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硝咬牙切齿,继而在心里破口大骂——掉下去的怎么不是你? 打破芒硝大骂的是“嘭”一声, 顾影青抱着朱婉笙浮出水面,到湖边, 蓝矾伸出手想接力, 顾影青却不愿意松手。 芒硝识趣地退去一边:顾影青脸色铁青, 现在这种时候,谁去碰谁倒霉。 反正照顾朱婉笙这种事情有蓝矾和萤石:两人搭配默契, 一人替她披上披风,另一人替她按压。 朱婉笙猛地咳出些水来, 而后蜷缩着。 季殊白下了船直奔朱婉笙而来,顾影青堵住了他的去路。 “让我去看看婉笙。”季殊白想推开他, 可看着他黑沉沉的脸,抬起的手又慢慢缩了回去。 顾影青压着怒气, “为何要推她?” 季殊白垂眸,声音有些苍白无力, “我并非有意,我只想抓住她, 没成想她躲得厉害,我...” 顾影青眉心一拧,打断他,“季公子,往后离她远些,如今她是我的,往后也轮不到你。” 没成想季殊白轻声笑了出来,看着跟前滴答着水,神情冷漠的男人,他从未想过,到最后阻碍到他的,竟然是他最轻视、最没当回事的顾影青。 他想过对手是林沧莨,想过其他人,却从没想过是顾影青。 “顾公子,你应该感谢我那一次的推开,不然,无论如何都轮不到你吧?” 顾影青也笑,“有你没你,重要吗?” 季殊白一怔,后背竟有些浸湿了,“现在的我确实不重要,可还会有别的季殊白,对你,她能维持多久?三年?五年?但我,在她心里占位六年...” “季公子,感情不是这么算的,婉笙要是心里还有你,有任何一个人,我没话说,”他微微靠近半步,“但要是她心里没你,你在我这,什么都不是。” 顾影青决绝转身,他想追,无论如何都想掰回这一局,可却无法迈出这一步。 顾影青半俯身,轻松就将蜷缩在地上的朱婉笙横抱起上了马车,消失在他视线范围。 石膏抱着琴,站在他身侧,偷偷看了他几眼。 季殊白死死捏着拳头,下颚线绷直,眸中有他读不懂的情绪。 “公子,您为何要推朱大人?” 季殊白还是望着那马车,没开口也没动。 到马车消失在视线范围后,季殊白才慢慢开了口,“如今,连她也敢那般待我,那是她自找的。” 石膏错愕地看着季殊白,总觉得哪里不对。 *** 朱婉笙眼皮微微发颤,头不安地晃动着,似乎又在做噩梦,他将她在马车中放平,她的手在空中虚抓了一下,手指微微痉挛,他只好回到她跟前,握住她的手。 这一握,她似乎安心了,安静了下来,像是生命在一点一点流失,面色在变白,气息也在跟着变弱,顾影青心头一跳,“朱婉笙?” 她嘴唇张了张,它俯身凑近听,她说的是“疼”。 “哪疼?” 她又恢复安静,他就一处一处看,最终定格在她的她肩膀处,那里一抹暗红疏散开来,他往那轻轻一碰,朱婉笙浑身跟着一缩。 “疼。” 顾影青撩开帘子,“蓝矾,大人受伤了,你处理一下。” 蓝矾和萤石同时进了马车,顾影青正要回避,才松开松,她便紧紧抓上他的衣服,他拍拍她白皙冰冷的手背,用掌心的温度捂热她的。 蓝矾剪开朱婉笙肩膀处的衣服后,嘶了一声,伤口在手臂,一尖锐物从后往前从后往前戳入,又在手臂里被截断,故而没戳破衣物。 蓝矾才握上那细长物品,朱婉笙浑身一紧,眼皮颤动着。 一咬牙,一个使劲,拔出了那东西,是金属制的长棍,许是在那湖中浸泡许久,已经生了绣,如今其上尽是血。 朱婉笙疼得闷哼一声,眉心拧着,抓着孤影清的手发着抖,力度之大,将他整个人都往后扯了扯,一行泪从眼尾滑落,顺着太阳穴,融入湿发。 伤口还在源源不断地流血,手臂处的衣物一圈圈暗红扩散开。 蓝矾看着手里的长刺,心头一紧,莫名地就哭了。 如果不是她非要给大人那信件,亦或是她寸步不离的陪着大人上船,大人就不会平白无故受伤。 萤石手脚快,又因为习武时经常受伤处理起伤口来得心应手,快速接过了蓝矾手里的活。 顾影青见蓝矾哭哭啼啼,面色一沉,语气不耐,“蓝矾,现在不是你哭的时候。” “蓝矾知错。” 蓝矾擦了擦眼泪,帮着萤石处理伤口。 洒完止血药,蓝矾稳定着朱婉笙的手,萤石替她包扎。 纯白的纱布才刚裹上又被染红,眼看着一圈又一圈的绷带缠过,又一层一层接二连三被染红。 蓝矾担忧道:“怎会止不住血?”朱婉笙的面色愈发苍白,本来红润的唇现在也毫无血色。 萤石不慌不乱,面无表情,像在处理雕像一般,“带的药粉不够,回府中后叫郎中来处理即可。” “大人会不会...” 萤石打断了蓝矾的话,给她使了个眼神,拉着她出了马车。 蓝矾疑惑:“为什么不让我说话啊?大人会不会出事?面色好差,一直流血。” 萤石略带鄙视地望了一眼蓝矾,“我们做下人的,要会察言观色,上头让我们做什么我们便做什么,少说话,多做事。” “多的别问,顾夫让我们处理伤口,那我们处理好就好,莫多问,他还在等着,你又是哭又是啰嗦,顾夫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了。” 蓝矾又小声啜泣,“可我只是担心大人...” “谁不担心?可谁要听你没完没了了?况且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药粉就是不够,你哭有什么用,生死有命。” 蓝矾想回怼,可见她不冷不淡的模样,说也说不出什么好的来,还是乖乖闭了嘴。 马车在路上疾驰,掀起层层黄沙,蓝矾一次又一次撩开帘子看朱婉笙。 她在顾夫怀中,一动不动。 朱婉笙额间细细密密出了一层薄汗,“疼...” 她受伤的那只手在空中虚抓,胡乱挥舞着,眼尾水珠子一滴接着一滴,像是被欺负了委屈的小朋友,他握住她的手,一滴滚烫的泪滴在他手背,异样的情绪就顺着这滴泪,进入皮肤,融入血水,爬到心口。 他忽然想到自己七八岁时候,也和她现在这样,手臂受过伤。 好像比现在严重一些,两把剑,左一个右一个,从一个小孩瘦弱的手臂穿插而过,他没有遭受太多醉,疼痛不过片刻就陷入了昏迷。 醒来后,身边无父无母,好在还有疼爱他的乳母在,只是抱着他哭个不停,看见他醒,更是哭得停不下来。 他说您别哭,我这不是还活着吗? 这么一说,乳母终于笑了笑,摸着他的头,“我们青儿是个好孩子,不争不抢的,但也正因为太随和,总受人欺负,我给你寻了师傅,等你痊愈了,我们就一起去学一身本领回来,将来能自保。” 他说好。 乳母也就真的每天陪着他去练剑,直到一场火灾,带走了最爱他的两个人。 又有几滴温热的水珠滴在手背,分不清是她的还是自己的。 他以为同时失去两位挚亲之后,他不会再有任何软肋,不会再害怕失去任何人。 现在发现,他又想错了。 *** 朱婉笙是疼醒的,肩膀处火辣辣的,她想侧身,可完全使不上劲,意识迷离之际,她有想过,是不是睁眼还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可熟悉的粉色帘子,玫瑰的清香,都告诉她现实的残酷。 还有,她醒来时候,死死抓着个顾影青,他手臂部位的衣袖已经被她抓出折痕,他走不开,半倚着木椅,睡着了。 她想起身,碍于没劲,尴尬的扭动着身子,顾影青也被她吵醒。 “醒了?除去手臂可还有哪里不适?”一个姿势维持太久,他身上酸疼,顾影青甩了甩胳膊,又捏了捏发僵的肩膀。 朱婉笙艰难侧身,让右胳膊悬空,“没有,就手臂疼,我这是被咬了还是?” 顾影青摇头,“不是被咬了,是被一铜器刺中了。” 朱婉笙倒吸一口凉气,“可有好好帮我消毒?手臂中没有残留了吧?”这泡在湖中的东西不知道带着多少细菌,要是生锈了,在这医疗环境有限的地方,一个破伤风,她可能就没了。 “郎中消过毒,并未有残留。” 朱婉笙点点头,但还是觉得等晚些时候她在上点碘伏靠谱。 肚子咕噜咕噜叫唤两声,朱婉笙还未开口,顾影青已经起身,“我让蓝矾备些吃的。” 木门打开,寒气涌入,带着土腥气和湿气,原来下雨了。 顾影青交代了几句,又走了回来,见她姿势僵硬,问道:“要不要靠起来会?” 朱婉笙点头。 顾影青俯身,手从她腰处穿过扶住她,又在她后背塞了个枕头,抓枕头时候,不小心碰到她的脸颊,她脸颊冰凉,气息温热,对视片刻后,她低头,他收回手。 “喝水吗?” 她确实有些口干,而后点了点头。 顾影青又起身直奔茶桌,取了个稍大些的茶杯,水流从壶口落下,还冒着热气。 朱婉笙接过,汤色是粉红,香气碎烟雾缓缓升起,涌入她鼻尖,是玫瑰花。 朱婉笙小小喝了一口,嗓子得以滋润,舒服了些。 顾影青从头到尾都没问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是他救了她。 同季殊白的交谈,并无冲突,琴她听了,故事她也听了,变故来得太突然,以至于她来不及做出反应,身子便已经入了水。 季殊白只为她抚琴一曲,曲闭,他未着急说事,而是邀请她饮些酒。 也就一杯,瓷白的酒杯已到她跟前,朱婉笙也没推脱,接过后一饮而尽。 季殊白也自饮一杯。 而后开始诉说原主与他的过往: “婉笙,方才那曲可还喜欢?向来你寻来的曲总是受喜爱,旁人都打趣,婉笙比我还有天赋...” “婉笙,你送我的毛笔我很喜欢,日日用来抄写些诗词,等你空闲了,上乐府一看可好?” “婉笙,你还记得这酒吗?有一回,好晚了,你却非喝不可,在城中找呀找,找不到就不愿意归家,最后,还是从一位剑客那高价买来的...” 季殊白面上浮现笑容,浅浅的,甜蜜的。 “婉笙,去年我生辰之时,便是在这船上,你我二人...” 季殊白忽而停下,笑了笑,可笑容里又带着几分苦涩... 她无法共情,甚至听着原主先前如何讨好他,爱他,觉得有些刺耳。 他说:“婉笙,我好像,有些离不开你。”
第42章 最后,停留在他唇边 “学琴时候, 脑中想着你会喜欢的,便也就学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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