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后沈窈才发现他脸色有几分苍白,神情也怪怪的,只听他回道:“本来没想睡的,可总觉得头有些昏沉,不知不觉就做了噩梦。” “什么噩梦?”能把他吓成这样,沈窈不免有几分好奇。 可程见书显然一点都不想回忆起来那个恐怖的梦境,圈起胳膊将脑袋埋了进去低声哀嚎:“你就饶了我吧姑奶奶,梦一遍已经要我半条魂了。” 再让他回忆,他另外半条魂也会随风消散的。 “对了。”突然想起什么,程见书又猛然抬起了头。 努力扯出几丝笑来,试探性商量道:“沈窈,金豆子也是我们一起捡回来的,到时候,你会陪着我一起去吧。” 他上午刚被那卖花婆婆的故事给吓到,下午就接连做了噩梦,晚上还要半夜三更勇闯闹蛊的庄家宅,他真的怕这再一去,就不复返了。 沈窈点点头,想也没想就答应:“那当然了,就我们这交情,我怎么可能不帮你。” 程见书一听,心中的大石头都放了下来,十分感动得稀里哗啦:“呜呜,沈窈,果然还是你仗义。” “嗯嗯,行了行了,也别太感动了。”万一她说不定到时候临时改主意呢? 不过明明怕鬼怕的要死,还答应庄恭吉晚上来,其实程见书也算是豁出去了。 “看来沈小姐和马夫先生都醒了。” 二人正聊着,不知何时出了门的江舒行也刚回来,还距门有几步远,便先打了照面。 马夫先生? 沈窈头顶冒出几个问号,随即扫了一眼身边仍然还沉浸在噩梦后遗症中面如死灰的程见书,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叫的是他。 也是,他虽然后面摘了那帷帽来,但还一直穿着他们程家家丁的灰麻袍子,她只想着温绰和照野本来见过他,是她忘了向江行舒额外说了。 指了指程见书同他解释道:“呃,其实他不是什么马夫,他其实是我们家隔壁邻居,程家的小二少爷,你喊他程见书就行了,不用那么见外。” 毕竟看起来,江行舒同他们的年纪也差不多,既然是同辈又是她从玉生楼请来帮忙的,那样就不用管那么多繁琐的礼节了。 谁知江行舒却格外十分在意这些繁文缛节,躬身便行礼道:“ 哦,那看来是程小公子,恕行舒愚昧,方才失礼了。” 程见书还未动,沈窈就替他开口:“ 哎呀,他山猪吃不了细糠的,千万别这么叫他。” 程见书却在此时呼啦站了起来喊道:“ 不行!” 把躬身还没起来的江行舒都吓一跳,还以为他不乐意了,连忙起身解释道:“ 沈小姐定然是在说笑,果然还是得叫程二少爷……” “ 不行!我心里总是没底,还是得去买点雄黄酒撒身上避避邪!”说罢,程见书也忘了腿上的疼痛,大步流星冲了出去。 江行舒:“ ……”他在说什么? 沈窈则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扬眉摊手道:“ 我就说他家豕食不出野味吧,不用管他。” 再说他买什么雄黄酒辟邪?那不是驱蛇的吗? 眼瞧着夜色渐浓,沈窈同江行舒又在门口桌边坐了会儿,却迟迟不见那主仆二人和程见书。 “ 兴许他们以为我们已经在门口等待集合了。反正隔着也不远,倒不如先去看看再说。” 江行舒也觉得有道理,起身背起行囊便也跟了上去。 到了庄家宅门口倒还真遇到了刚从对面街头转弯而来的温绰独自一人悠闲地散步而来。 再等了半天却也没见程见书的身影。 “ 要不你们二位先进去吧,我在门口等等他们。”思忖了一下,沈窈先开口提议道。 照野应当是被温绰派去做什么了,可她真的是怕程见书那小子临时窜逃,毕竟他要是真做出这种事,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她看得出来,特别是今天上午照野配合那卖花的老婆婆拍他肩膀那次,是真的差点给他吓得魂飞魄散。 温绰反倒是像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谁等那个蠢货了?” 沈窈:“ ?” 那你们都站在门口在等什么?等蛊自己爬出来? “沈小姐有所不知,致幻的蛾子蛊,因为它们身上会产生一种让人闻进体内便会幻见到自己所害怕事物的致幻绒毛,但这绒毛致幻的能力却并不强,只能在人精神薄弱的时候才更容易得手,所以蛾子蛊,一般都是半夜三更出来寻觅寄宿生的下一个目标。” 顿了顿,江行舒又继续补充道:“我想,温少主应当和我想的一样,也是在等待时机到来,再进入庄家宅,将它们一网打尽, ” “谁和你想得一样,一网打尽?这么大的宅院,你的网,要从何而来? ” 江舒行说前半段时,温绰并没有反驳,可他一说后半句,他则不认同的十分正经。 沈窈鲜少看到他这张日常拽上天的面容如此认真的解释,也认真听起来。 “ 平常致幻的蛾子蛊虽只挑三更睡着的人下手,可万蛊皆有母蛊,母蛊可比子蛊强了不止半点,所以到时候致幻你如何自救?若这里并没有母蛊也算是我们运气好,可若万一有呢?你想过该如何驱除它么?” 温绰思忖着,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给江行舒。 江行舒似乎也被问懵了,沉默许久才低声应道:“是行舒思虑不周,这些……还是温少主考虑的周全,所以那现在…… ” 该怎么办? “ 等。” 温绰吐出一字,也懒得跟他再解释。 只等没过半刻,他提前叫照野在庄家宅东西南北四角点好的狼毒草,便在漆黑的夜色中弥漫起了滚滚白烟。 恰逢三更,时机到了。
第028章 三更, 静夜沉沉。 天上的冷月不知何时被雾霭遮住了半边,倏然风起,将散落满地的枯叶吹的沙沙作响。 偌大的庄家宅中, 此时只有温绰与江行舒一前一后走路的步声。 卷曲的黄叶在靴下细细簌簌,二人穿过门堂, 又走过细长的曲径, 一个座宽敞无比的三进四合大院便出现在了眼前。 只是这无人看守也没有一丁点声响的壮观, 不由得让人感觉有些瘆意。 院内未点灯,四处漆黑一片, 月色又十分暗淡, 二人唯一能够用来照明的只有温绰手中那颗从马车里带来的小夜明珠。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温绰就将小夜明珠装回了布袋中, 唯一的微光不见, 他们只能停在原地,等待适应了暗淡月色下的黑夜。 “温少主, 你面前那门口,好像有什么东西。”江行舒离得稍远些, 只瞧见大院中间的门是半虚掩着的, 门槛处似乎被什么模糊的东西挡了住,并不像是门倒影的形状。 温绰原本在看别处并没有在意,闻言下意识便跟随他的话望去。 生怕看不清,他还微微眯起了眸子,只瞧见他眼前门口的门槛处,确实是从屋里向外竖了一东西,而那东西不是别的, 正是人的一只脚。 于是他只瞧清一眼, 便将目光移到了别处。 微变的脸色在走近到江行舒面前时,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还将手中装夜明珠的袋子一并给他:“你去瞧瞧吧,本少主夜里有些看不清,这边由我来看。” 江行舒接过夜明珠的布袋微愣了一瞬,虽然心想说他看不清再走近点看不就是了,可又见温绰已经走到了他身后几步远,根本没有给他反驳和拒绝的机会,只好认命自己走了过去。 直到看清楚那确实是人的脚,江行舒心中的猜测才落定了几分。 他视若无睹,上前用力推开虚掩的大门,而迎接他的,是屋里更甚的漆黑与扑面而来的空气中混杂着的齑粉。 是蛾子蛊的毒粉。 江行舒下意识想屏住呼吸,却是来不及了,那粉末早已随着上一次末的呼吸深入了心肺里,就算现在咳也咳不出来。 这致幻的蛾子蛊其实毒性并不算强,若是白天他应当还能撑些时日,可若是晚上还偏偏三更时中蛊,那能撑多久,就不好说了。 思量片刻利弊,江行舒最终轻叹一气,将手伸进了行囊,拿出提前备好的药丸,丢进了嘴里。 没有了后顾之忧,他才蹲下身来准备仔细看看这个晕倒在门边的男人。 没错,这人并没有死,颈上的脉搏虽然薄弱但也还在规律的跳动着,身上尚有余温。 袍子一摸便知是略粗的料子,他猜,此人不过是庄家的一个家丁。 将人翻过身朝上,江行舒掏出怀中的匕首利索割开他胸前的衣襟,露出肋骨,只瞧见男子那还有着微弱起伏的双侧肋下,竟在这昏黑的屋里微微散发着荧绿色的光。 蛾子蛊本来专门寄生的地方就是肺,若是整个肺都变了色,要是再不救,过了今夜就算是神仙来也无济于事了。 但他身上的解药有限,沈窈说过要驱蛊之余要救出庄家的人,这不过是个家丁. 有些浪费他的药了。 正犹豫着,温绰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满是嫌弃:“你捧着个死人在做什么?” 他也不嫌瘆得慌? “他还没死,应当是第六天,还吊着口气。”江行舒推测道。 中了蛾子蛊的,第七天等蛊在肺部幻化成形往外飞的时候,中蛊之人必死无疑。 温绰一听这人还活着,心里不禁暗暗松了口气,当即从腰间的蛊虫袋里掏出一只葫芦模样的小药壶扔到江行舒怀中。 “那还等什么,喂他吃了,他这程度应该吃两颗才成,不过也会有后遗症。中蛊太久了。”说罢他转身就要去别处。 走时还不忘回头又嘱咐了一句:“对了,你也吃一颗吧,别过会儿母蛊还没找到,自己先中幻倒下了,本少主可不想背你出去。” 其实他也不是关心江行舒,只是两人同行进来,一会儿若是他没事走出去江行舒则是横着出去的,沈窈肯定会怀疑他是不是做了什么吧,哪怕他看不惯这个半吊子,也总不能真见死不救。 而且,就算他真倒下了,他也不可能背。谁爱背谁背,到时候叫那个姓程的小子来背,反正他才不管。 目视他转身去了别的屋子,江行舒这才握了握手中的他扔来药葫芦,小小的润玉质地而做,还沉甸甸的。 拔开壶口,特有的药香清气便钻入了鼻腔,与他刚刚吃的虽然是同种解百蛊毒的药丸,但显然药的剂量要比他的纯度高上不少,因为光是闻了味道江行舒都觉得耳目一下子清明了许多。 此药草其实极难采撷,虽然苗疆算是盛产之地,可它生长的地方十分刁钻,条件苛刻,历经几年才能生出一株的东西,磨粉制成药的剂量每次也是少得可怜,可温绰给他的这药葫芦,他掂量便知,这里面至少有几百颗。 而他身上才多少?十几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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