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垚站在潘三金旁边,一行人退到一边,给于大仙腾出位置,只见他一手持桃木剑,一手持三清铃,脚下踩着罡步,念念有词。 三清铃的铃舌晃动,叮铃铃的声音在山里响起,带着安抚之意。 铃声传得很远,夏风从树梢间吹来,沙沙作响,一阵凉意涌来。 隐约中,潘垚好像瞧到个老太太,她站在坟前的老松树下,穿一身老式的青布褂子,花白的发扎了个小圆球,低矮的挽在脑后。 一丝不苟,是个利索的老太太。 清风吹来,褂子微微动,隐约能瞧出,她衣袖下头空荡荡的。 里头没有了手了。 她的视线落在老帽儿身上,似乎是注意到潘垚的目光,侧目看了过来。 老人瘦削的脸上露出个笑容,很浅,带着慈祥的意思,虽然是鬼,却一点也不可怕。 她轻轻点了点头,张口说了句什么,看那口型有些像谢谢,下一刻,那鬼影就淡了去。 清风吹过松树,松针簌簌作响。 山林丛中,多了一丛的萱草花。 橙黄色的花朵迎着风摇摆,只见枝干细长,颤颤巍巍,似弱实则坚强。 潘垚愣了愣。 萱草生堂阶,游子行天涯,萱草花,那是母亲花。 再看老帽儿时,潘垚的神情有些复杂。 原来,夜里的动静,还有夜半时分的入梦,不是怨,不是恨,是母亲对儿子的担心,是希望老帽儿发现不对劲,让张建飞悬崖勒马。 眼下平安了,事情尘埃落定,她也就走了。 …… 上山的时候,日头正当空,等一行人下山的时候,太阳都已经落了山。 云蒸霞蔚,倦鸟归林。 傍晚的白鹭湾带着几分宁静。 双耳玉瓶碎了,刚才慌慌忙忙中,就连用来插假花,一看就是厂子里出来的花瓶也被碰破了,没办法,老帽儿上供销社买了个酒坛子。 酒坛子不大,也就一公分左右的高度,倒了里头的酒,好好的清洗干净,就当做宝瓶了。 老帽儿忐忑:“中不中?” 于大仙接过,勉勉强强,“成吧,也行。” 他将八卦符文和五福捧寿化到坛中,再将坛子往吉位上一搁,吉位在南方。 潘垚用望气术看了看,宝瓶一搁在吉位,宅子里的气流就流动了起来。 看来,只等宝瓶疏风理气,五鬼宅的风水便能化去。 于大仙自得,“怎么样,师父这吉位选的不错吧。” “棒极了。”潘垚捧哏,“您老是这个,老仙儿!” 说完,她不吝啬的竖了个大拇指,声音甜甜,学了李耀祖拍马屁的话,改了些词,一股脑的朝于大仙砸去。 “停停停。”于大仙笑得不见眼,“哪里学来的滑头。” 心情通畅,于大仙又开始当师父。 “土土啊,虽然借助望气术,你也能断凶吉,不过,咱的基础也要打好。” “师父和你说,张家这处宅子是震宅,什么是震宅,坐东方的宅子,大门朝西方,这就叫做震宅。” “……八宅风水中有四个吉位,分别为生气,延年,天医,伏位,这生气为第一吉位,震宅的生气就在南方。” “嗯嗯,师父,我都记下了。” 潘垚认真的听于大仙和她说八宅风水。 走在白鹭湾中,瞧着村子里的屋舍,每一栋屋舍的朝向不一定相同,潘垚比照着于大仙的话,还有望气术氤氲的岚雾,一一对照,相互印证。 有了望气术,于大仙的话虽然枯燥,潘垚却如鱼得水,乐在其中。 …… “好了好了,就送到这里吧。” 白鹭湾村口的大石头边,于大仙停了牵自行车的动作,拦住还在相送的老帽儿。 “这次真是太感谢大仙了。”老帽儿目露感激,“要不是有您和阿妹,我家就遭大罪了。” 老帽儿塞了两个红封,一个给于大仙,一个给潘垚,于大仙的那一份厚实一些。 当然,要是按照翠婶偷偷和他嘀咕的,那一份厚一点的红封,应该给潘垚。 她可亲眼瞧了,于大仙这小徒弟了不得啊,鬼手凶,小姑娘更凶! 鬼手来一个,她抽一个,小丫头年纪小小,胆子却大,看到那瘆人的鬼手还面不改色,要知道,她都是死命的掐着人中,才没昏厥过去呢! 那会儿,她瞧得真真的,于大仙也是小庙着火,慌了神了。 不过,论人情世故,还是老帽儿懂得多,他拉住了嘀咕的翠婶,道。 “别管谁出力多,我就问一句,那丫头是不是叫大仙一句师父?” “这倒是。”翠婶回想,“还怪尊敬的。” “这就是了。”老帽儿装了一厚一薄的红封,也就稍微薄一点,继续道。 “老仙儿能当人师父,肯定是有教徒儿的地方,就没有越过师父,给徒弟更厚红封的道理,那不是成了挑拨,拱得师徒之间不和嘛!” “不过你放心,小姑娘也亏不了。” “我看她和咱们建侠差不多大,肯定也是个爱吃零嘴的,一会儿啊,我包一些零食给她,这样也不失礼。” 前些年,老师被打成臭老九,白鹭湾是乡下地头,观念朴实,对师长还是很尊敬的。 起码,在老帽儿眼里,师父还是要更重视一些。 翠婶:“成,听你的。” …… 白鹭湾村口。 潘垚自然不知道,关于这红封的厚薄,老帽儿夫妻俩人还有过探讨。 接过红封,她很是欢喜,也很是意外,手里摆弄着红封,仰头问。 “我也有啊。” 于大仙早就将自己的那份揣进兜里了,闻言,他轻咳一声。 “既然是你帽儿叔给的,你就收着吧。” 老帽儿:“是是,千万要收下,这次多亏了你们,红封也就是我们家的一点心意。” “那我就不客气了。”潘垚收了红封,转眼就塞到潘三金的衣兜里,末了还拍了拍他的口袋,自得意满。 “爸,拿着买好吃的!” “哈哈,我闺女儿也能养家了。”潘三金畅笑,抬手刮了刮潘垚的小鼻头,“成,我就享闺女儿的福气了。” “还有这,就一些零嘴,给小丫头带回去吃。” 老帽儿又往潘三金自行车后绑上布袋子,车垫后头扎着两只被捆了脚和翅膀的大白鹅和鸭子。 大白鹅贼凶,见老帽儿靠近,长脖子一探,瞅着就要叨人。 “哟,怪凶的。”老帽儿躲了躲,“要不,东西先搁大仙那车座后吧。” “不用不用。”潘三金热情,“我让盘盘抱着。” 旁边,于大仙哼了哼气。 这是怕他吞了啊,果然还是送鸡截鸡屁股的三金,这小心眼儿的劲儿,一点都没变! 潘垚抱着布袋偷偷笑。 …… 自行车的车轮子在黄泥地上滚动,带起浮土阵阵,很快,车子便离白鹭湾远了。 潘垚扶着潘三金的胳膊,探头看村口。 那儿,老帽儿还冲他们挥了挥手。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换下了那一身簇新的蓝褂子,穿在身上的衣服有些老旧,洗得褪了色,泛白起毛,肩头处还打了补丁。 莫名的,潘垚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这衣裳,应该是张家发财前,老帽儿常穿的衣裳吧。 遗骨换来的富贵,不知情便罢,知道后,稍微有良心,那都是穿不住新衣裳的。 …… 很快,自行车便到了芭蕉村。 “可算是到了,老仙儿,我和盘盘就先家去了,你回去的路上慢点。” 潘家更靠村口,潘三金比于大仙先到家门口,于大仙还得再骑一段自行车。 潘垚挥手,“师父,我晚上再去瞧你。” 于大仙摆摆手。 自行车往前,天仙洞衣在晚风中摆摆,添两分仙风道骨。 …… “回来啦?饭在锅里,快洗了手去吃。” 听到动静,周爱红从屋里走了出来,瞧见潘三金自行车后座上捆的鸭子和大白鹅,她还吓了一跳。 “这哪儿来的?” 潘垚晃了晃手中的布袋,自豪又欢喜,“妈,这儿还有呢。” 往院子里的竹床上一倒,三人惊讶了下,东西不少了,还值钱。 麦乳精,炼乳,猪油糖,糖水罐头。 现在是不用票了,不过,这时候赚钱的地方也少。 大家伙自己种菜种稻谷养牲畜,菜市场都没有,买东西还是去供销社,乡下地头,多数还是靠地里的出息过日子。 这些东西,都是要用真金白银买来的。 周爱红惊讶,“你们发财了?买这么多东西。” “这不是买的,是别人谢咱们家盘盘的。” 说完,潘三金便将今天发生的事说了说。 他是个会说的,时不时皱眉,时不时手脚比划,说到阴深可怕处,压低了嗓门,激动时,声音再陡然拔高,唬得周爱红一跳一跳的。 最后,周爱红恍惚,“就跟听故事一样。” 还是个鬼故事。 “谁说不是。” 潘三金将大白鹅和鸭子放到牲畜栏里,潘家也是养了鸡鸭的。 潘垚在一边帮忙,她往鸡饭里糊上米糠,搅了搅,这才倒进槽里。 今天迟了,这鸭子和大白鹅肯定是不会杀了,得养养它们,可不能掉了肥膘,回头该不香了。 潘垚眼馋的瞅了几眼,直把大白鹅瞅得扑棱翅膀,一副想叨人又不敢叨的怂样,这才罢休。 旁边,潘三金还在和周爱凤闲话,“这老帽儿家的事啊,我算是看明白了,发财还是要走正道,家里太太平平的才最重要。” 周爱红:“谁说不是,这邪神哪是那么好供的,回头别为了这点财,一家子的性命都折腾了进去,到时那钱还有什么用?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对了,那双耳玉瓶呢?真的毁了吗?那东西邪门,可别被坏人拿了去。” 周爱红是个操心的。 潘三金:“放心,老仙儿收着了,他那里好歹是座庙,比搁别的地方好。” “什么庙啊。”周爱红吐槽,“里头就摆了老仙儿睡觉的床板,神像都没了。” “好了,吃饭吃饭,不说这事了。” 一家人搬了桌子在院子里吃饭,傍晚时候的风凉快,周爱红今儿炒了笋干肉片,搁点辣椒,笋干切得细细的,三层的肉煎得发焦,别提多香了。 潘垚一气儿吃了一碗干饭。 这时候的碗都大,都快有她小脸大了,吃完后,潘垚自己都吓了一跳。 “只吃干的怎么行,来,喝点汤。” 周爱红舀了勺汤到潘垚碗里,是丝瓜汤,不是搁太多的水,丝瓜青绿,汤汁浓稠,才靠近就有一股丝瓜的清香扑鼻而来,清凉解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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