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钱拿出去,恐怕只能买到胡同巷子里一间不到十五平米的破破烂烂砖瓦房。 且不说勉强买下来的房子破不破,就说巷子里面拥挤杂乱的居住环境,甚至没有独立厕所,姜湘就忍受不下去。 她闭了闭眼,狠狠心,一次性给了梁远洲五十块。 “拿去吧,就当是给我买锅碗瓢盆那些东西的钱,还要买桌椅,橱柜……” 梁远洲脸色淡定地哦了一声,假装收了她的钱。 下一秒就看见姜湘一脸剜心般的肉痛。 姜湘甚至背过身去,哭兮兮道:“你把钱收好,别让我看见,否则我后悔了就不想给你了。” 见状,梁远洲彻底憋不住笑了。 他握紧姜湘的一只手,干脆利落地把五十块钱拍回去,“湘湘,你放心,我现在兜里是没多少钱了,但我出去倒腾一趟,一天下来就能挣不少。” 姜湘将信将疑,“你那样的买卖,不是不好做大吗,能挣几个钱?” “是不好做大,但也能偶尔挣一笔大钱。”梁远洲不打算多说。 黑市里多的是胆子大的,一次性转手上千斤的粮食,尤其是细粮,诸如少见的细白面挂面、饺子面等等,运气好,一次倒腾下来能挣七八十块呢。 他不打算铤而走险,正巧,崔家要买粮食。主动找上门的靠谱买家,不狠狠赚一笔简直亏得慌。 想到这里,梁远洲不愿和姜湘透露太多,把她辛辛苦苦攒下来的五十块钱塞回去,“湘湘,你收好,你男人我会挣钱,用不着你来操心钱的事儿。” 姜湘很是纠结,“可是……” “没有可是。”他握紧她的手,两人十指相扣,“你要记住,湘湘,我们迟早要扯证结婚,夫妻一体,我的钱就是你的钱,没必要分那么清楚。” “哦。” 听得出他语气里的诚恳,姜湘红了红脸,“我这五十块钱,你真的不收啊?” “不收,现在还不到我挣不来钱的时候,用不着动用你的存款。” “那你什么时候会挣不来钱呢?”姜湘发自内心地提出疑问。 “………” “可能,严打时期?” 姜湘沉默了一下,“好像,每一年都在严打啊。” 梁远洲久久地陷入沉默。 姜湘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却有些担忧,忍不住劝他道:“要不,你还是听我的话,也去找一个正儿八经的工作?你成分好,个头高力气又大,不愁找不到工作的——” “湘湘,快八点了。”梁远洲及时转移话题,把兜里的老式怀表掏出来,给姜湘看了一眼。 还差十五分钟就到八点。 国棉厂八点整上班,再不赶紧出发,就要迟到了。 姜湘:“!” 姜湘没好气,顿时顾不上劝说狗男人去找工作了,连忙喝完自己碗里剩下的粥,收拾东西出门。 两人急匆匆下了楼,梁远洲去骑自行车,姜湘坐到后头。 路上,姜湘垂下眼眸,暗暗打量着梁远洲骑的这辆自行车,她怎么瞧着,不像是新买的? 看着有些年头了,前面黑色的横梁大杠都磨得发亮。 这年头,几乎买什么都要票。买自行车要有自行车票,买缝纫机也要有缝纫机票。 姜湘猜测梁远洲不可能一晚上就能搞到自行车票。 “你从哪里借来的自行车啊?”她忍不住问。 “和我兄弟临时借的,时间太急,来不及买新的。” “那你有自行车票吗?”姜湘纳闷。 “没有,回头想办法搞一张。” 搞一张?姜湘点点头,看来又是打算在黑市上想法子,收一张自行车票了。 她其实不太想让梁远洲继续在黑市混了。 黑市有风险,以前她管不着,现在总要试着扳一扳梁远洲的习性! 首先第一步,就是让他找一份工作,正正当当赚钱。 可是,狗男人明显不肯听她的话,她要怎么下手呢? 姜湘发愁,一路上都在琢磨这事。 到了国棉厂,她和车间的师傅打过招呼,坐到熟悉的纺车前,开始了万恶的打工日常。 怨不得梁远洲不想找工作,她自己上班都忍不住怨气冲天呢,姜湘气呼呼地踩着纱车心想。 那一边,梁远洲也忙得不可开交,先是骑着自行车去了一趟乡下。 “兄弟,你可算是来了。”见到梁远洲,一脸老实巴交的庄稼汉热情招呼。 只见梁远洲熟门熟路,进去一个不大的农家小院,小院依山而建,前后左右再没有其他住户,只有庄稼汉一家人。 院子里,几个七八岁的小孩正跟着妇女一块搓玉米,看见梁远洲,目光纷纷亮了起来。 “是周叔叔。” “周叔叔好久没来了。” 小孩儿高兴地喊他周叔叔,梁远洲脸不红心不跳地应了一声。 他一个人独来独往,对外交易做买卖,很少用到自己的真实信息,包括名字。 比如这一家,梁远洲化名周建国,一个平平无奇的大众化名字。 他甚至还有一张周建国的介绍信呢。 想到这里,梁远洲忍不住笑了一声,停好自行车,在对方的热情招呼下进去屋里。 关上门,两人才开始了低声说话。 “建国同志,你有阵子没来了,我们都急得不行呢。” “急什么?”梁远洲不慌不忙。 “这不是快过年了吗,大家都想卖点粮食换钱,去城里扯两块布料,做新衣……”新年做新衣,再寻常不过了。 听见这话,梁远洲却是微微一顿,抬起眸,“你把我们做买卖的事儿说出去了?” 提起这个,庄稼汉忍不住心虚,不敢对上梁远洲的眼睛。 要他说,他也不是故意透漏出去的。 前阵子大雪封山,他和自家两个兄弟闲得没事,坐一块打牌喝酒,喝的是农家自己酿的粮食米酒,酒喝多了上头,一个个吹起了牛皮显摆。 这个说他今年下地辛苦,挣的工分多,年底分粮分钱能多一些。 那个说他家当兵的大侄子发了不少津贴补贴,都给家里寄回来了,准备再攒一攒,开春了就能起新房…… 庄稼汉脑子一抽,便也吹嘘起了自己偷偷卖细粮挣钱的事儿,话一说出来,他就后悔了。 但后悔也没用,他把这事漏了,惹得两个老大哥急得要命,也想跟着一起赚钱。 乡下人靠种地吃饭,一年到头辛苦下来,挣的钱少得可怜,但粮食总是有的。 有些人想卖粮换钱,可以,去城里的供应站——供应站对外收粮,有统一的粮食收购价,价格不高不低,卖了不亏。 也有胆子大的,自己拿了粮食偷偷打听黑市,去黑市卖,价格翻了七八倍不止,拿到手的钱更多。 然而黑市倒买倒卖风险太大,一个不慎,人就被抓进去了。 庄稼汉就是拿了自家的细粮出去卖,但他胆子小,不敢去黑市,便卖给主动找上门收粮的梁远洲。 供应站的粮食统一收购价是多少,他便翻倍卖,轻轻松松多挣一份的钱。 至于梁远洲收了粮食在哪里卖,卖多少,那就是他自己的本事了。 “建国兄弟,我不是故意说漏嘴的,我知道这一行规矩!这次我两个哥哥也没露面,就是在我这放了两袋自家磨的小麦粉,他们也想卖细粮,和我一样的卖价,行不?” 梁远洲望他一眼,心道可惜了,以后又少了一个能收粮的稳定来处。 他面上不动声色,一口答应下来,“可以,但你这次卖的细粮太多,我手里的钱兴许不够。” “那,那咋办?要不你回去拿钱,俺在家等你?”庄稼汉一脸着急。 “不用,”梁远洲拎起地上的三个面袋子,估摸了一下斤数,总共五十斤左右。 在供应站,小麦粉的统一收购价是一斤两毛钱,翻倍卖,五十斤就是二十块钱。 而梁远洲手头只有十六块。 他把这钱直接交给庄稼汉,“你若是信得过我,差的那四块钱,下午我回来给你。” 拿到实实在在到手的钱,庄稼汉高兴得很,五十斤的小麦粉,卖十六块钱也很值了。 “建国兄弟,俺信得过你,你全部拿走就是!” “行。”梁远洲不再废话,拿了粮,骑着自行车匆忙离开。 半小时以后,他回到长川市,没去别的地方,直接去了长川油矿机关家属院的附近。 要论城里哪个单位的工人手里最有钱,莫过于长川油矿! 梁远洲熟门熟路,骑着自行车进了某条暗巷,拿围巾把脸捂严实了,然后在角落耐心蹲守。 不多久,有个拎着人造皮革包的中年男人进来,左右望望,鬼鬼崇崇来到梁远洲面前。 “同志,你卖什么?”他小声打听。 “小麦粉。” “多少,多少钱?” “不贵,一斤八毛钱。”语气淡定,价格直接翻了个倍。
第47章 听到这翻了天的价格, 中年男人眉头皱起,似乎有些犹豫。 梁远洲干脆把小麦粉的面袋子敞口打开,让对方瞅了一眼, “看好了,是乡下人自己磨的小麦粉,颜色没那么白,但也是难得的细粮了……” 对方眼睛都亮了, 目不转睛望着袋子里的小袋粉。 想着马上就要过年, 家里的老人小孩早早就开始惦记着包饺子吃, 粮店里供应的饺子面就那么一点, 还搞限量供应,先到先得, 卖完就没了。 搞得全家人总动员,大清早天不亮就要去粮店排队, 辛辛苦苦抢来的那点饺子面, 还是不够吃的。 这几天男人油矿上发了工资, 手头宽裕,他被家里人催着,大冷天冻得很,天天都要出门去暗巷里溜达一圈,就盼着能遇上偷偷来卖米面的庄稼户。 好不容易碰上一个,价格八毛钱一斤…… 半晌, 中年男人咬咬牙,“给我拿六斤。” “行。” 话音落下, 两人都熟练动作起来。 一个从胳肢窝下夹着的人造皮革包里, 掏出自带的面袋子,另一个拿出斤秤, 飞快地称出了六斤小麦粉。 中年男人把面袋子装进包里,低下头来回张望一圈,匆匆忙忙就要离开。 四块八毛钱到手,梁远洲心情极好,继续眼观四面耳听八方,耐心等着下一个买家上门。 不一会儿,又来了两个中年男人,穿着脏兮兮看不出本来颜色的防静电棉袄工服,手上拎着工作帽,一看就是油矿上油井大队的一线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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