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子衿心中一凉,颤声道:“那圣上的意思是?” “把她关起来,逼你伏罪。”李玄晏咬着牙,一字一句,“贺子衿,你把她害惨了。” “你的意思是她已经被抓走了?”贺子衿几乎要站不住,双手直抖,眼中盈满恐惧。 “瞧你那点出息!”李玄晏撒开手,眼睁睁地看着银纹黑裳的男人重重跌向地面,“你都不知她下落,我又如何得知?男子汉大丈夫,你怎么没点硬气样子!我告诉你,秦小姐是我在宫外一同长大的密友,为了她的幸福,我什么都肯做。” 贺子衿爬起身的动作微不可察地滞了滞,手上一撑,重新站起来:“钱,在下所剩不多。叛贼之子,贱命一条,承圣恩得以在都城盛世之中,活过十三载,又迎娶柱国府千金过门。” 他的声音颤了颤,所幸依然坚定:“成亲是我万幸,却是夫人的万万不幸。我生父所为,不该祸及柱国府,更不能祸及夫人。但求皇子指点一二,为鉴澜留出一条生路。” “你走得远远的,就是对她最好的保护。”李玄晏眯起双眼,瞳孔中闪射出鹰一样锋利的光芒,“明日起全城戒严,要将宿州籍的人都集中在城内圈定的几处,到时候要走,压根走不掉。” 贺子衿一愣,立即拱手道:“多谢四皇子提点,在下明白。” 李玄晏面无表情,冷冷道:“就当是为了秦小姐,你再不济也得走!”贺子衿点头称是,脚下却站不住,连续后退几步,整个人跌进圈椅中。正月寒冬,他哆嗦着身子,很是惊惧的模样。 眼见他如此软弱,李玄晏叹了一声。黑缎快靴点地几下,白衣迅疾,李玄晏飞跑而出,大概还有很多事情要打点。 雪色衣角消失在府外的刹那,贺子衿站起身,桃花眼中微芒闪烁。 银纹黑裳的男人,穿过覆雪的庭院,回身好好看了一眼居留十三载的府邸。雪天的风呼呼地席卷而来,他喉中一动,蓦地想再拍开一坛好酒,拉上自家车夫和绮红楼的歌女,不醉不归。以后大概没有机会了。 心莲走出刚刚整理好的卧房,就看见平日里没个正经模样的主子静静地立在芙蓉塘边,眉眼格外温柔。方才阴沉沉的天幕已经飘起了雪花,晶莹剔透的六角形,一片两片全沾在贺子衿银纹黑裳的衣襟上,她才第一次注意到,这衣服绣着点腊梅纹饰,典雅而遥远。雪中的男人安静得异常陌生,亦是典雅而遥远。 他终于抬起手,朗声唤道: “夏老头,备马!” 天光泻入桃花眼底,意气的呼声仿若利箭,一举穿透十余载的少年光阴。 流连在街巷中的白衣,耳边似乎也捕捉到了那振臂一呼,隐隐约约地回响。李玄晏回过身来,勾起唇角,意味不明。 ---- 平安夜快乐,大家今天有安排吗~(没安排的我哭晕在电脑前)
第9章 事关公主怒斩恶龙(3) ===== 秦鉴澜抱着双膝,坐在原地。现在海碗也被收走了,她本来就没吃多少,随着时间流逝,肚子越来越饿,真是不知该干些什么要好。她垂下眼帘,看着真千金秦小姐的双手,白皙之中透着粉嫩,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宿州叛乱后的日子还长得很,至少一年的时间,她该怎么办呢? 腹腔内的嗡鸣愈演愈烈,秦鉴澜走上前,试着拍打柴扉:“能不能开下门?” 门外毫无应答,小少年大概是睡着了。 秦鉴澜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准备砸门。指不定那些人看平日里的秦小姐温雅可人,待到她上手砸门,就会觉得是柴房里发生了什么事,赶忙打开门看看。 嘭!痛痛痛痛痛……秦鉴澜以手作刀刃状,用尽全力劈下,手掌边缘瞬间传来麻酥的痛感,眼眶内漫起的泪汽模糊了视线。 你好歹也是个女主,怎么这么不堪一击……她在心中暗骂,一时忘了自己穿越的是虐文女主。 下一秒,秦鉴澜不可置信的瞪圆了杏眼。 由内自外,缓缓的刺啦一声,门扉洞开。 “早知道砸门有这么大的效果,求人不如求己……”秦鉴澜目瞪口呆,喃喃道。 “我说了!我说了!你看,没错吧!”门口一阵嘈杂。 门外还是深夜,秦鉴澜看惯了柴房的油灯,用力地眨了几次眼,才慢慢看清身前。 木门从外面被拉开,映入眼帘的是瘦侍卫惊恐的脸和拼命向后挣扎的瘦弱身躯。 不合身的甲胄上,流过冷冷的银光。像小臂一样细长的匕首,抵在少年腰间。 “你的名字?”握着匕首的那人开口问道,声色喑哑。 “……”小少年被一只有力的手臂从身后绕过脖颈,又被匕首抵住,惊恐得说不出话。 “本名。”那人顿了顿,补充道。 “莫德勒图!”小少年呼吸渐紧,黝黑的脸憋得通红,大声喊道,“宰桑家的莫德勒图!” “知道了,抱歉。”空中传来一声似有似无的轻叹。 小少年瘦弱的身躯,在秦鉴澜面前缓缓倒地。 匕首垂下,柄上镶嵌的祖母绿宝石,在暗处幽幽地闪烁,如群蛇吐信般阴冷。 贺子衿抬起头,桃花眼望着杏眼。 两人一时无言。 秦鉴澜夺门而出,扑向瘦侍卫倒在地上的躯体,却被一只大手用力拉住。 “你跑去哪?”男人沉声问。 他腕部加力,不由分说地将她拉近自己。月色下,银纹黑裳闪着微光,匕首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离秦鉴澜不过毫厘。 “你杀了他!”她被拉扯得脚尖点地,却一时将危险置之度外,伸手揪住男人的衣襟,愤怒地瞪着那张居高临下、神色漠然的脸,“他还那么小,也没欺负过我,你就杀了他!他也是宿州人!” 贺子衿偏了偏头,眼神高深莫测。 秦鉴澜忽然愣住了。 眼前的男人一身黑衣,颀长的身形立在月光下,眉眼锋锐如刀,全无以往的纨绔神色。桃花眼中,宫宴上得心应手的八面玲珑和医馆里龇牙咧嘴的痛苦,如潮水般尽数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鹰隼般的锐利,或是独狼般的狠戾,二十岁的英气逼人。 一个真真正正、顶天立地的草原后生模样。 “鉴澜,”他认真地唤她名字,同时放开手掌,“你知道‘莫德勒图’这个名字,在宿州话里是什么意思么?” “我……我学的普通话……”秦鉴澜结结巴巴地回答,松开手站回地面。 “是‘良心’。”贺子衿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俯身揪住瘦侍卫的衣襟,将他毫无知觉的身体拖到一旁,“你会杀死自己的良心么?” 秦鉴澜踢到另一个坚硬的东西,疑惑地眨了几下眼。待到她终于看清柴房外的全貌,不由得惊呼了一声。 脚边是灰黑色的甲胄,胖侍卫脸色惨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长剑半出鞘,横在身前,刃上染了些泥泞。 “我什么都没做,”贺子衿把匕首挂回腰间,朝她耸了耸肩,“府门两个,柴房两个,一共四个放哨的,吸了点昏迷药,不碍事。至于莫德勒图,”男人低头看了看失去意识的宿州少年,语气无限惋惜,“四个侍卫,只有他是宿州人。就这么把他丢在这里,我想以后少不了他的苦头。” “都想到这里了,还不快把别人带走!”秦鉴澜嘴上说着,就要向莫德勒图迈开步子,右脚却一阵钻心的疼痛,趔趄着倒向一边。 贺子衿眼疾手快,一把伸出左臂,揽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身。 秦鉴澜抓着有力的胳膊站稳了脚,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抬起头来,盯着贺子衿顾左右的桃花眼:“等等,你的手?装的?” 男人身手敏捷、口齿清晰,原本摔下马受伤的左臂上空空荡荡,没有半点包扎布料的痕迹。 “你谁啊你,”秦鉴澜不可思议地踮起脚,凑近贺子衿的俊脸,“勇毅过人,你是贺子衿的替身么?他人呢?”也没人告诉过她,除了赌小钱喝花酒,贺子衿还有这么些本事啊! 贺子衿眼神一凛,没好气地拍掉秦鉴澜朝他一边脸伸过来的魔爪:“我是你夫君,如假包换,你要不要亲自试试?” 话里话外,还是止不住流露一股痞气,用语言吃她豆腐。秦鉴澜大怒,伸过去的手握成了拳头,狠狠砸了一下他的脸。 贺子衿吃痛,捂着脸跳脚道:“你什么意思啊!要不是我来救你,那些家伙明天指不定把你怎么样了呢!” “那你为啥纡尊降贵,花大力气跑来救我?”她哼了一声,蹲下去拖动莫德勒图,“别傻站着,倒是过来搭把手啊。” “我也没想救你,”贺子衿很是诚实,立在原地没动,“你还没想好要去哪,就想着拖上他?”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加上她养尊处优的身体确实没多大力气,秦鉴澜懊恼地放下小侍卫看着瘦弱却对她来说无比沉重的身体,问道:“那你怎么还是来了?李玄晏喊你来的?” 贺子衿转过头,桃花眼在月色下闪着异样的光芒。 “秦小姐,”贺子衿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不着痕迹地岔开话题,“我今夜就得送你走。” 想不到他如此直率,秦鉴澜在宽大的衣袖下攥紧了粉拳,心中大喜过望。她仍然控制着音调,尽量语气平稳地问道:“和你一起出城么?”千万别是和贺子衿共同出城,然后一起变成剡朝逃犯! “不是,”贺子衿弯下腰,轻轻松松地扛起了无知觉的莫德勒图,“一起出去,然后分道扬镳。只是可惜,没办法真的跟你和离,可能会影响到你以后的生活。” “不会不会!”秦鉴澜喜上眉梢,更料不到他想做的无形中帮助了自己一大把,语气愈加飞扬,“我隐姓埋名就行了,大不了一辈子不回都城呗!” 反正她来到这个世界也没两天,对真千金家里的那些人,譬如将军父亲之类的毫无感情,更谈不上对都城有什么留恋。说不定走得远远的,顺其自然地结束一生,改变秦鉴澜红颜薄命的结局,也算改写了虐文,让她回到属于自己的那个世界呢。 贺子衿张了张嘴,话没出口,大步走向府门。 秦鉴澜被关了一整天,腿脚还是僵硬的。活动起来亦步亦趋,也顾不得打量这座府邸,只是跟着贺子衿走到门外。 府外站着从诲居的黑马,喷着响鼻,顺滑的长鬃在月下散发出细碎的光亮。 贺子衿卷起车帘,把小侍卫推进车厢,示意她坐进去。秦鉴澜起初还不敢就这样贸然坐过去,想到自己也毫无退路,只得上了车,但卷起一边布帘,向青石路上张望。 夜色还深,稀松地点缀着几颗星子。驾车的男人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侧脸看上去精致得像是绘卷中的人物。 念及此处,秦鉴澜摸向自己的衣袖深处,却扑了个空。怪得很,她觉得贺子衿送给秦鉴澜的那幅小像画技精湛,还想多看几眼,怎么可能丢掉呢。不过既然已经不在身上了,大概就是和她有缘无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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