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陆执。 凌霄眼疾手快,抬腿踢在李渊膝盖处,李渊疼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他全明白了。 太子这是给这个女犯出头来了。 李渊是个首鼠两端的人,他当即痛哭流涕:“殿下,都是皇后娘娘的主意,下官只是奉命行事,下官刚刚是要来救县主的……” 江太医顿时制止道,脆弱哎呀的声音断断续续:“殿下,他撒谎!” 陆执没去看也没去听,跨过门槛走进去弯身将地上的人拦腰抱起。 黏腻的血腥味迅速席卷他的鼻尖,少女惨白如纸的娇容奄奄一息,毫无生气的被他抱着。 轻巧得像一只小猫。 可他那双自幼练剑,异常沉稳的手臂却发抖,发颤,觉得有万金重。 甚至,他怀中悬着的两条小腿,还在顺着那纤细脆弱的脚踝,一点一点滴着血。 殷红色的血液砸落在他黑色长靴上,砸在他心底。 陆执胸腔处像是被刺了千根针一样,抱着她的指骨几近攥到发白。 他额头暴起青筋,似是竭力克制着,却还是怒不可遏地,冷淡留下话: “一个不留。” 没等众人回神,冷傲矜贵的身影已经疾步离开。 凌霄持剑,抵在李渊的额头上,看着他逐渐惊恐睁大的眼神,随后将剑推入他的心脏。 三品大员的身子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李渊到死也没能明白,他混了半载官场,终于爬到了尚书之位,却这般轻巧的死在自己的地盘。 ———— 陆执抱着人从甬道走出来时,凌霄想要接过,却被他冷淬的眼神劝退。 凌霄看着殿下后肩一片浓重的颜色,不忍提醒道:“殿下,您肩膀的伤口裂开……” 陆执压着语气,沉声道:“去寻江太医。” 软轿一路行至东宫,明德殿。 殿内灯火通明,凌霄早早的就派人回来传话,烧好的热水,干净的帨巾都侯在一旁。 江太医擦了擦汗,方才在狱中没有条件和干净的环境,此刻他终于能开始清创伤口。 按理说,这般严重的清创伤口应喂一碗麻汤麻痹病人意识,可沈姑娘的状况不同,一碗麻汤下去,他怕她没了命。 “姑娘您忍忍。” 江太医盯着头顶那道生冷的视线和莫大的压力,一点点去剪开与血肉粘连的衣料。 他动作很迟,很缓,可伤口还是不可抑制的渗透出血珠。 此刻殿内点了几十盏灯,亮如白昼,陆执终于看清楚她身上的伤。 从胸.前到小腹,腰部连带着双腿,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 整整七道鞭痕,鞭鞭见肉,见血。 涉及命案的刑审也不过仅仅三道。 他的袅袅受了整整七道。 陆执脸上血色褪尽,身子也跟着晃了晃,丝毫没意识到肩膀处还在渗血。 灯火明亮,江太医剪完衣料,开始拿尖刀剜去溃烂的腐肉,血肉模糊混杂着腐烂的气味充满整个床前。 陆执握着那只冰凉的小手,脑海里浮现出许多画面,许多他从前从未好好记得的画面。 “臣女恭贺殿下生辰,愿殿下千岁,福寿,绵长。” “殿下今日还是不在吗?他是不是故意在躲着我。” “殿下,我想你了。” 画面突转—— “陆执,你骗我骗得好苦啊……” “若能重来……” 这些见过与未见过的画面不断地从脑海里分裂般蹦出来。 仿佛离他很近,又仿佛很远,远到足足隔上两世那样远。 袅袅,所以前世的我,究竟对你做了些什么。 你便是因此才这样恨我,怨我,对么? 陆执攥着她的手,眼睑渐渐湿红,漆黑的眸布满血丝,眷恋的望着她,声音被夜侵蚀的低哑囫囵: “袅袅,我后悔了,你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新来过……” 耳边渐渐传来江太医的急呼声,将陆执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殿下,沈姑娘出血不止,情况危急,请您先离开此处!” 陆执懵然无措的被他推了开,看着那月白色的榻衾一点一点染成鲜红。 仿佛世间一切都在静止,只有他心爱的姑娘在流血,受苦,疼痛。 “姑娘!” “沈姑娘!” 江太医手中的止血粉颤了颤,声音嘶哑到破音。 凌霄在殿外听着,顿感不妙。 夜色扭曲,陆执脊背绷紧,隐隐撼动。 忽然,他高声厉喝道:“沈灵书,你想想沈琮,想想王碧!他们在沙场死时有多么惨烈!” “你父万箭穿心,你母被生生割断了头颅!” “你……” 我又该怎么办…… 他声音震颤,带着后怕,带着不安,犹如井底困兽,乱了章法。 陆执颓然低下了头,跌坐在床边,将那渐渐冰凉的软嫩小手贴在自己眼皮下。 温润的湿凉透过指尖缝隙。 沈灵书眼睫起死回生般颤了颤,缓缓睁眼。 她惨白着脸,没有一点血色和精神,唇边轻颤,透过了许多时日,终于能说出话:“我、我没有忘……” 陆执听到熟悉的声音,迅速抬头。可当他真的对上那双漂亮的眼睛时,他又下意识别过脸。 烛火落在他蜷曲的睫羽上,阴影抖个不停。 陆执起身对太医道:“去看。” 他的声音低沉闷涩,像是积压的落雪,颤颤巍巍地压下来。 带着哽咽。 沈灵书怔然的看着自己的掌心上一片湿润。 江太医身后,那个骄傲了二十二栽的男人,背着她,近乎藏拙般的,抬手抹了抹眼角。 陆执不愿承认,被小姑娘那双清澈,不含杂质的眼眸望着,他会害怕,忐忑。 他害怕看见,她厌恶自己的样子。 窗外的凌霄却看见,自家殿下不可抑制地泪流满面。 沈灵书短暂的醒来后便又昏睡了过去。 只是最难的清创已经完成,江太医上好药后绑着纱布,遂起身写药房去抓药。 凌霄走进里间,看着陆执肩上一片湿红,担忧道:“殿下也让太医瞧瞧吧,您伤还没好利索便轴舟车劳顿颠簸了一上午,也没休息就又去了刑部。您若是撑不住了,就没人替沈姑娘做主了。” 许是那句做主刺激到了陆执,他默许了太医替他换药。 行至一半,他哑声道:“去传薛怀、祁时安入宫。” 袅袅受的苦,他会替她分毫不差的讨回来。 凌霄听到这两个人名,眼皮跟着跳了跳。 殿下漏夜宣京兆府府尹,大理寺少卿这两位权柄中心,联动起来整个大邺上京也要乱一乱的部门。 萧家怕是要不妙。 —— 平康坊后一处船舫前,萧威喝的醉醺醺,由家丁扶着上岸。 他口中含糊不清的朝后边的歌女摆手:“明日等我啊,幼翠!” 萧威自打成亲之后便夜夜流连于烟花柳巷,家里的那个虎婆娘,三日里头有两日推脱着不与他亲近。 他从前是怎么看上她曹大姑娘的? 臭.婊.子,都嫁给他为人.妻了,还他娘的装清高。 萧威脚步歪斜,想着待会儿定要给那娘们颜色看看,谁料,他刚走到马车前便被人套了麻袋,随后,雨点般的拳头猛地朝他头部砸去。 手无寸铁的家丁被几个黑衣人很快掀翻在地。 “谁?!谁他娘的打老子!”闷哼的声音透着麻袋传来。 “你他娘的什么东西,老子要你死!老子姑母是当今皇后!” “哎呦喂……别打了,爷,我错了……” 萧威被打得里倒歪斜,猛不防肚子猛挨了脚,整个人朝后摔去,脑袋砸到了地上的砖头,开瓢一般淌血。 百姓吓得四处作散,不敢上前。 不远处,曹嫣然躲在糖人摊后边,一双美眸死死盯着前方,手捂着胸.口,唇边小声的跟着道:“打,打死他!” 身侧的婢女害怕出人命,哆哆嗦嗦道:“姑娘,要不咱们现在去报官吧。这样下去,姑爷怕是会被打死的。” 曹嫣然听不见一样,怨毒的眼睛一直跟着那打人的动作,不断的重复:“打死他,打死他……” 翌日一早,威北公府萧家将京兆府围了一圈,鸣鼓喊冤,哭啼的不成样子。 “儿啊,我的儿啊,到底是谁下得如此毒手,几乎要了我儿的命啊!” 萧母哭得伤心,曹嫣然在旁扶着婆母,也泪流满面,哭得身子摇摇欲坠: “我的萧郎……你们一定要还我夫君一个公道!” 京兆府大门紧闭,官兵也只道:“夫人娘子请回吧,府尹大人休沐了。” 他说得理直气壮,堂而皇之。 并没有丝毫要接案的样子。 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萧母听得这话直接气得昏厥过去。 一夜不见,他儿子脑袋让人开了瓢,下半身也彻底残废了,她们萧家再也不能有后了。 到底是哪个胆大包天的贼人,公然在上京城对着公府嫡子出手,她们萧家可是出了一位皇后的啊! 栖凤宫内,萧后也是惊吓得晕了过去,请了太医诊治后方才缓缓醒了过来。 她凤眸噙着泪,狠狠地攥着衾角。 陆景宴,一定是他! 一定是他害了威儿,不然怎么能什么线索都查不到,就让那伙贼人逃出生天了呢?! 萧后转头怒道:“陈昌呢?京兆府府尹薛怀避而不见,难不成他这个少尹也闭门不见么?我萧家当年是怎么扶持他走到四品的位子,他都忘了?!” 书槐一早便差人去问了,她道:“娘娘,陈大人昨夜突发心疾,此刻晕倒在床,已往朝中递了告假名帖。” 萧后冷笑道:“好啊,好一个心疾!还有谁,大理寺呢?” 啧,她忘记了,大理寺少卿祁时安那是东宫的人。 刑部。 萧后问道:“李渊呢?萧儿就要被打出人命,这等刑审命案,难不成京兆府和大理寺不接,刑部也不敢接么?” 书槐犹豫道:“娘娘,李大人昨夜于刑部大狱中,暴毙。” “什么?” 萧后脸色一瞬惨白了下去,只觉得后背直发冷,素日张扬的凤眸也跟着抖了抖。 到底是经过妃嫔争斗才坐到这个位子上的,萧蔷迅速调整好情绪,然则那娇音还是发冷,发颤,渗得切齿。 她几乎是磕磕绊绊道:“快,快去写信给运儿,告诉他在边关照看好自己。眼看着就要到年关,乌厥那起子人总是喜欢在这个时候骚扰边境,若运儿出了意外,陆景宴可就有理由推到乌厥人身上了。” “快去!” 陆运是她名下唯一的成年皇子,绝对不能有意外。 她倒是真真的小瞧了陆景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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