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物上钩了! 拐子难掩兴奋,眼珠子一转,笑嘻嘻开口,“当然是一块喝酒吃肉了。” “拐子说得没错,”山匪头子转头,嘴角越咧越大,仿佛图穷匕见,终于露出不怀好意的真相,“小师父,你喝下这碗酒,我们把吃的给你,如何?”
第77章 有罪 晚风渐起, 火光明灭,篝火映出几张恶毒的面孔,扭曲又飘忽, 像月下露出真面目的伥鬼。 蕴空垂眼, 黑眸淡漠, 并没多少情绪。三两恶语,对他造不成任何影响, 别说愤怒, 连在意都寥寥。 他游历四方, 见识过更多的恶,也知道哪些人能度、哪些人至死都不会悔改。若是平常, 他定会动手,将这群山匪送至官府, 但现在情况特殊,他可以制服对方, 接下来却不好处理。 更何况,公主还在发热, 若真打起来,她现在的身体未必能承受又一次惊吓,眉心微蹙,蕴空冷淡开口:“僧人五戒, 贫僧不能饮酒。” 说话时,他下意识捻动拇指,指尖触及袖子里的东西时,他顿了顿。 曾放着念珠的地方, 如今是公主送予他的匕首,紧贴手腕, 动作时还能感受到冰冷的刀锋。 念珠已还给师父许久。 蕴空微怔,看向自己空荡的手腕,山匪却把他的走神当作窘迫,不怀好意笑起来,拐子甚至倒了一碗酒,跃跃欲试走向蕴空,只是走到一半,忽然被拦住。 李北安抬手,细瘦手臂撑不起袖子,衣袖滑落,露出皮包骨头的手臂,他低声道,“拐哥,算了吧,毕竟是出家人。” 话出口,四周忽然陷入诡异的寂静,山匪头子脸色刷一下沉下来,下巴上横肉堆了好几层,丑陋又扭曲,所有山匪都不敢开口,可眨眼,山匪头子又笑起来,只是笑意不达眼底,“驸马大人的话,咱们小的还是要听的。” 他一把搂过李北安,大腿粗的手臂搭上对方瘦弱的肩,好像能把人压塌,他咧着嘴对蕴空道,“小师父还不知道我这位兄弟吧?永照公主的老相好,他爹也是京城的大官,就因为想纳妾,全家被永照公主那贱人害了,来兄弟,给小师父讲讲。” “对对对,让驸马大人好好说道说道。” 一群山匪骂骂咧咧起哄,仿佛得了什么天大的乐趣,提到永照公主,更是要啐一口,恨不得生啖其肉。 若问岭南山匪最恨的人是谁,所有人都会说永照公主。 他们不恨自己咎由自取,不恨带兵的郑沈弦,不恨郑家军队,只敢把满腔怒火发泄在女人身上。 “我……” 李北安强行被扣住肩膀,耳边充斥着辱骂声,入目是山匪们的丑态,他几度开口,却只觉得这一幕实在荒诞。 刚离开京城时,他亦是恨的。 父亲被贬,兄弟背弃,自己做官无望……转瞬间,世界就变了个样子。 在被贬的路上,他终日酗酒,父亲怨恨,母亲消沉,他觉得满腹心酸无人诉说,直到某日在客栈,他在后院独自醉酒,正好遇见这群‘兄弟’,对方听见他在骂公主,立马附和起来。 那时他还不知道他们是岭南土匪,只觉得自己遇到了知音,听对方说要去潍县做生意,他只犹豫片刻,便答应了对方。 等他们走得足够远,他一个人无法逃脱时,山匪才逐渐露出真面目。 那时,李北安才知道,这群人是岭南山匪,因为公主剿匪,大部分土匪都死了,他们才不得不离开岭南,另谋出路;他们去潍县不是做生意,而是想和崔商合作,继续当土匪;以及,他们从没把他当做兄弟,只是想借他的身份,方便通关。 就在他得知全部真相的那个夜晚,李北安看着山匪们一边怀念在岭南为所欲为的日子,一边用天下最肮脏的词汇形容公主,他忽然清醒,发现原来他和这群恶贯满盈罪无可恕的土匪们,一样卑劣可笑。 二十余载圣贤书,礼义廉耻竟未通其一。 李北安半天说不出话,山匪们没了耐性,拐子迫不及待抢过话,“我兄弟可是什么侍、侍郎的儿子,永照公主那种不守妇道的女人,配他都是高攀,就因为我兄弟与表妹亲近亲近,被那贱人赶出了京城。小师父,你说说这天理何在?” “永照公主谁不知道啊,残花败柳罢了。别说兄弟没做什么,就是纳妾又怎么了,肯娶她这种烂货就不错了。” “这样的女人,在我们岭南,都该被打死、浸猪笼。” “也别直接打死,听说贱人长得不错,先让兄弟们玩玩,她那么多男人,床上功夫肯定不错。” 山匪们又笑起来,污言秽语直冲耳畔,佛子黑眸骤沉,指尖触及刀锋,然而没等他动作,李北安倏地起身走到佛子身旁,表示柴没了,他想去拿一点,请小师父帮忙。 山匪头子这会儿情绪高涨,正骂得高兴,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几个人继续喝,李北安带着蕴空走到稍远的地方,望着公主的方向,眸中似有千思万绪,最后也只是低低开口,“别冲动。” 他转向蕴空,麻木的眼神终于透出一点稀微的光,声音沉沉,“也别像我一样选错。” “去看看她吧。” 说完这句话,李北安便抱着柴往回走,明明灭灭的火光映在他脸上,蕴空好像看见,他眼角滑过一滴泪。 …… 昏暗的道路,蕴空一步步向着公主走去,他没喝酒,却仿佛被酒气熏染,大脑中本就绷紧的神经被挑起,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小女孩的话,师父的话,李北安的话。 谁错了? 公主没错,菩萨没错。 你不要像我一样选错。 蕴空脚步很稳,思绪却缠得像一团麻,直到他看见公主倚在石壁边。越浮玉长发披肩,胡乱裹着一身僧衣,眼尾还带着高热泛起的红,可她目光冷静,整个人凛然又艳丽,又在看见他的瞬间,眉眼陡然柔软下来,眼底涌出一点终于放下心的轻松。 猛地攥紧掌心,蕴空几乎被这样的眼神定在原地。 他想起一个差不多的夜晚,也是在昏暗无光的夜,密不透风的山洞,他走向公主,她用同样的眼神看着他,他那时却瞎了眼,看不懂她的眼神,只执拗地询问,为何不能是他? 蕴空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舌尖死死抵住牙床,几乎要笑出来。 凭什么是他呢? 凭他给公主诵经,却夜夜梦她。 凭他知晓欲与道不能两全,却一次又一次靠近。 还是凭她身中情药,他明知不该不能,却偏偏伸出手。 错在哪?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错了。 身为佛子,他六根不净,爱欲不消。 身为普通人,他让所爱之人不安两难、朝夕不保。 蕴空…… 你枉为僧,又枉为人,是你负她! 越浮玉看着蕴空脚步越走越慢,后面步伐踉跄,几乎跪下。她跑过去,才刚到对方身边,蕴空便倒在她怀里。 越浮玉慌忙扶住对方,捧着他的脸,只见蕴空脸色苍白,薄唇无一丝血色,她在手上哈了口气,冰冷指尖有一丝热气后,才抚上蕴空的额头,“你也发烧了?正好有药,我去给你熬一碗。” 说完,越浮玉扶起蕴空走向山洞,却被对方握住手臂,蕴空环住她的手腕,手臂青筋绷起,落在她身上的力道却轻而又轻, “公主,我一直都在让您难过,是不是?” 这句话来的突兀,越浮玉没听懂是什么意思,只是恍惚间觉得,手腕一片湿热,她低头,看见深色的液体顺着佛子掌心流下,蜿蜒流过她的手背,在地上凝出一片暗色的痕迹。 她终于慌起来,艳色眼尾洇出一片红,“什么难过不难过?究竟怎么回事?山匪们动手了?你哪里在流血?” 蕴空低头,黑眸中墨色翻涌,骨节分明的手指抚上她的眼尾,指腹滚烫,一下又一下划过鬓边,仿佛要抚平她所有不安,“是贫僧自己握紧匕首割的。” 越浮玉倒抽一口气,“你不会分不清念珠和匕首了吧?”这是烧到多少度,都给佛子烧傻了! 蕴空却摇头,薄唇轻动,“我知道。” 他只是做出选择,丢掉念珠,选了匕首,不再举棋不定,知道自己该握紧什么。 “……” 越浮玉彻底无语了,她不明白怎么回事,只觉得蕴空从山匪那里回来后,整个人都变了,同样是看着她,却比以往更深郁也更直白。 越浮玉撕开衣袖给蕴空包扎手掌,抬头狐疑道,“到底怎么了?被山匪为难了?还是听见他们骂我了?” 公主歪头看他,红唇媚眼,眼波含情。 蕴空忽然笑了,清冷的眉目里晕出一片流光,他低头,额头抵着公主的额头,轻声道,“只是想说,以后再也不会让您难过了。”
第78章 杀人 这一夜, 过得尤为漫长。 越浮玉刚喝下药,蕴空又开始发热,正好刚才熬的药剩下一碗, 还有余温, 越浮玉便让对方快点喝了。她还试图单脚蹦去溪边, 弄湿帕子给对方降温,结果被佛子抱住腰、整个人腾起放进了山洞。 进了山洞, 越浮玉还有点蒙, 一是她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就进来了, 二是,蕴空其实很少这样碰她, 连不得已的情况下公主抱,他也会握拳, 尽量减少触碰她的身体。可刚刚,两人几乎是贴在一起, 即便时间很短,也能感受到对方宽厚的胸膛, 以及薄唇擦过她脖颈时,温热的吐息。 幸亏周围有篝火,可以掩盖脸上不自然的红,越浮玉思绪空白几秒, 才想起刚才想要说什么,“你烧的厉害,要降温。” 说话间,蕴空已经铺好稻草, 虽然换了个山洞,但他依旧按照之前公主吩咐的布局摆放, 将稻草放在指定‘床’的位置,又在不远不近出点燃篝火,一切都准备好,才抱起越浮玉,让她躺下继续休息。 这几乎已经是现在条件下最好的环境了,蕴空却还是抿唇,“抱歉,没有其他垫的东西。” 山匪也没有多余的衣服,当然即便是有,两人也不愿意用。但好在他们能点火,现在已经入夏,夜里温度不低,又有篝火燃烧,保证人不会冷,但也仅限于此。 越浮玉看着佛子走来走去,几次让他别弄了,对方都没停下。偏偏他两只手又都受伤了,包着布条,看起来疼极了。 这会儿终于逮住对方,公主捏着他的僧袍,声音都带着几分咬牙切齿,“你有没有听见本宫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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