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站一坐的两人都默契的不开口,空气里只剩蓝矾踩着楼梯的吱呀声。 顾影青往木墙上随意一靠,目光落在长桌之上,比起那晚上,好像又多了形状怪异的罐子,颜色也越来越多,不再局限于红色。 一些花香之中还夹杂着刺鼻的味道,她又重新戴上那蓝色护具,抓过一瓶液体摇摇晃晃,留下的漩涡又快速归于平静,她也在此时抬眸瞥了他一眼,顾影青别开眼神。 “所以,你找我有事?” 顾影青回答她:“你娘亲...让我跟着一起学。” 朱婉笙笑:“那你想学吗?” 顾影青毫不犹豫摇头。 朱婉笙心说我也不想教,但又觉得图这口舌之快没必要,看他这样朱赤堤应该还有后半句话,于是问:“还有话要讲?” 他也不拖泥带水,“要是两人不能一起归家,那谁也别想再踏入朱家大门。”说完后,黑眸中掠过一抹无奈,目光下敛,同她对视。 朱婉笙忍俊不禁,原主的娘亲这是铁了心的撮合两人,成天泡在一起没感情也逼出感情来的意思。 朱赤堤这些小想法挺迷惑,就原主那反骨性格,这法子它就不可能行得通。但她没当回事,“那你还和上次一样忙自己的事情去,晚饭时来这一起回去就是了。” 顾影青没动。 朱婉笙催他,“还不走啊?还有话要讲?” 顾影青呢喃了一句,“走不了。” 朱婉笙没明白,“为什么走不了?你不是自己来的?有人守着?” 顾影青面色有些难看,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楼下,“萤石在下面守着。” 萤石... 这姑娘朱婉笙可太熟悉了...听到这名字后脖颈不自觉一缩,仿佛挨的那一下那一提一拽的残痛还在。 她在朱银阁修养那半月就领教过萤石的威力,和蓝矾不一样,这位婢女不爱说话,身材也娇小,看着柔弱乖巧,让人毫无防备心。 可她当时只是饭后无聊想瞎跑看看,“瘦弱”的莹石姑娘却一只手把她整个人拎了起来,而后以超级快的速度将她丢回朱银阁。 期间未曾说过一句话,以至于朱婉笙在还未反应过来时候已经被强制回屋。 只留下后脖颈阵阵发疼,照着镜子一看,红了都... 使多大劲啊,真狠。
第13章 她给他就接 “还说什么了?” 顾影青摇头,“没了。” 朱婉笙沉吟片刻,就这么点地方,他要是一直在那杵着,像是在监视她做实验,要多不自在就有多不自在。但只要他别出声,坐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相当于不存在。 “那不然,你在这坐会,等等我?”她指了指身后的长椅,顾影青点点头,又问:“等多久?” 朱婉笙说:“不知道,你且等着吧,你想睡觉想看话本或者想干嘛都可以。” 顾影青嗯了一声,椅子上铺着软垫,坐着等也不是什么难事,就是无聊,和不对之人困在一起,更是煎熬。 可他又没得选,外头雨声淅淅沥沥,顾影青改坐为躺,枕着头,背对着她闭幕养神。 身后的动静停下后,朱婉笙才重新拿上称量勺,短短片刻,她烦躁得额间出了些薄汗——时间就是这么莫名其妙的被消磨光的,朱婉笙收起心里那些乱糟糟的情绪,继续做事。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惊雷忽起,压着木窗,一道接着一道的闯入她耳中。 接着是飓风袭来,风雨争先从窗外涌入,她用过的称量纸迎着风“稀里哗啦”的四处乱飞,短短一瞬,二楼本就狭小的空间里荡着她的纸张。 纸张上残留的色素被风吹落,在空中转悠几圈而后簌簌落下。来的时候打扫得近乎反光的桌面的地板就此遭殃。 可朱婉笙只是皱着眉扫视了一眼这群魔乱舞,身子和入了定一般一动不动。 她手上有活时候,顾不上那些飞扬的纸张,也不喜欢慌乱,越乱越是出错。 有些已经错了的,修补着急也无济于事的,她喜欢先放着。 吱呀一声,风雨骤停,纸张悠悠落下,她的液体也刚巧尽数落入烧杯。 朱婉笙回头。 他站在窗边,修长有力的指节刚从木窗落下,又半俯身将那些散落在各处的称量纸尽数捡起。 他动作轻缓认真,每张纸都保持同一个方向叠在另一张上,朱婉笙说:“谢谢。”称量纸都是一次性的,用完就要丢,没必要理得如此整齐,但捡都捡了。 她抬手,他轻放,微凉的指尖似有似无地滑过她温热的掌心,酥痒之感顺着神经扩散到全身,朱婉笙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你还要多久?” “一个时辰左右,你坐不住了?”说话间,她瞥了一眼外头,雷声还在孜孜不倦的攻击着四处,光透过木窗微微透入,打在他周身。虽分不清大概几点,但也不会太晚。 顾影青有些愣神,片刻后,又恢复如常,往后靠实椅背,不冷不热的说:“坐得住。” 坐得住就行。 朱婉笙点点头,重新拿上移液枪,想了想,还是起身朝楼下叫了一声:“蓝矾,上来一下。” 蓝矾反映够快,话音刚落的同时,脚步声紧随其后。 楼梯像是不堪重负,被她踩的乱叫,朱婉笙时常在想,这楼梯会不会突然塌了,显然她多虑了,蓝矾已经出现在视线范围。 “大人,何事?”说话时,有意无意地瞟她身后的顾影青。 “可以麻烦你备点茶水点心什么的吗?不用太多。” 蓝矾笑笑:“奴婢这就去。” 蓝矾再次“蹬蹬蹬”地跑上来之时,手里端着一木制托盘,其上一套青釉瓷茶具,边上还围着几盘精致的小点心:粉色的荷花酥、泛着金黄的芝麻饼、梅花样式的梅花饼。 茶壶里冒着热气,茶香跟着热气一起腾入鼻尖。 “大人,这些都是掌柜早早备好的,只是您不让人上来叨扰,奴婢也不敢送上来。”说罢便要往她做实验的长桌上放。 朱婉笙肌肉记忆快过大脑思考,手一伸一拦,声音大了几分,“吃的喝的不可以放这!” 她这过度反应吓得蓝矾直直地往后退了几步,青釉茶具碰撞木盘子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安静的环境中尤其刺耳。 “不好意思,条件反射,声音大了些。” 蓝矾却喜上眉梢,语气都激动了几分,“大人,这才是熟悉的您!以前您就是这样说话的!这才是我熟悉的大人!” ..... 朱婉笙转移话题,用下巴指了指身后,“你把这些都给他。” 她做实验时候绝对不可能吃东西,就算隔着手套,不洗手之前,依旧膈应,生怕吃到一丁点的有机试剂。 蓝矾听言笑容顿收,一动不动。 朱婉笙疑惑,“愣着干嘛呢?给他啊。” 蓝矾欲言又止,张了张嘴唇最后也只是轻哼一声,不情不愿的将木盘子摆到顾影青身旁。 “大人...”蓝矾双手交叠,看看她又看看顾影青,满面茫然。 朱婉笙头也不抬,“讲。” 蓝矾讨好道:“我给大人倒杯茶?” 朱婉笙毫不犹豫:“不喝。” 蓝矾困惑半刻,而后眼前一亮,又蹭地朝顾影青走去,“茶水我都送上来了,你怎还一动不动的,还不快快伺候大人吃些茶水点心。” 朱婉笙无语,而后赶她:“蓝矾,你还是下去等着吧。” “大人…”蓝矾一步一回头,下个楼走出生死离别的模样。 “你要喝茶吗?” 闻言朱婉笙回头,他修长的手提着茶壶,浅色茶水淅淅沥沥落入茶杯,烟雾升起又消散,他又端起其中一杯一饮而尽。 “不喝,没手。” 她回头,又将那些奇奇怪怪颜色各异的液体倒来倒去,头发绾的随意,有几根遗漏的搭在颈间,随着她的动作一下一下戳在白皙的皮肤。 折腾一下午,他也没看明白她到底在忙什么,只是——她好像变了,变得额外的专注和有礼貌。 顾影青端上茶杯,茶水温度适宜,泡的是绿茶,入口岁苦却回甘,轻微的醇香停留在舌尖。 “你在作何?”顾影青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朱婉笙手上的动作没停,“我在做胭脂啊,看不出来嘛?做好了这么多瓶。”她指了指桌边整整齐齐的透明小瓶子,里头都只装一半红色东西,原来是胭脂。 顾影青实话实说,“看不出来。” 朱婉笙也不恼,嗯了一声,“正常,你们男孩子就不用这些东西,之前我和师妹在实验室捣鼓美□□华时候,师哥也一脸迷茫,无法理解,还说我们闲的无聊多看看文献,少折腾有的没的。” 顾影青听不懂,“师妹?实验室?师哥?” 朱婉笙咳了一声,不作解释,话锋一转道:“你闲着也是闲着,要不帮帮我?这样早弄完我们早些回家。” 顾影青倒茶的手微微一顿,茶水溢出时,他回过神,用帕子擦净桌面。 他慢慢吞吞,她也不催他也不多问,自顾做着自己的事。 “做什么?” 朱婉笙想了想,先从手套盒子里抽出一副手套递给他,看到他递过来的大手,这S码的手套肯定是不行的了,于是又将手套收了回来。 而后默念:小化小化,手套来一盒L码的,不要放桌子上,放我腿上。 【收到,系统正在为您备货。】 顾影青接过手套,依着她的样子将五根手指头塞进去,顺顺平,“然后呢?” “然后,很简单,你就帮我磨这个,越细越好,认真一点哦。”朱婉笙将要做腮红的底料都给他研磨,这些没有技术含量的确实需要个帮手。 顾影青也不问为什么,一只手扶住石英研钵,另一只手慢吞吞地顺时针转动。 朱婉笙看了两眼,挺好,磨得挺好... 这个工具人应该还挺好用的,话少听话,以后可以多安排他做活... 这么一想,居然觉得有些爽,于是自己笑出了声。 顾影青睨她一眼,她敛住笑意。 他手上研磨的动作越来越快,玛瑙相互摩擦发出吱吱吱的声音,照这么下去能擦出火星子来,“好好磨,速度别太快,我怕你把粉末弄飞出去。” 顾影青乖巧放慢速度,“朱家有的是胭脂,为何要自己做?” 朱婉笙无奈一笑,她倒是不想做,可以享受谁想干活,“朱家现在的胭脂不好,特别不好,先前我和蓝矾去买过别家的,都挺好的,朱家比不过。” 顾影青哦了一声,“要一直这样做?每瓶亲历亲为?” 朱婉笙摇头,“现在是探索阶段,等我把配方比例弄出来就给专业的人大批量生产,所以,前期辛苦辛苦,后期可以坐享其成。” 他磨好了粉末,一点点装入瓶子中,手稳又耐心,没有一点点粉末损失,朱婉笙一下子就相中这小助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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