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蔬菜比肉还要贵,但富贵人家不缺这点钱,尤其是听闻今年蔬菜紧俏,他们害怕旁人都买完了回头自己没得吃,恨不得一次买够一个月的量。 皇上每日都要招太府寺的人问问每日进账如何。鉴于他们种菜的时候已经晚了,皇上压根没考虑那种生长时间长的菜,选的都是白菜茼蒿这种一个月速成。时间短,来钱快,收益不菲。 皇上得意于自己的睿智,惊叹于傅朝瑜的巧思,同时算盘还敲得很响:“等这一批菜全都卖完了之后,便让司农寺去各地县乡教授百姓暖棚之法,如此既可以给他们一个挣钱的营生,也能让他们知道朝廷为了百姓生计劳心费力。” 杨直连连夸赞圣上英明,实则却想:这法子不是傅朝瑜想的吗,皇上就这么理直气壮占用了? 倘若真的要推行,直接让傅朝瑜在《国子监文刊》上面写一篇文章不就得了?还省的司农寺的人两地奔波了。说来说去,不过就是厚脸皮把这个功劳给占了。杨直心里闪过诸多大不敬的腹诽,面上却还笑的谄媚:“百姓们若是知道圣上体恤之心,必定感恩戴德。” 皇上听得一本满足,越发觉得自己真不愧为当世仁君。待傅朝瑜那小子顺利通过春闱跟吏部试,他们明君贤臣、上下一心,必能心想事成,所向披靡。届时他在前线作战,傅朝瑜在后方给他揽财,甚妙。 皇上挣了不少钱,旁人可能不知道,不过掌管户部的杜尚书却心知肚明,因为前段时间才跟他说了要囤积粮草。 杜尚书意识到皇上准备北伐了,两军开战伤亡不少,于户部来说更为头疼,杜尚书遂委婉提醒,道今年收成不好,民间只怕也没有什么余粮。 皇上听闻倒是默默良久,终究是没有再提此事,反而与杜尚书商议低价放一批仓库里的陈年旧粮,以及如今税法的事。 如今用的是丁税,即按照人丁来收税,不论x财产多寡。定税沿用的是前朝旧例,多少年来都是如此,可杜尚书怎么听着觉得皇上的意思似乎是要改这税法? 他吓了一跳,偏偏又不好多问。 皇上想改国子监生源也就罢了,怎么如今连税法都要改?步子迈的太大,就不怕圆不回来? 此事指皇上与杜尚书商议过,杜尚书回去之后并未向任何人提及,只是心里终究埋下了一件事,一年好几日都忧心忡忡。 外头卖菜卖得热火朝天,傅朝瑜也有所耳闻,他的菜都已经卖光了转而又有人顶上,如此也好,省的那些没买着的人继续闹事儿。 又过两日,国子监岁考应约而至。 对于其它学生而言,岁考虽然比从前紧张了些,也不过就是一场考试。但是结业班却不同,这将是他们在国子监面临的最后一次考试。若不能通过,便得留在国子监继续读书,再不通过,兴许就要被劝退了。而一旦通过,他们的国子监求学生涯也到此为止,从今往后,众人便也不是国子监的监生了。 他们的确嫌弃过国子监,抱怨过功课,埋怨过国子监诸位先生,更对严厉的孙大人颇为不平,但是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在国子监读书,如何能没有感情?尤其是今年以来,他们还同国子监一起经历了这么多的大事。人生前十几二十年来,他们还从未有过如此波澜壮阔的经历。 这些都是国子监留给他们的回忆,临别之际,怎能一点触动都没有?正因为珍视,所以这次结业考,没有一个人心存敷衍,散漫了事的,都是全心全意的准备。 等到了考试那日,所有监生端坐于考场,全神贯注,一笔一画地答题。 没有先前的交头接耳,也没有左顾右盼,整个学堂似乎都沉浸了下来。 王纪美与孙明达监考结业班,看到这一幕,二人心中感触颇深。 曾经最让他们头疼的一批人,如今也学会听话懂事了。 王纪美冲着孙明达扬眉:“说了让你相信年轻人吧?” 孙明达“嗤”了一声,却也没反驳。 两个小老头就这么坐着看了一天,心中感慨万千。 他们为这些孩子头疼了这么久,猛然以后都见不到了,除了如释重负,竟然也开始惆怅起来。 大抵他们天生就是操心的命吧,要不怎么总有操不完的心? 这回结业考,六学竟大多都通过了。 其实历届莫不如此,只是今年后来居上的人多了些。国子监不像地方官学一样限制人数,既因为生源本就不多,也因为这里的学生非富即贵。只要不差,都能通过,这也是朝廷给予高官之后的一项特权,权贵子弟凡是进入国子监,便已经半只脚踏进官场了。 相较于往年,今年的监生进步还是不小的。即便不看在他们父辈祖辈面子上,这些人的学问也足以毕业,至于往后能够通过春闱,那就得看天赋了。 春闱可要比国子监的岁考难多了。 杨臻收到了点消息,开始向身边散播:“我听说,明年国子监的结业考试就没有这么简单了,以后一年难过一年,说不准以后就跟地方学生考乡贡一样,先刷掉一大半人再说,能过的也不过十之一二罢了,兴许还会更少。” 往后他们这层身份就不顶用了。 安阳侯世子松了一口气:“幸好咱们走得早。” 几个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都看出了庆幸。 岁考考完,便意味着他们正式毕业了。 这日,结业班的所有监生们集聚明义堂,认真聆听孙大人与王大人留给他们的教诲。同样在此处,当初开学的时候也有一场课,只是那会儿的情况跟如今的情况简直是云泥之别。 王纪美说得简单扼要,全是鼓励之言。 孙大人也想鼓励,但是他也跟就不是会鼓励学生的人,前面耐着性子说了两句中听的,到最后不由得话锋一转,又开始说教起来。为防他们结业之后就丢了课本,孙大人还特意告诫,明年的春闱非常之难,被刷掉之人只会比往年更多,望他们各自珍重,切莫丢了国子监的脸。 众监生:“……” 果然,这才是孙大人。 本来挺有离愁别绪的意思,但是被孙大人这么一搅和,一下子浑忘光了。 比起孙大人,他们果然还是更喜欢好说话的王大人。 傅朝瑜听他们私下说过这样的话,心里想的却是柳师兄听旁人闲聊时记下的事儿,说当年他先生跟孙大人先后入朝为官,他先生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要跟人争论;孙大人却因为出身世家,彬彬有礼。时过境迁,这两人性子竟然完全调了过来,如今谁还能想到他们当年的模样? 漫长的一节训导课结束之后,傅朝瑜被孙明达给单独留了下来。 孙明达先前一直憋着没说,今儿若是再不说便来不及了。他总觉得,傅朝瑜这小子最近似乎又些飘,又是修农庄又是种菜的,孙明达已经跟王纪美抱怨好多回了。无奈吃人嘴短,嫌弃起来都显得中气不足。 但该如何还是得如何,孙明达仗着自己国子监祭酒的身份,名正言顺地教训了一顿傅朝瑜,让他戒骄戒躁,别整日在外四处乱蹿,回头若是名落孙山,他们国子监可不收结了业的学生! 傅朝瑜听完,有点想笑。 孙明达见他还敢走神,恼怒异常:“你先生就是这么教你的?” “不是。”傅朝瑜收起嬉皮笑脸,“只是想到往后不再是国子监监生了,有些遗憾。既然如今都快离开了,总得有个仪式吧?” 孙明达警觉:“你又要做什么妖?” 翌日,国子监外停满了马车,今日过后,这些结业班的监生便都要离开国子监了。 早起时,各家便派人守在国子监外,准备接自家孩子回家。可等了许久,愣是没等到一个人。 结业班诸学监生门都守在授课的经师堂外“合影”。 这是傅朝瑜一力促成的,他让孙大人掏钱请了几位画技卓绝的画师,让国子监的先生们与各学考生一同入画,以作留恋。 原本孙明达只想着六学每个画一幅,偏偏国子学那边的人爱折腾,非说国子监的衣裳太单一,他们要穿着自己喜欢的衣裳多画一幅,愣是逼得国子监多出了一份钱。 前面穿着国子监校服的都还行,能够入眼。等到后来各监生换上自己的衣裳后,场面便有些古怪了。 别的班,古怪也古怪不到哪儿去,等到了国子学,赤橙黄绿青蓝紫,各色都有。傅朝瑜跟陈淮书几个还算正常,只是换了鲜亮的颜色,杜宁直接一身嚣张的紫红色,杨毅恬换上了他爹作战的铠甲,杨臻换上了道袍,有人着一身江湖草莽的样式,后来还有人顶着一个稀奇古怪的帽子…… 已经入完画的周文津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头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合群。 这都什么东西,简直群魔乱舞,孙明达险些看瞎了眼。他能确定,这回的春闱国子监肯定会全军覆没,一个不留! 王纪美都只是好脾气地让他们赶紧站好位置,免得晃悠太久冻着了。孙大人却坐在前面,越来越生气,后面直接笑不出来,板着一张脸杵在那儿,一直催促画师能够快点画完,他受不了了。 于是等到画作好后,这最后一幅便显得格外,与众不同。明明是一副无声且静止的画,但不知为何,这幅却总能看出一股喧闹感来。 花里胡哨的监生们中间,簇拥着几个无奈的先生,包容的王司业,还有一位垮着脸、不苟言笑的小老头孙大人。
第52章 春闱(二更) 国子监求学生涯结束, 对于傅朝瑜来说似乎并未轻松多少,相反,他更忙了。 陈淮书跟杨毅恬都希望傅朝瑜跟他们住, 就连杜尚书得知傅朝瑜在京中没有府宅后, 都明示过傅朝瑜要不要来尚书府过年。傅朝瑜要是闲着,或许还可以两头溜达,但是他一刻也闲不住, 结业之后, 傅朝瑜便被他先生叫去了府中,开始恶补春闱的一切知识点。 王纪美知道他聪慧,也知道他博览群书, 但是此次参与春闱的考生同样不可小觑。 “近两年来,江南一带的文风也渐渐起来了,你出自扬州, 想必也是知道这一点的。此外, 国子监先生虽好, 生源却并未最为出x众,上回来国子监参加辩论的青山书院,那儿的学生才是京畿一带最出众的学生。” 高官权贵的子弟是在这儿, 但是不全是, 另有一部分去了校规森严的青山书院。 青山书院……傅朝瑜恍惚间想起上回大公主她们弄得拿出“才子评选”, 那里似乎就有青山书院的人, 名字仿佛叫:“是否有位叫陆晋安的学生?” 王纪美颔首:“这位乃是青山书院的头名,陆太傅的爱孙,一向以诗文出名, 不可小觑。” 傅朝瑜只在他先生嘴中得知,这回参与进士科考试的学子有很多, 但是到了岁末,他终于能亲眼见识一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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