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娘娘一口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人,又说有人挤兑你,不会是指我吧?”章也不嫌事大,还在拱火。 熙和郡主不说话,不虞的表情说明一切。 这个章也不就是仗着章相简在帝心,又与萧世子交好吗?若是自己嫁给了萧世子,她倒要看看这个章也还敢不敢这么对她不敬! 正这般想着,突然觉得头皮发麻。 抬头望去,见楼上一人凭栏而立,身长如玉,似皎皎明月。 “萧世子?” 谢姝转头,与萧翎的目光对上。 方才她还故意扫视一圈,并没有发现这人。可见这人越来越有心机,已经知道如何躲避她的透视眼。 真是太狡猾了! 须臾,萧翎下了楼。 近到眼前,那出尘的风姿更是让熙和郡主倾心不已。 以前世人都说这位萧世子是盛京明月,人品如玉,润泽无双。但自从进了清风院,却用极短的时日内连破多起积年的悬案,让陛下龙心大悦,赞其稀世美玉终成剑,一剑清风破奇案。祖母也说他一鸣惊人,他日之势必定不凡。 只是这样的男儿,竟然不近女色。 不过也好,不近女色,便不会在意女子的容貌,与她倒是极为相配。 “萧世子,你怎么在这?” 再一看萧翎未着官服,又问:“萧大人今日没有当值?” “今日休假,原本想好好听一出戏,没想到戏台之下比戏台之上还要热闹。” “萧大人有所不知,方才章三公子好威风,为了这位谢姑娘急赤白脸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与这位谢姑娘交情不一般。” 章也朝谢姝眨着他的桃花眼,仿佛在说:“我们关系怎么不一般了?” 谢姝:“……” 她看到萧翎眼中的红血丝,心知这人应是一夜未睡。 【你昨晚是不是又没睡?那今日为何还要出门?这里有章三就够了,有他在别人讨不到什么便宜,你不需要亲自过来盯着。】 萧翎看着她,眸中隐有火光在跳跃。 她下意识移开视线,对熙和郡主道:“我见青山,青山是我。我见浊水,浊水是我。郡主所思所想与从不同,但凡一个姑娘与男子认识,便是交情不一般,这样的思想和觉悟,当真是令人佩服。” “说得好,哪个男子不认识几个姑娘家,又有哪个姑娘没见过几个男子,怎生到了郡主口中,便是交情不一般,郡主这心也太脏了!”说着,章也还露出一副厌恶的表情,对萧翎挤眉弄眼。 熙和郡主又被挤兑,还被扣了一个心脏的名声,如何能依,当下脸一变,“萧大人,你都听到了,章三公子如此污蔑我的名声,你可要替本郡主主持公道!” 她以为自己摆出这般态度,身份又摆在这里,萧翎怎么着也会看在祖母的面子和两家的交情上,少不得要轻斥章也几句。 谁知萧翎却说:“郡主方才说错了。” “本郡主说错什么了?”熙和郡主不明所以。 而萧翎的眸子中,此时只有一个人的身影。 少女一袭淡色衣裙,腰极细,仿佛一掐就断。这样纤细娇弱的女子,瞧着最是不谙世事,又有谁知道内里竟是个异世魂,且还有着非同一般的身世。而她所有的一切,自己都知道,好比是怀揣珍宝无人知,一时想永远守住这个秘密,一时又恨不得宣告天下这珍宝乃自己所有。 谢姝感觉萧翎的目光一直不离自己,心中警铃大作。 很快,她的预感就成了真。 只听到萧翎说:“与谢姑娘交情不一般的不是章三公子,而是我。” 她:“!”
第49章 戏台之上, 大幕已经拉开。 咿呀的戏腔时而如泣如诉,时而高亢激昂,衬托着此时的气氛, 似低迷凝重又似激动愤怒,一如熙和郡主的脸色。 熙和郡主瞪着谢姝, 只觉得怎么看怎么碍眼。京中长相上佳的姑娘们不知多少, 但她觉得眼前这张脸最是令她排斥, 几乎是从第一次见面就是如此,仿佛她们天生就不对付一般。 谢姝半垂着眼皮, 盖住自己眼底的恼色。 【萧翎,你丫的是不是有病?你不帮我就算了, 你居然还在这里火上浇油。谁和你关系不一般了, 你好好说话!】 真是气死她了, 居然还帮倒忙! 萧翎无视章也意味深长的目光, 道:“我祖母与谢姑娘的父亲是同宗, 我和谢姑娘算得上是远房表亲。谢姑娘又在王府住过一段时日, 论交情论关系我们都不一般。” 谢姝在心里哼哼。 【算你还会说话, 不过这样让人误会的话以后别说了。】 她看到萧翎的手动了一下后, 眼底的恼色褪了下去。 而熙和郡主的表情也好看了些,“原来是这么个不一般,但萧大人也不能事事都看在长辈的面子上照顾别人, 免得纵得有些人不知天高地厚,还当萧大人对她不一般。” 谢姝:“……” 这位郡主娘娘管得可真宽! 章也摇着扇子, 还是一派风流倜傥的模样, 无比戏谑地“哦”了一声, 道:“难道郡主娘娘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我倒是愿闻其详,还请郡主娘娘不吝赐教。” 熙和郡主的脸色,顿时又是一变。 她就不明白了,这个章也为何处处与她作对! 难道就因为她长得不够好看吗?真是气死她了,她可是陛下亲封的郡主,还有长公主的孙女,这个章也简直是以下犯上。 “章三公子,你不要得寸进尺!” “郡主娘娘这话真是折煞我了,我如此不耻下问,敏而好学,哪里就是得寸进尺了?我实在是好奇得紧,想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郡主娘娘不愿告之,难道是因为你自己也不知道吗?” 熙和郡主气极,她怎么可能知道? 这个章也,真是气死她了! 白蓁蓁小声劝说,“郡主,臣女看您今日必是乏了,不如我们改日再来听戏?” 熙和郡主瞪她一眼,却也知道要顺着这个台阶下,当下冷哼一声,昂着头无比骄傲地“嗯”了一声。 临走时还心有不甘,看了萧翎好几眼。 无奈萧翎一个眼神也没给她,气得她直跺脚。 她们一走,章也就邀请谢姝上楼听戏。 谢姝说自己是和姨母一起出的门,恐怕不太方便,然后看向已经回来有一会的叶兰。 叶兰眼眶红着,“娇娇,你没事吧?” “我没事。” 姨甥二人声音不大,章也因离得近,听得一清二楚。 “原来你小名叫娇娇啊。” 这时月班主疾步过来,听到娇娇二字后瞬间眼神微变,很快又恢复如常。他自以为自己掩饰得极好,可不知自己所有的情绪与思想尽数被人悉知。 章也犹在那里夸谢姝的小名,“石榴这名也好,石榴花又娇又艳,倒是应着一个娇字,难怪你叫娇娇。” 他挤着眉眼,小声问萧翎,“你知道她叫娇娇吗?” 萧翎不理他,看向月班主。 月班主向他们行礼,并连连告罪。 章也潇洒地说不怪月班主,还拍了拍他的肩。他受宠若惊,一副小心翼翼又恭敬的模样。这般模样落在叶兰眼里,惹得叶兰的眼眶更红了些。 “娇娇,刚才那人是什么郡主?” “她是瑞阳长公主的孙女,定远侯的女儿。” “她就是定远侯的女儿?”叶兰无比惊讶,她下意识朝月班主看去,又慌忙低下头去,因而错过了月班主看向谢姝时那隐晦的目光。 谢姝也在注意他们,将他们的一举一动全看在眼底。 【萧翎,你快听听,我姨母和姜瑜有没有相认?】 萧翎的手指动了一下。 【既然他们已经相认,那接下来就是静观其变。你是不是又一晚上没睡,你看你眼睛都是红的,今晚没事别出门,好好睡一觉。】 萧翎的手指又动了一下,眼神也微微起了波澜。 这小姑娘是在关心他吗? 他对她而言,应该是不一样的吧。 谢姝见事情已经完成,遂小声对叶兰说,“姨母,今日怕是不宜再留下来听戏,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叶兰此行的目的也达到,自然是不会不同意。 姨甥二人告辞,然后离开。 月班主望着她们的背影,眼底巨浪滔滔。 那位谢姑娘…… 居然也叫娇娇! 上回在王府突然示警于他,到底是为什么? 她是谁? 难道真的是故人? 突然他感觉到一道凌厉森寒的视线,不用抬头也知道来自何人。 蓦地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莫非小王爷什么都知道? …… 回程的马车内,谢姝在细细和叶兰说着街两边的铺子,以及这些年京城的一些变化。叶兰默默地听着,神情怅然若失。 忽然,她幽幽地开口,“我瞧那月班主应是个读书人,想来以前家境尚可,他父母应是对他有很大的期许。若是他父母知道他如今沦为操持戏班的班主,也不知会不会失望?” “父母对子女纵有很多的期许,但最根本的期许应该是盼着儿女平平安安。若不能成大器,不能施展抱负,那就好好活着。” 叶兰闻言,微微发怔。 良久,叹息一声。 “你说的对,能活着就已经很好了。” 谢姝宽慰她,“姨母,盛京城内卧虎藏龙,他凭一己之力闯进来,还能立足扬名,可见是个不简单的。何况天子脚下权贵遍地,他的戏班子名声渐大却可以安然无恙,想来背后定有靠山,您就不必为他担心了。” 叶兰一听,仔细一思,面上的怅然之色慢慢散去。 但一想到别人对自己的托付,又觉沉重和不安。她如今已和妹妹重逢,万一事情不成,岂不是连累了妹妹一家。她纠结着,深思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谢姝的脸色比她还要凝重。 举人巷的牌坊渐近,远远就能看到张阿嬷坐牌坊下与人闲聊。不时有人发出惊讶的声音,或是发自内心的大笑。 市井的烟火气与历经沧桑的青石板路一样,承载着太多的故事,那些广为人知的佳话,还有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在世人的闲聊中和辗转的时光里或是被传扬或是被掩埋。 日出和日落,退去白天的喧闹,夜晚总会如期而至。 用过晚饭后,叶兰说自己有话要说。 叶氏见她表情不对,心里“咯噔”一下。 谢姝和谢则秀谢则美姐弟几人被清场,然后门被关上,门内除了叶兰和叶氏姐妹俩,还有谢十道。 烛火映在窗户上,晕染出四角齐整的光亮。 透过窗户,谢姝将里面的情形尽收眼底。 先是叶兰和谢十道夫妇不知说了什么,然后她竟然要给他们下跪,却被叶氏给扶住,姐妹二人抱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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