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气他分明有能力有天赋,那半年在军营混得如鱼得水,却还是不肯留下。 钱四海目光复杂,看着前面渐渐突破围堵圈的梁远洲,发现他身手不知为何比从前刁钻了许多,一招一式,专门朝着薄弱点攻去。 拳打,膝顶,脚踢。 踢的还是对方的膝盖骨,虽不致命,但一脚下去就让人失了平衡,不得不狼狈跪倒在地,甚至直接跪在了他面前,羞辱意味极强。 看着看着,钱四海忽然惊觉——梁远洲,似乎是变了。 当年的梁远洲是他亲眼看着教出来的,远没有如今这般刁钻又羞辱人的手段。 他不知梁远洲从哪里学的下作手法,但决不许他这么压着自己的兵打。 “给我住手!梁远洲!再打下去信不信我罚你一年禁闭!” 梁远洲顿了顿,抬头道:“老头,我不进去关禁闭。下次我来看你,你想关多久都行,这次不行。”他发誓再不来这里找揍了。 “这可由不得你。”钱四海哼笑。 “你——”梁远洲尚未说完,忽听耳后迅速袭来一道风声。 “砰!” 他只觉后颈一痛,整个人毫无预兆倒了下去,失去意识,什么都不知道了。 后面搞偷袭的那人收回手,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梁远洲,眉头皱紧,似乎带着点嫌弃,嗓音清冷道: “把人带下去,别让人打扰了首长静养。” 钱四海:“…………” 钱四海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他老人家撩起眼皮,悄悄地看了一眼偷袭梁远洲的那人,穿着一身白的公安制服,身量挺拔,肩宽腿长眉眼英俊。 生脸孔啊,没见过。 哪来的生瓜蛋子?竟然不打一声招呼,搞偷袭打昏他的人? 万一把人打伤了怎么办! 钱四海眼睛一转,又悄悄朝倒下的梁远洲瞅了一眼,顿了顿,终究没把话说出口,任由梁远洲被无情冷酷地拖了下去。 倘若梁远洲被打昏前能扭头看一眼,便会发现,背地里偷袭他的不是别人,恰恰就是他恨得咬牙切齿的徐盛安! 徐盛安抿着唇,不知抱着什么心态,又扭头看了一眼无知无觉陷入昏迷被拖下去的梁远洲,平白生出几分厌恶。 昨天在公安局他似乎也见过这张脸,那时梁远洲身旁还有另一个没来得及看清脸的小丫头。两人亲热得很,没羞没臊。 他扭过头来,整理了一下微微褶皱的袖口,上前和钱四海——不对,应该说是和钱四海身旁的另一个老头问好。 “首长,我抽空来看您,您老人家身体好些了吗?” 钱四海张张唇:“……” 他就说,这么规矩有礼貌的年轻人,一定不是来看他的。 被称作首长的那老头拉着钱四海,得意洋洋给他介绍,“老钱,我跟你讲,这孩子以前在我手底下呆了两年,身手好着呢,不比你找来的那苗子差!你看看,刚刚他只一招,就把你那不服管教的小辈打昏了……” 钱四海不吭声,心道还不是搞偷袭打昏的? 让梁远洲醒来,那臭小子记了仇,还不知道怎么跟他闹呢。 他愁的很,嗯嗯应付着破老头的炫耀。 不过这一番炫耀下来,钱四海便也知道了徐盛安的名字,家世,履历。 甚至徐盛安从哪个军校毕业,哪一年进了雁北军区,又是哪一年顺利转业,分配到了长川市公安局!前途不可限量。 堪称年轻一代的同辈佼佼者。 这、这几乎就是当年钱四海盼着梁远洲走的那条路啊。 他甚至觉得梁远洲能走得更高更远,不会比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徐盛安差。 可梁远洲不要。 那一年梁远洲恰好二十岁,还很年轻,未来无限可能,却态度坚决拒绝了钱四海给他安排的那条路。 他不求名不求利,也不求登高望远,只求碎银几两,生活舒适自由。 然而梁远洲永远不会想到,上辈子二十岁的他选择了自由安逸度日,二十七岁的他迟了一步遇到姜湘。 那时他惊觉自己比不上前途光明的徐盛安,他犹豫过,也试探过,最终选择不去打扰她的婚姻生活。 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 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执戟明光里。恨不相逢未嫁时。【1】
第28章 长川市国棉三厂。 姜湘排着队, 跟着其他人在厂区走走停停,最后意外地进了一个表演展厅! 展厅里面地方很大,空间极广, 预计能容纳五六百个工人一同坐下开会。 “这不是厂里开全体职工大会的地方吗?咱们就在这考试?”前面的年轻媳妇小声嘀咕。 另一个点点头,“应该是了,这次招工报名的人太多,除了这, 国棉厂哪里还有这么大的地方?” 姜湘正走着, 脚步微微停顿, 意识到前面的两人对国棉厂似乎挺了解, 于是佯装东张西望的模样,又悄悄听了两句。 “……咱爸都说了, 这次招工就是临时急招,指定干不了多久, 咱两就是来碰碰运气, 考上了就去干两个月, 能挣一点是一点。” 年轻媳妇神色紧张:“我怕考不上……” 女生不耐烦,“考不上就在家安安分分带你的娃去,你都嫁人了,姐夫挣钱养家饿不着你!你说你,初中都没毕业,你非要出来跟我找工作干啥呀?” “小妹。” “别喊我, 找你的座位去。” “……” 听完这几句,姜湘叹口气, 难怪国棉厂这次招工条件不高呢, 敢情是临时招几个月,用完了就把人扔出去呢? 就算是如此, 姜湘也没想着放弃,心想在国棉厂能干几个月就干几个月,至少干活的期间一定有钱挣。 现在是十二月底,还没到过年呢。 过了年,直到开春二月和三月,长川市才会陆陆续续张贴出大量的招工公告。 到了那时她再骑驴找马,去找找其他好一些的工作。 展厅现场提前摆了不少桌椅,桌子右上角贴了一张小字条,上面有编号,恰好和每个人手中的号码牌一一对应。 姜湘是079号,很快便顺利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来。 待到所有人各就各位,十分钟后,工作人员沿着桌椅依次下发空白稿纸,一个人两张稿纸,空白的,什么都没写。 拿到空白稿纸,姜湘一脸黑人问号,这怎么考试?考题呢? 不等她举手发问,就见前方缓缓拉出了十块大黑板报,一块黑板报上写着一道题,总共十道题。 姜湘:……Ok,fine。 姜湘啧啧两声,把挎包里的钢笔和墨水拿出来,她的钢笔看起来挺旧了,还是英雄牌的。 当年她拿到钢笔时专程去百货大楼的柜台问了一下,竟然卖八块钱! 当然,姜湘不会舍得花钱买这么贵的钢笔,姜慧更不会给她买。 初中毕业那年,姜湘考了全校第十名,校长自掏腰包,给排名前十的毕业生一人奖励一支英雄牌钢笔! 奖励感言是希望以此鼓励青少年们努力上进学习,将来成为国之栋梁。 姜湘凑巧考了第十,吊车尾,恰恰是奖励名单里的最后一名——于是在全校表彰大会上,姜湘全程幸福猫猫流泪头,领到了一枝昂贵的钢笔。 她至今都记得那位校长白发苍苍皱纹遍布的脸庞,并且永不会忘记这位校长给她的鼓励。 可惜她辜负了校长的期望没能成为国之栋梁,当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成为国之栋梁。 这世上总要有几只躺平的咸鱼。 姜湘虽然没多大的理想和追求,但她有一些零星的现代记忆,将来遇到合适的机会,她定然要给祖国开个挂! 比如她知道哪里有油田啊,大庆,克拉玛依,鄂尔多斯盆地…… 五六十年代条件有限,当下已经勘探到的油矿不必提,还有很多很多尚未勘探到的呢。 然而空口无凭,她不能随便说,也不知道该找谁说。就看以后能不能找到合适的机会。 姜湘摇了摇头,把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压下去,执起钢笔,抬头看前面黑板报上的题,开始一笔一划认真抄题,答题。 国棉厂招工考试,考的题目范围挺广——两道数学计算题,分别是买菜几钱和鸡兔同笼,前者计算简单一些,后者嘛,初中毕业的应该都能答出来。 其次是五道思想政治题。 这个简单,姜湘平时看报纸看得多,不光看,还要记,就为了熟悉当下的政治政策。 不信主席他老人家说的话写上去不给分。 姜湘大写特写,再加上引用伟人语录,一口气写满了一页。 最后三道是问答题。姜湘看到其中一问:请简单描述对国棉三厂的认识和看法,并且提出宝贵的建议。 emmmm姜湘心想她哪里敢提建议啊?她只会吹彩虹屁! 不过,还是得有一点创新的地方。 姜湘咬着钢笔帽认真想了想,把现代工厂的流水线分工生产大概写了一些,认为分工协作可以大幅提高生产效率,从而提高国棉厂效益。 完事。Over。 斟酌着写完最后一个字,姜湘抬起头,看了看挂在黑板报上方的老式钟表,恰好十点整。 考试时间还剩半小时呢。 她不想做第一个交卷的显眼包,于是低下头,仔细反复检查了一遍稿纸。 先是确认两张纸上都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和考试编号,然后是检查用词措辞,以防不知哪里犯了错误。 她成分不好,民族资本家的后代,平日里说话做事更要小心谨慎一些,不能犯错。 好不容易熬到考试结束,交了卷,姜湘顺嘴问了一句,“同志,请问什么时候能出招工结果呢?” “下午三点,到时候去看大门口张贴公告。” “哦。”这个姜湘早就知道,她咬了咬唇,有些纠结。 她费劲巴拉挤到工作人员面前,其实更想问的是,如果下午三点招录结果出来,这一批急招的临时工,什么时候可以进厂工作? 什么时候能拿到第一笔工资?工资有多少?十八块吗? 最重要的是,国棉厂给不给这一批临时工提供集体宿舍呢? 虽然姜湘在梁远洲面前言辞凿凿,考上了国棉厂就能搬到宿舍住。但她哪里知道国棉厂的集体宿舍有没有空余床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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