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婉笙诧异,“你在屋里听得到外头动静?” “安静时候可以。” 朱婉笙略表怀疑,“方才蓝矾脚步声那般大你....”还能被她拍飞。 那不是...注意力未在其上。 顾影青话锋一转道:“歇息?” 朱婉笙将不要的试剂和渣子全部归到袋子中,这些她需要亲自处理,以免她人不小心碰到后没洗手,那后果可就太大了。 “睡吧。” 烛火扑闪结束,余下缕缕烟丝,黑暗中,地板上,桌子上,蓝色亮光像星空洒落人间,原来是她的荧光灯被蓝矾遗落在博古架,光束够得到的地方,便是鲁米诺的狂欢。 顾影青觉得神奇,“大人的房间夜晚竟如此美。” 她翻了个身,试剂是摔下去时候不小心洒的,形状不规整,是缺失的无序的美,“喜欢吗?”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喜欢,她便没去关灯,让电池耗尽好了,黑夜无趣,荧光点亮世界,她也喜欢。 *** 顾影青伴随着哭声细想了很多,他不知道蓝矾为什么要哭个不停,不知道方才要是没回头和萤石动手了会不会嬴,更是不知道萤石要守着到何时? 到最后,最想不明白的还是朱婉笙突如其来的友善,她心有所属看他不顺眼可以理解,他也不喜欢她,也没给过好脸色。 只是,直觉告诉她,朱婉笙换人了:很多人会通过言行伪装各种样子,可一些细枝末节处所刻画的教养是无法伪装出来的,现在的她,一言一行都不可能是以往之人。 顾影青翻身,地板上悠悠蓝色还在,出自她之手的食物,总是那般无厘头,但他好像习惯了,见怪不怪... 不过这蓝矾要唱到什么时候才能消停? 唱? 顾影青心口募地一跳,打破寂静夜空的是柔和凄苦得让人心生怜悯的歌声。 她这朱银阁真是热闹。 床那边传来悉悉索索的衣物摩擦声,他便轻唤一声,“大人也听到了?” 无人回应,均匀浅浅的呼吸声还在,原来只是换个睡姿。 顾影青阖上眼,将感知都留给耳朵。 那声音时远时近,唱词咿咿呀呀的,吐字本就不清晰,还要时不时抽泣两声,激得他头皮已经不是发麻,而是发紧。 几息后,哭声戛然而止,极轻的脚步声传来,似乎是在围绕着内院转圈走动,顾影青浑身每一处血液顷刻间沸腾,屏气凝神,以最轻的速度缓缓起身,生怕发出任何一丁点的响声惊扰了内外的人,用手指在窗上戳了个洞。 他眯着眼看,视线虽然局限,但看清一草一木没问题,扫视一圈内院,没人,院子里别说人,连个活物都没有,只有依着月光簌簌颤着的树,以及玉石桌椅。 难道走了? 他重新躺下的瞬间,哭声再起,转为戏腔,悲中带苦,久久不能散去。 浑身汗毛竖了起来,手心已经微微出汗。 时近半夜,屋外凄凄惨惨,屋内一片祥和,他还是起了身,风声四起,寒气入体,周遭瞬间又安静得让人发毛,顾影青满肚子气,内院确实无人,唱歌之人,不知道躲在哪间屋子里戏弄他们。 他带着气和不甘又躺了回去,信誓旦旦要抓人,可一鼓作气,再而衰,对方不来,他的势气也在温热柔软的被褥之下一点点被磨平... *** 朱婉笙和周公的约会止于一刺耳尖锐的尖叫声,她在心里骂了一句:扰人清梦缺大德。 可尖叫之人别说德了,可能连命都不想要了:开始鬼哭狼嚎,大声叫唤。 “到底要干嘛?睡个觉真难。” 她起身,看见顾影青时候还是一怔,他快速穿戴整齐,说:“我出去看看。” 他没好气地在心里说最好是昨夜闹事之人被抓,可屋外之场景,却是出乎意料的不乐观。 朱婉笙坐在床边,歪头想越过她看看情况,奈何他动作太快,门一开一合不过须臾,只够看见几个人影,她纳闷,“不是出去看看吗?怎又关上门了?” 他手还搭在门上,神情有些凝重,“情况特殊,大人还是亲自去看看,或许,就是最后一面了。” “轰隆”一声在耳边炸开,她心里咯噔一下,眼前一昏,脑海中便开始回放:“你是黄静静的家属吗?去见见她吧...” “要是早送来一会...” “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顾影青见她发着颤,找了个披风给她,“大人怎么了?”她眼中泪水氤氲,眼尾发红,脸色苍白。 “是谁?”她声音发颤,“为什么呢?”泪珠滑落,她起身,“我阁中出的事,不是蓝矾,就是小苏打...” 她说不下去了,一步一滴泪,黄静静的笑容在她脑海中一帧帧回放,如果不是她在细胞房错过了电话,一切或许就不一样。 他走在她身侧,想替她扶去眼泪,抬手与她将碰未碰之时,又收了回来。 门一开,满院之人都回头,见到是她身侧的他都不自觉面露惊讶,但也只是一瞬,又整整齐齐地让出来一条路,她没有往前迈出任何一步,已经不用继续往前,那张面带痛苦的,浑身都是血的人已经进入她眸中。 蓝矾抱着她,哭成泪人,朱婉笙心口赌得她喘不上气,为什么,为什么? 小苏打昨日还帮她洗试管,晚上蓝矾玩试剂时候,她也很想玩,可放心不下手里的活,恳求朱婉笙下次带她一起玩,也就过去一夜,为什么就一动不动了? 为什么要和黄静静师姐一样,早上还和她一起做实验,下午就没了。 她觉得承受不住,意识消散之前,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 朱赤堤赶来朱银阁之时,内院的狼藉已清理得差不多,除去朱婉笙不省人事之外,一切都好像没什么改变。 她似乎进入了梦魇,身子时不时地抽动,不是呢喃着师姐对不起,就是叫着小苏打别走,脸颊因发热而通红,泪珠滚入鬓间溶入发丝。 朱赤堤只看了一眼,脸色立刻就沉了下去,“怎会突然如此?郎中如何说的?” 顾影青如实回答,“上次的病根子善未完全除去,又过度惊吓所致,药萤石姑娘已去煮着。” “小苏打怎么回事?你们昨夜就未曾听到什么动静?” “未曾。” “谁第一个发现的?蓝矾呢?叫进来。”朱赤堤这句话是对着酚酞说的。 蓝矾被带进来时,浑身是血,手上、裙边、鞋子无一幸免,双手不自然地举在身前像被人用隐形的锁拷拷着,血渍还未全干,红得刺眼,她的情绪依旧没有平复,哭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昏厥。 进屋后,蓝矾用她那双红肿的眼睛扫视过每一个人,最后视线落在朱赤堤身上,朝着她的方向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朱老大人,您一定要替小苏打讨一个公道。” 朱赤堤眼中划过一抹不快,“我朱府内发生的事,我自然不会让其不明不白,用得到你教我如何做事?” 蓝矾闻言吓得一缩,脑袋重重磕到地板,“蓝矾因悲愤过度,一时逾越,还望朱老大人不要怪罪。” “那你就将看到的事一五一十细细说来。” 蓝矾直起身子,“是,大人。” “我今早醒来后,还是和往常一样先去给朱大人烧热水,那会天刚刚亮,大概是辰时,因着顾夫也在,我比平时多烧了两倍,大概花了半个时辰,当我再次回到朱银阁之时。” 蓝矾抹了一把眼泪,“刚过垂花门,便见小苏打被吊在树上,还在晃来晃去,浑身是血,于是我就尖叫了一声。” “当时我就是害怕,我一动不敢动,可她还在流血,万一还有气呢?我就剪断了绳子,把她抱下来,听到我尖叫声赶过来的人都看到了,我放下她时候她已经没气了。” 朱赤堤皱着眉头,“你的意思是有人趁着你烧水的间隙把小苏打杀死了,还吊到树上?” 蓝矾低垂着头,“蓝矾只敢把所见所闻告知朱老大人,不敢妄下定论。” “哦,那依你高见,谁最有可能?”朱赤堤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萤石刚好端着药进来,听到这话,脚步一顿,紧张地望向跪着的蓝矾 。 别说,蓝矾,千万别说。 可蓝矾听不到她心里的话,“蓝矾斗胆怀疑却不敢说。”
第23章 抓住他的手腕 萤石险些洒了药,想阻断这个话题,可朱赤堤狠狠瞪了她一眼,“有我这掌家之人替你担保,有何不敢说。” 朱赤堤端上茶杯,茶水早就凉透了,应该是朱婉笙昨夜到了之后没喝的,白色茶杯上有了黄色的一圈痕迹,令人厌恶的残留,就如同蓝矾的不识趣。 “昨夜大人屋中难得多出来一人,此人对我和小苏打向来就有意见,他一来便发生此等事情,那是谁下的手,显而易见。” 朱赤堤点点头温和一笑,“分析得很不错,继续。” 蓝矾得到鼓励,声音里都有了底气,“况且小苏打身形与我差不多,如此之重女子断然不可能将她挂到树上,可他,”她用沾满血的手指指向顾影青,“他不止剑术高超,力气也大的很,要对付杀死小苏打轻而易举,也只能是他!” 顾影青被如此污蔑却丝毫没有怒,反而同情地望了蓝矾一眼。 屋内一时静默,蓝矾望向茶桌的朱赤堤,她低头玩转着茶杯,神情不知。 片刻后,朱赤堤抬眸,眉心微蹙,轻笑一声,蓝矾咽了口唾沫,心口开始忐忑。 电光火石间,朱赤堤将手中的白玉茶杯朝蓝矾摔去,蓝矾没料到这一步,头直勾勾的接下了茶杯,一股温热的液体从额间滑落。 “好一个奴婢,竟然敢此番以下犯上,振振有词的污蔑主子,你吃熊心豹子胆了蓝矾?” 朱赤堤面带怒色,语气不善,“还是说婉笙从小和你一起长大,你又日日配合着她讨好那个乐师,顺着她对顾夫冷言冷语,婉笙不被别人理解,便将你视作知己,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说到这顿了顿,走到蓝矾跟前,半俯身,捏上蓝矾的下巴,指甲带着劲,狠狠陷入蓝矾的皮肉,“让你忘了你自己是何身份?” 蓝矾吃痛,闷哼一声,身子发颤,可不敢躲,任由朱赤堤捏着,眼眶湿润,她艰难摇着头,下巴被捏得变型,声音也含糊不清,“奴婢...奴婢,不敢。” “不敢?我看不见得,你怂恿着婉笙鼓励她追求那乐师,是何居心?” 蓝矾拼命摇头,“没有,没有...我没有。” “杀了...”朱赤堤的话说到一半,床上的朱婉笙低吟了一声,她嫌弃地甩开了蓝矾。 蓝矾面带恐慌,“砰砰砰”砸着木地板,“朱老大人,我错了,我不该多嘴,您绕过我一次,看在我待小姐是真心实意的,把小姐当成比我自己还重要的份上,绕我这一次,以后我不敢了,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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