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了。 乔溪云眼睛闪了闪,笑着答应了声是。 四月初二。 天还没亮,守城门的几个小卒靠着灰黄城墙打瞌睡,老李迷瞪着眼,下巴时不时点一点,正坐着升官发财换老婆的美梦。 突然,有人踢了他一脚,喊道:“起,起,还睡什么睡。\" 老李冷不丁打了个颤,睁眼正想骂是哪个混账东西的时候,瞧见来人,连忙站直,挤出一张笑脸,“头儿,您怎么一大早来了?” “还早呢,赶紧叫他们都起。”头儿摆摆手,把衣裳理了理,拿袖子把脸一抹,”今儿个早上,皇上他们就要出城了,你赶紧叫人拿些水洒洒,把尘土压压,别坏了大事。“ “诶诶诶。”老李连答应了三声才反应过来,他眼睛瞪大,万岁爷要出城,这可是天大的事,他顾不得旁的,连忙踹醒几个同伴,火急火燎地去打水,又赶紧去换身衣裳。 而此时,日头已经爬上了东边,淡金的阳光洒在城墙,照在城里家家户户屋檐,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小憩。 “娘娘放心去吧,宫里一切有奴才。”白梅手里提着包袱,将包袱递给如意。 乔溪云嗯了一声,看了下满月等人,道:“我不在,咱们宫里你们就听白梅姑姑的,谁要是敢造次,等我回来就撵出去。” “是,娘娘。”众人连不迭答应一声,有些想趁着这阵子偷懒的人,心里就打鼓了。 “娘娘不必担心,咱们宫里的人都是好样的,断然不会做出傻事来。”白梅笑盈盈说道,“倒是娘娘这回出去,可得保重,万事小心。\" 乔溪云点点头。 她领着人去了长春宫,去的时候是卯时,可等队伍正式出发,再到离开京城,都已经是晌午过了。 乔溪云有单独一辆华盖车,车子宽敞,足以叫如意等人进来坐下。 四月其实是很适合出门的日子,天气不冷,带着点热意。 如意打起帘子看着官道两侧,左看看是些田地,麦苗齐整整,好似韭菜一般,右看看是时而形单影只,时而三五成群的柳树。 “怎么,还没看厌倦吗?”乔溪云笑着打趣道。 新月也善意地一笑。 如意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道:”奴才在想,怎么一路没看到人呢?” 新月道:”姐姐怕是有所不知,这圣上出巡,自然有人带头在前面净道,哪里能出现外人。” “是这样?”如意惊讶不已,眼里露出些惋惜神色,她嘟囔道:“我还以为兴许能看到宫外的人,进宫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外面现在怎么样。” 新月也露出些感慨神色。 都是入宫多年的宫女,自然更能够理解彼此的感受,在宫里待了这几年,日日见着宫里的人,有时候也想见见外面的人。 “你们若是想,回头去八大庙的时候,我让你们出去转转。”乔溪云笑着说道。 “真的?”如意惊喜不已,但又犹豫,“这不好吧,姑姑出来还叮嘱我们,要我们照顾好您,还要多加小心。” “不必担心。”乔溪云道:“八大庙那地方,出不了事。” 路程花了三日,众人是在第四日上午到的山庄,收拾东西,洗漱一番,忙活着也到黄昏时分。 乔溪云的住处其实是云堤附近的一处两进的院子,风景秀美,院子出来,沿着小路走,两边细柳拂面,湖面水波涟漪,如碎金般的夕阳闪闪发光。 小路衔接云堤,云堤则是连同环碧、月色江声、如意洲三个小岛。 避暑山庄的晚膳很是丰富,鲜嫩的莲藕、莲子,脆甜的鱼虾,多汁的瓜果…… 乔溪云用着晚膳的时候,蔡公公过来了。 “给娘娘请安,娘娘吉祥。”蔡公公行了礼。 乔溪云拿帕子擦拭唇角,放下筷子,皮笑肉不笑,“蔡公公可是稀客,怎么来了?” “娘娘说笑了,奴才算什么玩意,也敢说客不客的,”蔡公公个子中等,四十多岁年纪,细长眼,肩膀总是耷拉着,斜眼看人,那眼神叫人怪不自在,像是被毒蛇盯上,水蛭吸附,“奴才是奉贵妃娘娘的命令,给您送请柬,明儿个晌午家宴。” 乔溪云示意李福全去接过帖子。 蔡公公有些惋惜,打了个千:“那奴才这就告辞。” “慢走。”乔溪云说道。 蔡公公拱了拱手,领着人走了。 李福全双手把帖子递给乔溪云,“娘娘,这蔡公公真是够渗人的,奴才看着都觉得害怕。” 乔溪云接过请柬,翻开来一看,请柬上写明是明日未时时分,想来这回是只有后宫妃嫔跟皇上,所以时间比较紧也没什么干系。 她合上请柬,对如意等人吩咐道:“收拾两套衣裳出来熨烫好。” “是,娘娘,那件雪银色镶滚边的如何?”新月问道。 乔溪云道:“就这一件吧,再挑一件鲜亮的。” 她吩咐完,又想起来:“你们在这边,出入小心些,顶好是避着那蔡公公。” 那老家伙好色在宫里出了名。 山庄不比宫里,他们人生地不熟,这山庄又大,要是碰上那老孙子,出什么事,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是。”如意等人面露不安神色。 李福全拍着胸口道:“几位姐姐放心,要是出去的活你们不妨交给我们,实在不成咱们就搭着出门,总不会叫你们单独碰上那老东西。” “那可得先谢谢你了。”新月如释重负。 她容貌颇为娇媚,刚才蔡公公进来就瞧了她好几眼,新月心里头七上八下的。 听到李福全这话,这才放心些。 次日家宴也没什么稀奇,像是皇宫的宴席,第一次的时候感到有趣,多了就厌烦,歌舞是老一套,宴席上的菜色也是大同小异。 宴席散后,乔溪云不急着回去,便慢慢地在山庄里转,绕着绕着,就不知觉走到一处假山后,她见如意等人也走累了,便道:“在这里坐坐歇歇脚吧。” 如意道:“那奴才去拿坐垫。” 乔溪云嗯了一声,如意带着梁豆去了。 乔溪云看看周围,见假山后有个山洞,洞里有桌椅板凳,书架几案,屏风一应俱全,索性便在山洞里坐下。 她拿起书桌上的狼毫笔,正仔细打量,身后却是传来动静,像是小孩子稚嫩的声音。 “嬷嬷别哄我了,这事我定要告诉我额娘!”宝络圆亮的眼睛瞪得很大,脸上涨得通红,正推搡着陈嬷嬷。 陈嬷嬷赶紧抓住她的袖子,双膝跪下,“格格,您饶了奴才这一次吧,就这一次,奴才以后再也不敢了。” “我才不信你,我那些东西不见了多少次了。”宝络咬着贝齿,气呼呼,脸蛋鼓鼓的,“我皇阿玛赏赐的红玉镯、绿玉簪、还有好些摆件,我只见了一次就再也没见过那些东西,不是你偷了,又是谁?!这回我定要让额娘把你赶走!” 宝络甩开陈嬷嬷的手,大步流星地就想往前走去。 “娘娘,这……”李福全错愕地看了下外面,向乔溪云投以质询的眼神。 乔溪云微微摇头,竖起手指做了个嘘的动作。 这些都是贵妃宫里头的事,还是见不得人的,她们要是这会子出去,不定出什么事。乔溪云只是没想到,陈嬷嬷居然这么大的胆子,敢偷格格的东西。 听宝络的语气,也不是第一次。 “格格,奴才求您,您看在奴才伺候您这么多年的份上,您放过奴才吧。”陈嬷嬷着急不已,连忙拉住宝络的手,在地上磕头,“奴才真的知错了。” “放开,放开,你伺候我,难道没有钱拿吗?” 宝络显然不吃卖惨这套,“你要是真的知错,那你去告诉我额娘。” “这、这……”陈嬷嬷嘴唇颤抖,盗窃宫中财物,还是格格的财物,这可是抄家的大罪,“奴才……” “不敢了吧,”宝络看着陈嬷嬷,乌黑水润的眼里掠过一丝委屈跟怨恨,“你不去,我去。” 她说完,恨恨地甩开陈嬷嬷的手。 宝络大步往前走,哪里瞧得见她身后陈嬷嬷眼里露出狠意,陈嬷嬷突然站起身来,快步追向宝络,宝络还未察觉,陈嬷嬷猛地伸出手,眼睛朝着凸起的山石看了一眼。 “住手!”一声怒喝声如雷炸响,陈嬷嬷的手一抖,角度就偏了些,虽然还是推了一把,却把宝络推的摔倒在地。 乔溪云忙带着人从假山后绕出来,她搀扶起宝络,“格格,你没事吧?” 宝络整个人都是茫然的,她呆呆地被人扶起,看见来人是乔嫔时候,手掌上的疼痛才传到脑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来人啊!”乔溪云喊了一声。 这周围本就有人看管,乔溪云一喊,就跑来了四五个太监。 乔溪云抱起宝络,手指着陈嬷嬷,“把人给我捆上,你们两个去找皇上,皇后报信,两个去找贵妃报信。” “是。”太监们不明所以,可见格格哭的这么凄惨,那陈嬷嬷模样又跟见鬼似的,哪里还敢耽误,连忙按着乔溪云的吩咐去办。 “什么?格格出事?”贵妃在水心榭里,听见这事,脸沉了下来,眼睛看向芙蓉:“怎么回事?格格不应该好好地在屋里吗?” 芙蓉忙跪下,“娘娘,想来是下面的人粗心大意,又叫格格跑出去了。” 贵妃抿着嘴唇,将手上的账册合上,满脸写着不耐,“旁人生孩子,至少还是个贴心的,我这女儿,真是个孽障,只会给我添麻烦!” 贵妃看向来人,问道:“格格出的什么事?” 太监哪里知道,也不敢多嘴,只是道:“奴才也不清楚,是乔嫔娘娘吩咐的。” “乔嫔?”贵妃疑惑地看着太监,心里越发不解,宝络偷溜出去是常有的事,那孩子总是坐不住,叫她读书几个时辰,她就想跑,可这跟乔嫔牵扯上,贵妃觉得这事有些蹊跷。 贵妃顾不得其他,叫人伺候了更衣,着急忙活地赶过去。 因为那假山离着松鹤斋近,何况皇后是六宫之主,乔溪云便做主带着宝络格格去松鹤斋。 贵妃到的时候,外面守着的人进去通传,她就隐约听得皇后怜惜的声音,“这孩子真是可怜,瞧瞧这好好的手伤成什么样了。” 贵妃眉头蹙起,看了周围的人一眼。 片刻后,通传的太监出来,道:“娘娘,皇上,皇后娘娘有请。” 贵妃嗯了一声,深吸一口气抬脚进去。 屋子里,顺妃等人也在,贵妃对皇上、皇后行了礼,待看向宝络的时候,眼眶泛红,走上去拉起宝络,“你这孩子,真是要叫额娘担心死了,好好的你跑出去做什么,这下可好了,伤了吧!” 宝络不言不语,她的手才上过药,擦破了油皮,对其他人来说只是小伤,可是宝络一想到刚才自己险些没命,就一点儿说话的念头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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