,酸涩温暖,越浮玉拽着蕴空的袖子,始终没放下,红唇动了动,“蕴空……”你当时,真想杀人么? 顺着她的力道,蕴空俯身,半跪在她身前,他像听懂了她未完的话语,拿起毯子围在她身上,隔了许久,才哑声回道,“别担心,贫僧不会破戒的。” 他看见了,男人其实并没触碰到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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