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她也就暂且容忍那个野种喊她母亲了,但私下里也没有停止过寻找儿子,只是自然比不上皇帝的人。 “真像……一看就是母后的儿子。”崔婉伸手描摹着亲生儿子的眉眼。 虽然他长得不像傅书,但何怀之的眉眼一看就是他们崔家人。 这才是她的好儿子,就算流落在外也能兼修己身,成了这般温和模样。 还是个医术高明的好医生——比那个只会杀人的傅葭临不知道好了多少。 崔婉喃喃:“淮儿,母后的好淮儿。” 何怀之则完全是一头雾水。 虽然玉棠已经和他说了,他当年是在乱军之中无意丢的,但何怀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大燕的皇帝和皇后连亲生儿子都能找十九年才找到? 而且崔皇后难不成是现在才知道他有胎记的?不然怎么会认错? 而且……何怀之听到崔皇后抽噎一个劲儿骂皇帝和傅葭临。 找到了丢失多年的儿子,难道不该先问孩子苦不苦吗? 他师父写的家书,也是先关心完他,才叫他回漠北时记得带酒给他喝。 “淮儿,你放心……属于你的东西,阿娘很快就会都给你拿回来。”崔皇后握住儿子的手,“你且再等些时候。” 不管是对崔家不留情面的傅书,还是那个冒名顶替的傅葭临,以及那个明明早就知道何怀之是她儿子,却一直不告诉她的谢慈。 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何怀之从长乐宫离开后,却看到天尽头有火光。 他当时并未多想,等到第二日,才听说昨夜永昌坊大火,烧了半条街,天牢自然也被波及。 里面的差役和关押的犯人除了侥幸逃脱的十几人,其余全部被大火吞噬。 谢慈也没能逃出来,只在一众烧焦的尸体里翻找出了一具无人认领的男尸。 最后,还是谢知寒在求得皇帝恩典后为其敛尸。 “堂兄……”陆怀卿站在一旁想要宽慰几句,却被身旁的谢识微拉住。 谢识微摇头:“让他一个静静就好了。” “谢慈……”陆怀卿听到谢知寒咬牙切齿道。 说到底,谢知寒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却一夕之间得知养父竟是仇人,就算他面上再是平静,心里也定然不会无波。 谢知寒自嘲:“草席一卷,黄土一盖,你我父子,恩怨尽了。” 但他的动作却在看到谢慈的手时猛地一滞。 他踉跄着起身,陆怀卿和谢识微生怕他摔倒,连忙过去扶住他。 却听得他压低声音道:“这不是谢慈。” “阿姐,小时候你习丹青想学画虎,爹……谢慈带你去虎房的事情,你还记得吗?”谢知寒问。 谢识微点头。 虎房乃在皇家园林,还是谢慈特地向陛下求得的机会。 只是那猛虎不知为何突然发狂向她扑来,若不是谢慈当时以身挡了一下,她当时就该没命的。 谢识微回忆道:“当时那猛虎利爪尖锐,谢慈的大臂上被抓破,连白骨都森然可见。” 可是这具烧焦的尸骨的大臂骨上并没有划痕, “你是说……”她反应过来。 谢知寒:“这人不是谢慈。” 此话一出,陆怀卿和谢识微都愣住了。 两人原本还在感叹谢慈意外的死,但此刻才反应过来整件事都可能是谢慈故意为之。 甚至那被大火烧掉半条街的永昌坊都是谢慈故意的。 陆怀卿踏出天牢,看到已经成了废墟边年老腿脚不便的老人、抱着孩子的孀妇、眼神哀戚的少女…… 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到全身。 这么多人命啊,这么多家庭啊,谢慈竟为了金蝉脱壳竟然可以残忍至此。 “阿依木,你去……”陆怀卿原本想说让阿依木准备些粥和衣裳给这些无辜之人送来的。 但她却看到已经有人这么做了。 是傅葭临府上的人,她看到熟悉的管家在施粥。 “公主,您这是?”那管家问。 陆怀卿笑道:“正好东宫和我的人也来了,就帮伯伯你一起好了。” 谢识微也点头,她身边的宦官宫女也前来帮忙。 人一多做事情也就更快了。 陆怀卿边帮忙盛粥,边问:“伯伯,这事是五殿下让你做的吗?” “不是。只是殿下说过,只要帐上没问题,不做惹麻烦的事,其他的事情都随便。”管家道。 这些粥和旧衣也花不了几个钱,他就当是帮五殿下挣个好名声好了。 陆怀卿闻言想起傅葭临府上人数和别的皇子一比,就少得可怜的下人。 她原以为这是傅葭临喜欢清静且不得宠,后来才从管家口中知道——这些人是傅葭临没回皇家前就认识的人。 准确来说,是他曾“救”过的人。 但傅葭临从不觉得他是在救人,只认为他是需要有人帮他算账,要人照顾他的起居,还需要人帮他上街打探消息…… 他才顺手找了几个人,他救他们的命,然后他们替他卖命。 陆怀卿看到管家认真盛粥,不禁想起傅葭临聊起这些事根本不在意的样子。 那人只觉得这是利益交换。 “也就只有他才会这么想。”陆怀卿自言自语,“笨死啦。” 这种事情别说傅葭临还给工钱,就算他不给知恩图报的都会报答的。 “什么?” 傅葭临刚来就听到了陆怀卿的话。 陆怀卿一面腹诽不能背后议论人,一边心虚道:“没什么——那个,你先等等。” 等帮忙把粥盛完,陆怀卿才和傅葭临道:“我刚说有些总是喜欢贬低自己的人,真是太笨了。” 傅葭临知道陆怀卿这是在说他。 “我不好。”傅葭临还是道。 “傅葭临你很好!。”陆怀卿踮起脚观察傅葭临的眼睛。 前世她总觉得傅葭临的像寒潭、像深渊,可今生刚重生时,她才发现傅葭临更像幼童。 还是那种未开蒙的稚童。 前世他本来很好看的眼睛逐渐被仇恨、怨怼、残忍填满,而今生的傅葭临…… 陆怀卿眨了眨眼,看到傅葭临的目光也仍旧柔柔落在她身上。 今生的傅葭临的眼里是爱。 他就像一面镜子,旁人如何待他,他就会回之以什么。 这里人多口杂,陆怀卿不便多说,她伸出手拉了下傅葭临的手,又很快松开。 “傅葭临你不能只是去投映别人。”陆怀卿认真解释:“你得成为你自己。” “你要做傅葭临,而不是曾为我喜欢的样子。”陆怀卿道。 傅葭临听到这话沉默。 陆怀卿看起来咋咋呼呼、没心没肺,但才是最细腻温柔的那个人。 他甚至不知道陆怀卿是何时看出来的。 傅葭临:“我不知道。” 师父说利益最重要,手里握着剑也最重要,他就信了。 陆怀卿说善良重要,他也觉得很对。 但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的,可怖的、可怜的自己,哪个都是他,又好像哪个都不是他。 “没事!”陆怀卿又道,“以后你不要想那么多,想到什么想做就做,想说什么就说!” “比如……你现在想说什么啊?”陆怀卿鼓励他。 傅葭临欲言又止。 陆怀卿:“你说!” “你脸上有灰。”傅葭临道。 “哪里啊?”陆怀卿听到这话急急忙忙去擦。 可是她看不到位置,擦了好几次都没擦到,最后还是傅葭临给她擦掉的。 不过傅葭临刚才来的路上有帮别的灾民,他忘了自己手上也不干净。 这一擦,陆怀卿的脸就更脏了。 傅葭临看陆怀卿这样有些憋不住笑,然后意识到这样不对:“对不起……” 陆怀卿找堂姐借了手帕才擦干净脸,气鼓鼓但又故作大方:“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做你自己的感觉,怎么样?”陆怀卿问。 傅葭临沉默。 风乍起,吹得灰烬纷飞,是毁灭,也是新生。 傅葭临:“很好。” 陆怀卿会喜欢真正的自己,是一件他听起来都觉得是梦的事情。 这种感觉很好。
第六十七章 “傅葭临, 那我走了。”陆怀卿和傅葭临挥手告别。 今日她在永昌坊做了许多事不免疲惫,说话都不如往日欢快。 “好。”傅葭临笑着点头。 但他看陆怀卿又向他招手,他走过去, 陆怀卿贴着他的耳朵道:“谢慈还没死。” 傅葭临闻言愣住。 陆怀卿又把刚才谢慈的发现告诉了傅葭临。 他听到这些话, 眉头紧锁,仔细思考这件事。 陆怀卿问:“是有什么事情吗?” 原本还满脸担心的傅葭临, 听到陆怀卿的话,反而扯了个笑。 他揉了揉陆怀卿的头发, 安慰她:“没事,不必担心。” “不过这几日你和皇嫂待在东宫,切莫随意外出。”傅葭临嘱咐她。 “嗯……你和我阿娜在信里说的一样。”陆怀卿道。 傅葭临却在听到她的话后反问:“苏尔大人也是这样和你说的。” 陆怀卿点头, 疑惑道:“有问题吗?” 傅葭临直觉不对:“苏尔大人从前会教你不要随便出门吗?” “不会啊, 我阿娜知道我爱到处跑。”陆怀卿道。 傅葭临闻言垂眸。 难不成是苏尔大人也察觉到了最近京中局势紧张? 毕竟像谢相和崔应这样的人物被扳倒,漠北肯定能听到风声。 但他还是觉得不对,但一时半会儿又没有旁的信息解惑。 傅葭临:“我暂时还不确定,总之, 你先待在东宫, 最好连东宫的门都不要出。” “照顾好自己。”傅葭临伸手像是想摸陆怀卿的脸。 但他察觉到了马车上,谢识微看向他不赞许的眼神。 他已经伸出的手,最后只是落在了陆怀卿鬓边的流苏上,替她仔细整理了一下仪容。 “我会的,你也是……要学会做自己哦。”陆怀卿道。 她想了想,又觉得还是要多夸夸傅葭临。 敏感脆弱的人应当都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底气。 陆怀卿又道:“傅葭临这么好,再自信一点就更好了!” “嗯。”傅葭临听到这话抿唇轻笑。 陆怀卿不由看傻了眼。 刚才傅葭临的笑容是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不是前世戏谑轻佻的笑容,也不是模仿他皇兄的微笑, 更不是平日里笑得露出梨涡的忍俊不禁。 刚才的笑容,是真的温和明朗, 是从前的傅葭临一定不会露出的笑容。 “阿卿在想什么?”谢识微看陆怀卿和傅葭临告别以后,就一个人默默出神难免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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