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溪云抿了抿唇,半晌也忍不住笑。 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也好,说是幸灾乐祸也罢,她这么高兴,无非是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她总算在皇帝心里有些分量,另一个则是高兴皇帝没去贵妃的宴席。 “正月里不乐,什么时候乐,姑姑我看你啊是敬酒不吃爱吃罚酒。” 乔溪云故意做出横眉怒目的样子,“难不成要我对你刻薄,你心里才受用?” 白梅忍俊不禁,绷不住拿帕子捂着脸笑。 那幅冷暖玉棋子显然不只是贡品那么简单,次日请安,乔溪云就见温妃对自己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温妃对她虽不至于像是对春贵人那般直接带刺,却也是有种敲打讥讽的意思在。 乔溪云有些困惑不解,不知哪里得罪了温妃。 还是下午去顺妃宫里闲坐听曲的时候,顺妃顺口地说了一句:“妹妹眉眼有些郁郁,可是这出斩白蛇不爱看?要不叫他们唱些别的?” 唱曲的是升平署的太监,这些太监的功夫那都是实打实的,光是个空翻都勤学苦练十几年。 一个个多半都是十来二十岁上下,面容清秀。 要说唱的不好,那真是委屈他们。 乔溪云合上茶盏,“姐姐是知道我的,我哪里懂什么好不好,不过我听着也觉得不错。这会子是我心里有些烦恼,故而听不太进去,倒是跟他们不相干。” 顺妃怕冷,穿了身大氅披风,唇色发白,便是里间点了火盆,怀里抱着手炉,坐蓐靠背引枕样样俱全,也有些瑟缩寒意。 她咳嗽一声,喝了口枣茶,才提起精神:“妹妹莫非是在为今日温妃那几句话着恼?” “果然瞒不过姐姐。” 乔溪云也没藏着掖着,直接笑着承认:“妹妹愚钝,跟温妃娘娘来往也不多,却是不知怎么得罪了温妃。” 顺妃摇头:“你没做错事,问题出在昨日皇上给你的赏赐。” “那一幅棋子?” 乔溪云一下反应了过来,“莫非温妃娘娘曾经要过这一幅棋?” 顺妃欣赏地看着乔溪云,微微颔首,把怀里的手炉捂得更紧,眼睛看向台上唱跳的戏子,淡淡道:“你这算是遭了池鱼之殃,温妃素来羡慕云妃有这么一副棋子,跟皇上撒娇卖痴要过好几次,但皇上都没答应过。如今这副棋子却到了你手里。” 她转过头来,意味深长地说道:“你说,她能不嫉妒你吗?” 乔溪云立刻明白了。 她虽没有跟温妃有直接矛盾,但她得了温妃求而不得的东西,温妃心里自然恼怒。 这只能说…… 机缘巧合吧。 搞清楚后,乔溪云反而没那么在乎这件事了。 棋子是皇上所赐,她总不能送给温妃,何况这棋子她送给温妃,温妃是绝对不会领情,只会觉得她是在羞辱她。 送是麻烦,不送也是麻烦。 乔溪云索性不搭理这件事,由着她去。 “那个狐媚子,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居然能让皇上对她那么夸奖!” 温妃气的抬手直接砸了旁边的珐琅描金六颈瓶,那轻盈秀丽的瓷器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还有一块碎片溅射到了娴贵人鞋面上。 娴贵人吓了一跳,脚缩了缩,却引得温妃冷笑着看过来,“怎么了,本宫吓着你了不成?一块碎片能把你怎么着?” “不是,不是。” 娴贵人不善言辞,结巴地解释道:“是奴婢胆子小。” 瞧着娴贵人这副不上台面的样子,温妃鼻子里哼了一声,她示意宫女等人上来把地上收拾掉,然后才看向娴贵人,“本宫知道你心眼多,你给本宫出个主意,本宫要怎么才能争宠!” 娴贵人低垂的眼里掠过羞恼神色,手指攥紧帕子,指关节微微泛白,“娘娘抬举奴婢了,奴婢哪里有这等本事。” 温妃笑了一声,“你没这等本事,你额娘难道没言传身教给你吗?” 娴贵人脸色几乎瞬间白了,整个人像是没了血色。 她沉默片刻,才低声道:“皇上嘉许乔嫔无非是因她勤勉刻苦,娘娘何妨一学?” “你是说让本宫学她练字?!” 温妃竖眉瞪眼地看着娴贵人,“本宫的字习自阿玛,哪里用得着再去苦练。” “娘娘误会奴婢的意思,”娴贵人身体颤抖了下,“娘娘可以练习旁的,比如弹琴,然后请、请皇上指教,如此以来,则能让皇上对娘娘刮目相看。” 温妃脸上露出思索神色。 她看向侍琴,侍琴不着痕迹点头,温妃道:“罢了,姑且听你这回,你倒是没辜负你额娘的本事,真有些手段。” 娴贵人没开口,牙齿几乎都要把舌尖咬出血了。 温妃看她这副软绵绵的模样,心里就觉得恶心,摆摆手,直接让她下去。 “怎么样?她那主意?” 待到娴贵人走了,温妃才看向侍琴等人问道。 她并不信得过娴贵人,但凡娴贵人出主意的事,事后少不了找人过问,再做定夺。 听书急于表现,抢先道:“娘娘,奴才以为娴贵人的主意倒是不错,如此一来,您既可得宠,也不至于对上乔嫔。” 她说完这话,温妃脸色微沉地看向她:“你这话什么意思,说本宫畏惧乔嫔,是不是?” 听书忙道:“奴才不是这个意思。” 侍琴心里冷笑,面上却做出一副帮忙解围的模样,“娘娘,奴才想听书的意思是,乔嫔没什么,但您这等身份,跟乔嫔计较,反而落了下乘,不知道的还以为娘娘您多把乔嫔放在眼里呢。” “是,是奴才就是这个意思。” 听书忙给了自己一巴掌,道:“乔嫔那是算什么东西,哪里配跟您一起相提并论!” 温妃脸色这才多云转晴,“本宫也是这么想,乔嫔这等人,若非耍了心计,皇上岂能看得上她。” 事实上。 温妃早已想对付乔嫔,只是碍于皇后不许,温妃心里再嫉妒,也只能阴恻恻地说几句酸话。 这次的事,也正是怕皇后阻拦,温妃也才没去问皇后。 正月里日日一日过的比一日快。 这年初也不必上朝,皇上倒是往后宫走动的比较多,后宫反而迎来了春日似的,妃嫔们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就盼着能跟春贵人、乔嫔似的得宠。 这日午后。 雪似鹅毛柳絮落下,层层叠叠地在枝头、屋顶压了一层。 乔溪云在暖阁内打棋谱,白梅坐在她对面,时不时地出声指点。 突然传来琴声铮铮,如鸣佩环,起初琴声渐弱,似乎有些生疏,后来渐渐熟稔,琴声悠扬,化为北风,掠过朱墙绿瓦,绕过飞檐斗拱,假山竹林…… “这是梅花三弄?” 乔溪云觉得有些熟悉,便出声问道。 白梅诧异着点头:“正是梅花三弄,娘娘好耳力。” 乔溪云意识到自己说漏嘴,原身可不是会弹琴听曲的人,她练字可以说是天赋异禀加上勤学苦练,这方面却是还没个合理的解释机会,她随口解释道:“旁的曲子我还听不出,这首曲子我记得小时候我舅舅经常弹奏,因此倒是记得住。” “原来如此。” 白梅恍然大悟,“娘娘如今已经封为嫔了,若是想找人,也方便,不如托托人去寻一寻您舅舅吧。” “说是这么说。” 乔溪云叹了口气,“我那舅舅一走也七八年了,杳无音信,就算想找也不知从何处入手。” 这倒也是。 白梅了然颔首。 琴声幽怨如诉,在这下雪日子里听着,不免叫人心生悲凉思家之情。 第48章 升职的第四十八天 温妃的琴声弹了两三日, 是早上弹,下午弹。 甚至有时候深夜的时候,乔溪云都能听到翊坤宫的方向传来琴声。 从梅花三弄到文王操…… “哎呦, 怎么又开始弹琴了?” 早起天刚蒙蒙亮, 如意带人捧着沐盆、巾帕进来, 伺候乔溪云盥洗, 听到外面又传来琴声不由得无奈地说道。 乔溪云笑着擦过脸,“怎么,有人弹琴还不好吗?这曲声不算难听吧。” 如意扁扁嘴道:“娘娘, 要是偶尔听听, 奴才也觉得挺好, 可这温妃娘娘时不时地弹, 而且, 奴才斗胆说句实话,奴才觉得温妃娘娘的琴声不知怎么的,就是不怎么中听, 还不如李福全吹叶子好听呢。” “哟,如意姑娘这么抬举我啊。” 李福全嘿嘿笑了下, “我倒是不知我这点儿功夫还能跟温妃娘娘相比。” “是啊, ”阿七在旁边点头赞同,“虽然奴才也没什么见识,可奴才觉得李公公吹的小调叫人听了就高兴, 温妃娘娘的琴声,刚听着好听, 可听久了就觉得哪里不太对。” 阿七挠挠头,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好。 乔溪云道:“你们不喜欢就不喜欢吧,别在外面乱说, 温妃想来也不是弹给我们听的。” 她明白他们的意思,李福全吹得小曲虽然登不上什么大雅之堂,但是他吹的时候是用了心思,温妃弹琴就如同木偶一般,只是弹琴,若是弹奏什么幽怨的曲子还不太明显,弹奏文王操这类大张大扬的曲子,则漏洞百出。 “温妃娘娘。” 春贵人眼下一片青黑,打了个哈欠,“您这几日怎么那么好雅兴练起弹琴了,明儿个上元节可没听说娘娘有意露一手!” 春贵人语气里不免怀着些许埋怨。 乔溪云一看就知道春贵人这几日受得折磨估计不轻,她在承乾宫尚且能听到翊坤宫的曲声,咸福宫离着翊坤宫才多远,春贵人受得折磨肯定更厉害。 温妃神色有些尴尬,绷着脸道:“这几日闲来无事,想着练练琴罢了。” “是吗?” 春贵人狐疑地看了温妃一眼:“娘娘真不愧是才女,不过这白日夜里的弹琴,未免太操劳了些,倒不如徐徐图之。” 皇后也罕见地支持了春贵人一回。 她的手垂下,带着玳瑁金指甲套的手指垂在绣金线的棉袍上,“春贵人言之有理,如今冬日天冷,白日短暂夜里绵长,宫内又早早下钱粮,温妃你这般勤勉固然是好,只怕扰了旁人清静。” 乔溪云唇角掠过一丝笑意。 果然。 最受影响的只怕是皇后娘娘才是。 “是,臣妾明白了。” 温妃尴尬地起身回话。 春贵人简直长舒一口气。 请安散了后,皇后把温妃留下,问道:“说吧,你到底是想干什么?” “娘娘这话,倒是把我问糊涂了。” 温妃糊弄地低头看着地毯上的缠枝葡萄花纹。 皇后摇头,脸上露出些许无奈,“你这话骗春贵人,她都不一定信。你就说实话,到底是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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