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去取信的路上碰上的唐扬,后者绕着她走了一圈,很是不解。 “你猜我那天看到了什么?我亲耳听见谢兄拒绝了叶姑娘。他连叶姑娘那样的都不喜欢,他是要娶天上的仙女吗?” 沈烛音愣了半晌,反应过来后白他一眼,“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把心思放在别人的爱恨情仇上。” 唐扬背过手,神情严肃似在反思,但片刻后冲她挑了挑眉,“难道你不想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吗?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哦!” 沈烛音一顿,在他的诱惑下扬起不怀好意的笑容。 “快说来听听!” …… 舍房的门没关,谢濯臣一个不留神,小花就跑了出去。 他一边感叹这小家伙和小时候的沈烛音一模一样,一边陪着它在走廊里玩。 “谢兄好兴致。”楼诤站在隔壁房门前,饶有兴致地和他攀谈,“都这种时候了,竟然还有心情逗猫。” 谢濯臣迅速地瞥了他一眼,随后蹲下身抚摸,视线依旧专注在小花身上。 “这种时候是什么时候,世子此话何意?” 楼诤笑着走近,与他隔着一条廊道,“谢兄当真不怕,若是这次书考没拿第一,便洗刷不了这抄袭之名了吗?” “我不用拿第一。”谢濯臣轻笑,“只需胜过世子即可。” 他总是这样,楼诤实在厌烦他这般模样,好像从来不把他放在眼里的高傲模样。 “看来谢兄当真是很有信心。” 楼诤心里冷笑,他都有些迫不及待了,想看这人落败的惨样。 谢濯臣抱起小花站起来,站在廊道里比楼诤所处位置高出一截,与其对话自然而然的居高临下。 “世子若是这么在意这个第一,谢某让给你就是。”他的目光垂落,“作为答谢,世子能否偶尔做个坦荡的人,回答谢某几个困惑?” 楼诤退后几步,“让?” 他走向高处,想要自己更有气势,至少不落他的下风,“谢濯臣,你会不会太自以为是了一些。” “不需要吗?”谢濯臣轻笑,“可世子想要打压在下,明明可以光明正大地赢,却选择了在背后使腌臜手段。” 楼诤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地用力,“谢兄此话何意?难不成你认为,这事是我主导的吗?可文章有先后,谢兄在后我在前。我没有怀疑谢兄便以仁至义尽,谢兄竟然还想倒打一耙吗?” “世子在前我在后,这便是谢某最困惑之处,世子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呢?” 谢濯臣现下依旧迷茫,他不信有这么巧的事。想法的重合并非不能接受,可遣词造句上都那么相似,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过在下可以确定的是,要论谁最清楚谢某冤枉,非世子莫属。” 楼诤轻哼一声,“世人皆道谢兄聪慧,怎么谢兄还有糊涂的时候呢?如果谢兄执意认为是我在背后捣鬼,那我无从争辩。” “可指认谢兄抄袭的证据到底出自你本人之手,这到底是巧合呢,还是京城压根没有盛赞我的文章,只是凭空捏造,又或者,你宁可相信这世上有鬼?” 谢濯臣眉眼淡漠,“世上有没有鬼难说,但有些人必定心里有鬼。” 楼诤放声大笑,“奉劝谢兄还是多把心思放在学业上,别因为猫儿狗儿的耽误课业,毕竟明日就要书考了,你若拿不到第一,有些名号就得背一辈子,我都替你难堪。” “若是夫子不再对你另眼相看、寄予厚望,若是同学们都对你嗤之以鼻……”楼诤想想便觉得畅快,“这样大的落差,谢兄可接受得了?” 谢濯臣挠着小花,继续不咸不淡道:“世子不必以己度人,你在乎的东西不代表别人也在乎,你害怕的东西,不代表别人也畏惧。” 嘴硬,楼诤心中笃定,他就不信今日不能在口头上赢他一局。 “旁人的态度谢兄不在乎,那阿音呢?” 谢濯臣手上动作一顿,蓦然抬眼,与突然兴奋的楼诤四目相对。 “想来阿音还从未见过兄长落败的模样,她眼中无所不能的兄长忽然有一天跌落神坛,居然连自己的清白都证明不了。” 楼诤语调悠扬,“她该有多失望啊。” “一旦此事成真,她便不会再崇拜你,她的目光将会追随比你更优秀的男人。” “如此,你也不在乎吗?” 谢濯臣沉默不语,心中却明晰了一件事情。对面那人比自己想像得还要了解他和沈烛音,而且此人的意图中,绝对有一条针对他们的关系。 再明确一点,此人用看猎物的眼神去看沈烛音不是他的错觉,是真的存了想要把她从他身边夺走并占为己有的心思。 良久的眼神对峙让气氛变得剑拔弩张。楼诤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站在谢濯臣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会被他抡上一拳或者捅上一刀。 因为谢濯臣就是个疯子,一个不计后果,最擅长出其不意的疯子。 “阿兄!阿兄!” 紧张的气氛被朝气蓬勃的声音打破,两人在这一瞬间默契地改换神情。 只见廊道尽头,沈烛音手里拿着满满当当的东西,脸上挂着灿烂无比的笑容,风风火火朝谢濯臣奔来。 “慢点跑!”谢濯臣看得不安。 沈烛音没让他失望,即将到他面前时匆匆刹住脚步,脚底一滑。 幸谢濯臣腾出手来扶了她一把,避免了她和地面亲密接触。 “冒冒失失的做什么?” 许是跑得太急了,沈烛音头发凌乱,衣衫带露。但她眼睛亮晶晶的,格外引人侧目。 她立正站好,隆重地鞠了一躬,“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谢濯臣:“?” 出趟门给人夺舍了? “我为昨天的不礼貌,晚上的鲁莽和刚才的冒失向您道歉” 她眨巴眨巴眼睛,“想必我宽宏大量的兄长一定会原谅我的,对吧!” 沈烛音满脸诚恳,刚刚唐扬绘声绘色讲述了谢濯臣是如何主动斩断和叶姑娘的一切可能,虽然她知道这肯定是添油加醋的版本,但还是因此心情大好。 谢濯臣目露质疑。 得不到回应的沈烛音开始了小动作,用手里美人图卷轴的尾部戳了戳他的胳膊。 “哪那么容易。”谢濯臣自然地挪动脚步,用身体遮挡,避免楼诤进入她的视线,“看你表现好了。” 沈烛音一个劲点头,“我会好好表现的,哥哥让我往西我绝不往东,哥哥让我吃面我绝不喝汤……” “鬼话连篇。”谢濯臣冷漠地打断了她的“投诚”,“还在外面玩,你今日字帖写了吗?” 沈烛音:“……” 没意思,真没意思,谢濯臣就是这世上最没意思的人。 她目光躲闪,开始东张西望,刚一转头,就被谢濯臣揪住了左脸。 “呀!疼!” 谢濯臣强迫她的目光转向,“现在,回去。” “知道了知道了!” 沈烛音不服气,学着他平常的语气,“你幼不幼稚还跟猫玩,明天就考试了你还不抓紧时间看书,你还拿不拿第一了?” 谢濯臣忍俊不禁,捏她的脸上瘾,“你还管起我来了?” “走走走。”沈烛音扯着他的衣角往舍房走,誓要带他一起回去,“该看书了!” 谢濯臣把她的手打掉,又主动跟在她身边,自然地搭话,“你拿的什么?” 沈烛音神情得意,“唐扬输给我的美人图!里面画了七仙女!” “……” 两人结伴穿过廊道,一个手持卷轴和信封脚步轻快,一个怀中抱猫脚步沉稳。 一个没看到他所以眼里无他,一个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楼诤面上平静,可背后的手已经让指甲嵌入掌心。 他心中愤怒又怨怼,同时生疑。 阿音怎么敢和谢濯臣如此自然地亲昵?她刚刚说的话放在前世,绝不可能是对着谢濯臣说的。 虽然他们幼时相伴,养成了一些亲密的习惯,比如谢濯臣会给她梳头,可她从来不敢主动亲近的。 难道她也重生了?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被楼诤否决,即便重生,他也不信阿音那样怯懦的人,敢在谢濯臣面前造次。 或许只是天意吧,楼诤想。有些改变无法解释,就像他带着记忆重生一样无法解释。 他是天选之人并不奇怪,可沈烛音那样无能的人,凭什么和他一样呢?
第45章 考试 夜, 沈烛音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拆开言子绪的信。 他的来信上说,他听从了谢濯臣的建议, 与和阿爹生意伙伴们的儿子在娱乐场上混熟了,的确打开了关系网。 他的突然崛起令阿爹另眼相看,决定分别给他和言子涟一个机会。 言家商铺遍布王朝,他二人可以各自选择一个城市接手家中生意,以两年为期论高下。 他选择了鹿山城。 信中极尽谄媚之语,希望谢濯臣可以帮他。 沈烛音揉着眼睛将信转交谢濯臣, 她在恍惚之间看到他翻了个白眼, 但一闪而过,他的神色平静,她便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你会愿意替他出谋划策吗?” “不愿意。”谢濯臣答得果断又干脆。 沈烛音讶异, “可你之前还说,帮他对我们只有好处。” 谢濯臣没说话,将看过的信随手一丢, 吹灭烛火,打算歇息。 他很难解释,他乐意提点不在眼前的言子绪, 但并不待见要在身边碍眼的言子绪。 “麻烦。”谢濯臣随口糊弄道,“别想他了, 明日考试要早起, 你快点睡觉。” 沈烛音乖巧应了一声“好。” 翌日书考, 沈烛音看到考卷上不出所料的“借花喻人”四个字, 第一反应不是自己该写什么, 而是谢濯臣会写什么。 其次便是楼诤会写什么。 大家的选择不外乎“梅兰竹菊”之类的答案,即便事实上并不喜欢。 因为想要一份分高的考卷, 便要有深的立意和大的格局。若只歌颂牡丹富贵芍药美丽,即便这篇文章再引章据典,头头是道,它的分数上限也不高。 就像沈烛音第一个想到的是桃花,但她不会以此下笔。 托了京城那群贵妇们的福,即便脑海里桃花漫天飞舞,她也只能想到“轻”、“贱”二字去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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