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夹着一筷子糊焦的菜,眼睛一闭,往嘴里丢了去,囫囵地嚼了嚼,又道。 “再说了,你做那卤杂好吃,下酒!” 既然说起了酒,忙活了一整天的赖庆丰便想喝上两杯了。 搁了筷子,转身,去角落搁着的箱子里寻一瓶啤酒。 “麻烦也不是你麻烦!”徐春枝没好气地呛了一口,“卤味这东西,你没吃伤,我还做伤了呢。” “你道只要下锅卤一卤就成?前头工作多着呢,要宰要洗,还得拿猪毛夹夹毛,不然你以为这家家都能做的东西,它凭什么卖得出去?凭的是好吃!东西做细致了才好吃!” “之前是做生意,没法子,这才一早就起来忙活。要是只做给你吃……”徐春枝翻了个白眼儿,“得了吧!你还是做梦来得快一些。” 被撅了回去,赖庆丰也不以为意。 这是啥,这就是毛毛雨! 他不和婆娘计较。 起酒器没寻着,赖庆丰索性也不找了,两根筷子捯饬整齐了,对准了酒瓶子,一个用力,酒盖被撬了起来。 徐春枝瞥了一眼,脸皮子耷拉了下,“别老是喝酒,这东西没什么好,你不记得咱们开小卖部时候瞧的事了,那来赊账的,日子过得艰难的,十有八九,家里有一个爱喝酒的男人……这就不是啥好东西!” 懒汉才喝酒! “知道知道,我都省得,这不是瓶盖子起都起了么,就别浪费了。” 对上媳妇瞪来的眼睛,赖庆丰笑得讨好。 说是这样说,不喝是不可能不喝的。 做事情的时候乏了,喝上一瓶,冰凉凉又解乏,今儿啊,他和媳妇说这瓶不能浪费,明儿啊,他也有话头,他呀,就说这一箱子酒买都买了,不能浪费! 赖庆丰瞧着角落里的酒箱子,嘿嘿笑了下,脸皮有些黑,笑起来有些贱兮兮。 他是个小个子的男人,人也瘦,就跟瘦猴一样,媳妇徐春枝都比他个子高,是偏北地的姑娘,骨架子也更大一些。 所以啊,平时有什么吵嘴的地方,能忽略过去,他都尽量忽略过去。 不和媳妇一般计较。 这个就叫做男儿肚中有江河,度量大,能撑船,轻易不会生气。 绝对、绝对不是自己打不过媳妇的原因! “结婚这么多年,说来,我们也就两年前红了脸。”赖庆丰喝了一杯酒,砸吧了下嘴巴。 这酒一喝,就爱感怀过往,也爱感叹自己的不容易和自己的好。 “你呀,心肠软,脾气却臭得不行,嘴巴还不饶人,跟一把剪刀一样,咔嚓咔嚓地就乱剪人,也就我脾气好,这才不和你吵。” “人得惜福,惜福福才常来。” 徐春枝:…… 这还没喝醉呢,就又开始演上了? 不过,听赖庆丰提起了两年前吵嘴的那一次,徐春枝沉默了片刻。 “怎么了?”赖庆丰只觉得厨房这处静了静。 他别扭了下,觑了徐春枝一眼,心里还有分不得劲儿。 不是该呸回来吗?机关枪一样哒哒哒地数落着他厚脸皮,说究竟哪地儿好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尿都吓得散开了…… 那一张嘴,利着呢! 今儿怎么会如此安静?好生让人不习惯。 赖庆风:…… 呸呸呸! 不挨骂还不好?他也是贱皮子。 “庆子你说,咱们关了小卖部,回来做这娃娃的生意,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徐春枝有些迟疑。 “好!怎么不好!”赖庆丰又喝了一杯酒,说话时一口的酒气,好似也成了豪气。 目光瞥过,瞧到徐春枝心事重重的样子,他手一顿,知道媳妇是真的在操心,不是随口一问。 当即撂下了酒杯,神情也认真了。 他仔细地思量这两年的日子,道。 “当然是好的,为什么问这事了?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听人说了,咱们以前开店的那条街人变多了,大家日子也好过了?就又眼红别人家发财了?” “嗐,咱不能这样想,一山还比一山高,要是瞧了这个,又想那个,最后是啥都落不到兜里,咱得踏实。” “我没有。”徐春枝无奈,“我也没有眼红。” “好好,你没有。”赖庆丰嘴里说着没有,接下来的话头却还是当徐春枝得陇望蜀,瞅着以前开店的街道发展了,这才又迟疑后悔,继续道。 “事情也不能这样想,小林他们还开着店,我可听说了,赚得是可以,但店租金也贵,现在什么东西都贵,住在那城里啊,吃一口水都得用钱,哪里有咱们现在这样好?” 大厂就在村子里,他们吃住在家,房子不用租,还不用漂泊在外,可以陪着家人。 再说了,他们也不是只给别人打工。 这一年多,赖庆丰也买了些机器,去大厂那儿拿一些单子,不做多,只做其中几道工序,机器负担的起,也请了几个人帮忙,大小也算个小老板。 家庭式小作坊老板。 赖庆丰知足。 别的不说,要货款也比以前要那些零散的欠债轻松,很是不错了。 不同于赖庆丰的满足,没有一分一毫的后悔,徐春枝却心有顾虑。 当初时候,是徐春枝想着关了小卖部,跟着亲戚一道做娃娃生意。赖庆丰说着相反的话,顾虑有风险,只想着生意做生不如做熟。 如今,两人的模样却是反过来。 “怎么了这是?”赖庆丰不解,“刚刚煮菜的时候就心不在焉的,瞧你,菜都糊了,就想这事儿了?” 他筷子点了点方桌上的菜盘子,上头的菜糊锅了,这里一块黑,汤汁都是糊锅的味道。 啧,难以下咽。 还是喝酒配白米饭香! “钱这东西最能说事,你去抽屉里翻翻存折,我前儿还存了一笔。这些都是做娃娃赚的。” “你忘了?咱们在外头开小卖部的时候,可没存到什么钱,不是被人欠着,就是搭到货里头去了……忙前忙活,就糊弄张嘴巴了,日子过得和母鸡孵鸭子一样,劲儿一通瞎忙活了!” 徐春枝:“我知道我知道,我没说娃娃不赚钱,就是、就是——” 就是了片刻,徐春枝也一拍大腿儿,声音干脆。 “我就是总觉得这娃娃有些不妥!” “哪里不妥了?”赖庆丰问。 徐春枝:“嗐,我也不知道,就心里有些不踏实,你说,朱哥为什么要在每一个娃娃的肚子里都搁一个白色的东西?” “瞅着像骨娃娃一样……我、我心里瘆得慌!” 被徐春枝唤做朱哥的人便是她当初说的亲戚,以前喊一声哥,完全是因为他的年纪更长几岁,依着年纪差别还有亲戚情分喊的一声哥。 如今大不一样了。 朱有余做着玩偶生意,发家了,不单单给乡亲提供了许多个工作岗位,他人还大方明理,多的单子发给徐春枝这样的小作坊做,不吃独食,他吃肉,也能带着别人喝汤,更难得的一点是,他不拖欠货款! 这样的老板,谁不尊称他一声哥? 喊声爸都有人肯! …… 一开始,徐春枝想做的是布娃娃的生意,赖庆丰想着继续开小卖部,好歹糊口饭,回来寻朱有余一问,被他劝着做了胶皮娃娃的生意。 这东西用的机器多,不像布的娃娃一样容易被仿着制作。 另一方面,橡胶娃娃形状好,能搭小衣裳小玩具卖,像什么小靴子,卡包,篮子,板凳……生活中,人有什么样的情景,玩偶便能配上什么样的情景。 城里摩登女郎打扮的上班剧,乡下采蘑菇捡鸡蛋的生活剧……都有。 东西缩小几十倍,迷你可爱。 别说小孩子们了,就连徐春枝这样结了婚、生了孩子,被生活磨平了热情的阿姐,瞧着这玩偶,这玩偶配套的东西,心里也软乎乎的。 要是有闺女儿,她也想给闺女儿来一套! 可是,橡胶娃娃也有一点不好,它特别的像人,尤其是,里头还被搁了个东西。 明明、明明那东西也没啥用处,搁不搁都无所谓! ……
第223章 徐春枝一想到娃娃肚子里搁的东西, 心里就不得劲儿,哽塞得厉害,还有些不安。 “你说, 那玩意儿是什么东西?朱哥为什么要搁这东西在里头?” “我哪里知道?”赖庆丰喝了一杯酒, 眉头也是一皱,“他可是你亲戚, 你都不知道的事了,我怎么能知道?人是大老板,给我点单子做, 我心里就感激得不行了, 打听那么多作甚?” 徐春枝气得推了他一把。 “哎哎, 轻点儿,”赖庆丰不满,“我这手上还满着一杯酒呢, 回头给撒喽。” 见徐春枝操心着这事儿,赖庆丰宽慰道。 “你管他那东西搁的是什么,这呀,不就和咱们开小卖部的时候, 你做的卤杂,总是比街头的那一家卖得好的原因一样么?” “为什么咱们家的好卖, 因为你有秘方啊。多几味香料, 味道就比别家来得好!” “朱哥这事, 它也一样的道理!” 赖庆丰猜测,“说不定那东西就是朱哥的秘方!” 筷子在酒杯上敲了敲, 添几分热闹。 “没瞧到同样是做玩偶工厂的,朱哥的生意做得就比别人家大么,运道好, 客人都喜欢他家的货,说是好卖。订单是一单接着一单来,生意都做到国外去了。” “咱们就别操心了,背靠着大树好乘凉,朱哥不是小气的性子,他吃肉,总是给咱们乡亲喝汤,我们做好咱们手中的工序就成。” 要赖庆丰来说,他媳妇这操心就是多余,能有啥事?搁那白色的东西在里头,说不定就是增加一个重量,让胶皮娃娃能立得住。 至于形状像骨头娃娃……嗐,凑巧凑巧啦! 前些年可是破过四旧,可不能这样迷信,再说了,都是乡里乡亲的,又知根知底,大家伙儿都知道,朱哥没那份能耐,他祖上就没有谁是做过小神仙的。 什么是小神仙,那是和神鬼沟通的人,也叫神棍儿。 “别担心了,就算里头藏了什么东西,咱们不做包装,只做几个手啊脚的工序,赚的都是辛苦钱,出事也牵扯不上咱们。” “哎?”说着说着,赖庆丰停了喝酒的动作,抬头瞧徐春枝,面上有几分诧异。 “不过,什么骨头娃娃,咱们不做包装,你怎么知道朱哥娃娃肚子里头还藏东西了?” 他都没听村子里的人说起,要不是说这事的是自家媳妇,话才落,他都得先怀疑怀疑这事的真实性。 “我也是前两天偶然得知的,”徐春枝解了围裙,也坐了下来。 她心中仍然搁着事,拿了个干净的杯子,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的啤酒。 赖庆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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