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反噬。” “是供奉邪物的反噬。” 李耀祖眼里有俱意,点头附和,“对,所以发财还是要走正当的门路。” “我还听说了一件事,建飞赌得大,这次被抓要判刑,还要被关个三五年才能出来。” “帽儿叔去看了一回,回来的时候心灰意冷极了,只说他死性不改,就当没他这个儿子了。” 事关藏魂瓶,潘垚多问了两句。 “那帽儿叔有没有问,他是哪里得来的藏魂瓶?” 李耀祖:“藏魂瓶?” 潘垚:“就是那双耳玉瓶。” 李耀祖想了想,“就提了一嘴,说是在一处老房子里翻来的,再问,建飞就不肯说了。” 何止是不肯说,张建飞还恨上了老帽儿。 要不是老帽儿找了人看风水,他的聚宝瓶怎么会破了? 他知道于大仙要来家里,不过也没把这事没放在心上,谁不知道于大仙就是个雕花的扁担,是个中看不用用的主儿。 哪里想到,有一日,骗吃骗喝的老道居然还支楞上了! 偏偏那一日还给他碰上了! 真是寸! …… 想起张建飞,李耀祖还呸了一声。 “他也是个不要脸的,还闹腾着说,他那手是在局子里坏的,要公安给说法。” “咱们谁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李耀祖气愤。 “不过,这事儿它迷信,咱们也不好和公安说。” “确实,这事不好说。”潘垚点头。 总不能和警察叔叔说,这事是孽力反噬吧,破四旧的浪潮才过去没几年呢。 张建飞这是想讹上公家。 “后来呢?”潘垚问。 “老帽儿主动和公安说了,建飞这是自己犯了病,和公家没关系。” 潘垚放心了,“那就好,帽儿叔还是个讲理的。” …… 转眼,时间门就到了下午四点多,李耀祖瞧了下潘家堂屋的钟表,一拍脑门。 “呀,都这个点了。” 紧着,他连忙起身,一边将鸡笼往自行车上搬,一边回头和潘垚保证。 “半仙,你和潘哥说一声,你上户口那事,我铁定给办得妥妥的,你们就放心吧。” “谢谢叔啦。”潘垚搭了把手。 “冲着这声叔,我也得将事情办得漂亮!” 李耀祖乐了一会儿,骑上骑行车走了。 潘垚瞧着他的背影。 今儿,李耀祖穿了件花衬衣,骑起自行车来,衬衣的衣角迎着风飞舞,就像花蝴蝶一样。 嗯,他就是要去当一只花蝴蝶,准备去陈家卷起一场枕头风。 潘垚暗暗点头。 等李耀祖的身影不见了,这才转身进了院子,去厨房舀了些米粒出来,准备喂小公鸡。 “大白,大白,过来了,我给你找了小弟,你快来瞧瞧,看看喜不喜欢?” 潘垚召唤家里的大白鹅。 扑棱着翅膀,在牲畜栏里正要叨别的鸡鸭的大白鹅僵了僵,伸长的脖子都蔫耷了两分。 潘垚看到这一幕,立马又夸赞,道。 “一说要干活就垂头丧气,大白,我就知道你有灵性。” …… 另一边,李耀祖求上门,和李燕芬将情况说了说,李燕芬一口就应下了。 李耀祖欢喜,“姑,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李燕芬笑眯眯,“我办事你还不放心?把心放肚子里,收得妥妥的吧。” “留下来吃饭吗?姑再炒个菜。” “不用不用,我那鸡场还等着我,一堆活儿要忙呢,又要喂食,又要清理鸡寮的,它们哪里是蛋鸡,简直就是我的祖宗!” 李耀祖累又痛快,嘴里说着抱怨的话,身心却放松。 人呐,不怕穷不怕苦,最怕的是又穷又苦还看不到出路。 李燕芬感叹,“真是长大了,像个大人了。” 送走了李耀祖,她还瞅着李耀祖的背影好一会儿。 这一众侄儿里,她最疼的就是李耀祖这个侄儿了,嘴甜又会来事,现如今就更看重了! 毕竟是有事业的侄儿了,虽然如今还只是小鸡苗。 还真别说,虽然嘴里说当爹妈的要一碗水端平,不过,多数的爹妈还是更看中有出息的那一个孩子。 这是人之常情,她可不是现实! …… 天色黯淡了下来,芭蕉村里,家家户户点上了煤油灯或者蜡烛,豆大的光也能充盈小小的一个屋舍。 陈头头打着手电筒,骑着自行车回来了。 听到动静,李燕芬探出头喊道。 “回来了?快过来吃饭。” 饭桌上,李燕芬一边添饭,一边抱怨。 “你这村长做的,简直比老农还忙,早上踩着露珠出门,晚上披着星星回来。” 陈头头:“等忙完通电通水的事,就没这么忙了。” 他说了一句话,就不想再继续说了,眉头紧锁着扒饭。 通完电、通完水就不忙了,这话说的是轻巧,可是,村子里丢的水管找了大半天了,还是没有找到,很可能被偷出村子了。 这样一想,怎么不让人心烦。 “对了,三金家丫头那事,你就给他盖个章吧。”李燕芬故作轻巧,“反正他家也没有孩子,户口不上也浪费。” “三金找家里来了?”陈头头皱眉问。 “不是三金,是耀祖求到我这里来了,你也知道,我最疼的侄儿就是他了。” “难得他开口说一件事,我这当姑的,肯定得将事情办妥了。” 陈头头:…… 他一言难尽了。 李耀祖那惹事性子的,哪里是难得开口说一件事啊,他是难得不开口说一件事才对! 陈头头心里吐槽不断,皱着眉唔唔的应了两声。 他是个高大身板的男人,这样一皱眉,显得又凶又悍。 李燕芬一点也不怕,当下就倒竖眉毛。 “怎么?你皱着眉是什么意思?不痛快我说话了?要是不痛快我说话,就别吃我烧的饭!” “芬啊,我不是这个意思。”陈头头是妻管严,听到这话,立马松了皱着的眉头。 他将话掰开了讲,“咱们明知道潘垚不是三金的亲闺女,却给他盖亲闺女儿的证明,这不是欺瞒政府,欺瞒国家嘛,这事儿不行,我心里过不去!” “那是三金亲的闺女儿。”李燕芬眼睛很亮。 陈头头:…… 又是这个说法。 李燕芬推搡,压低了声音,“你别不信这些,耀祖都和我说了,你上次见坟墓里出来的簪子不对,还特意搁于大仙那儿镇着了。” “潘垚是三金亲闺女儿这事,那是老仙儿铁口算的!” “我再想想,这事儿我再想想。”陈头头口风松动了。 李燕芬满意,打算睡觉前再吹一波枕头风。 …… 谈起村子里丢的水管,李燕芬也担心,“这要是找不回来,那可怎么办哎。” 陈头头夹菜的动作停了一刻,继而垂眼,继续吃饭吃菜。 “通水这件事不能停,实在不成,我舍了这张老脸,再去镇上求求人,再支点水管回来,好歹先把水通上再说。” 这话说的轻轻巧巧,做的时候困难,真再上镇上求人,领导也是为难。 都给过一趟了,再给一趟,别的村子那边怎么交代? 这世界,从来就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陈头头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说完后,他叹了一声气,李燕芬跟着叹了一声。 一时间门,陈家宅子这一处很安静。 院子里,老井咕噜了下,月夜下,老井黑黢黢的,瞧过去像个幽潭,深不见底又神秘。 突然的,水井冒了个大泡泡,泡泡破碎,井面有涟漪漾起。 除了天上高挂的明月,谁也没察觉到井里的异样。 …… 芭蕉村后头是岷涯山,前头一条大江,村民都将这一片水域唤做芦苇江。 因为摇着小船再往外头行一段路程,可以瞧见好几处的江汀,上头长满了芦苇。 芦苇依水而生,远远看过去,茫茫一片的白。 傍晚的时候最是美丽,夕阳缀在天边,霞光染红白头的芦苇,漫天皆是飘飞的芦絮。 潘垚找水叔问了位置,在河畔边采了许多树莓,又折了些芦苇杆子,将其编织成小篮子。 芦苇竿中间门空心,韧性又好,编起东西来也方便。 树莓搁在小篮子中,中间门铺一层的大荷叶,绿色的荷叶一衬,艳红鲜美的树莓显得更水灵了。 潘垚送了些给于大仙,又爬了小庙的屋檐,搁了一篮子的树莓在仙人跑兽石像旁边。 玉镜府君沉睡也没关系,这是供奉呀! 潘垚爬下来时,还转身拜了三下。 …… 回家时,潘垚听到潘三金在念叨陈头头的性子太直。 就一个章的事,左磨右磨,就是不给他盖,居然还不信他的胎梦一词,真是,真是一点都不迷信! “铁石心肠,当真是铁石心肠!” 潘三金神情恨恨。 周爱红:“别急,燕芬婶子说了,大队长松口了,毕竟咱们名下确实没有小孩。” 其实私下里,周爱红找李燕芬将潘垚的来历说了说。 老实说,那场落水,她有些怀疑她那妹夫。 就算是盘盘自己掉下去的,吴明峰那迟疑的救援,还让她心中咯噔了下。 是不是,他也盼着孩子没了才好? 事情无凭无据,周爱红也怕自己空口白牙的冤枉了人,就没有将猜测说出口。 毕竟,老话都说了,冷汤冷饭好吃,恶言恶语伤人。 李燕芬年纪大,见得多也听得多,向来是不怕以恶意揣度别人,这样一听,她心里有了底。 只是一个章的事,潘家夫妇不会生养,就想把孩子当亲生的养,这事也碍不到别人。 她劝陈头头的时候更用心了,陈头头听了,心中也在动摇。 …… 周爱红:“等着吧,明天应该就能得到准信了。” 夜愈发的深了,一轮明月挂在天上。 潘垚捧着脸盆,搭着毛巾,趿拉着凉鞋,给自己冲了个凉,这才翻身上床,闭上眼睛,准备睡个清清爽爽的觉。 月光从窗口倾泻进屋子,潘垚躺在床上,整个人都笼罩到月光中,只小肚子上搭一条小布巾。 随着一呼一吸,月华氤氲成气,像涓涓流水一般朝绛宫涌去,潘垚呼吸轻轻,不知不觉便做到舒胸松腹,意沉丹田。 很快,那暖流不但涌去绛宫,还朝四肢舒展而去。 似明似寐中,潘垚听到院子里有动静声。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她睁开眼睛,撑着手坐了起来。 这一坐起来,她就发觉不对了,转头一看,幽凉的月光下,自己的身体还在床铺上躺着,胸脯微微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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