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郎,你想坐上皇贵君的位置吗?”郁枝鸢轻笑着为他挽起微微汗湿的发。 夜里,她眸中的算计不再掩饰。 半月堂。 孤启不肯见太医,郁云霁无法,只得将人屏退。 “我喝些酒便好了。”他说着,接过含玉递来的酒壶。 郁云霁还记得那日他醉酒的模样,出言劝阻道:“你身子孱弱,喝酒伤身,更何况到了夜里,过量饮酒影响就寝。” “我愿同殿下站在一起,只愿殿下能帮我让孤家食得恶果,”他垂着眼睫,慢慢的道,“这些人只要还有一日活在世上,我便一日不得安宁,相应的,我会安分守己,若殿下想我做些什么,我也不会推辞。” “我只想嫁入恭王府,过上安稳的日子。” 他低声道:“我会做对殿下有用之人,在外都听殿下的。” 郁云霁看着眼前灌下一大口酒的人,心中不知是何感想。 能从他口中听来这句话,当真是极为难得的。 “但前提是,莫要拦着我喝酒。”他看着按在他酒壶上的那只素手道。 郁云霁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你同孤家……” “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他淡然道。 郁云霁了然,能成长为全文最大的反派,她知晓他过得定然不如意,却不知他如今孤立无援,连亲近之人都不曾有。 “呵。”孤启面色突然煞白,用力按在腹中的位置。 这是他多年的病症了,幼时他与父亲不受母亲的宠爱,堂堂正君是下人都能欺辱的,缺衣少食,不曾出面见人,养出了一身的痼疾。 而今心下痛愈发的严重,可这股剧烈的绞痛却能使他清醒,让他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郁云霁皱眉看着他:“你有胃病?”
第20章 这人当真是不惜身子。 胃本就是情绪器官,他情绪起伏大,还不注意饮食,单是酗酒,已经被她看到过两次了,看面色,如今已是到了极为严重的地步。 “……你才有病。”饶是冷汗滚滚,孤启仍反唇相讥。 知晓他意会错了,郁云霁没有同他计较:“别喝了,你身子受不住,待好些了再喝。” “谁受不住?”孤启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般,避开郁云霁伸来的手,将酒液强行灌下去大半,最终是被呛咳止住,“郁云霁,你不用假惺惺的待我好,我们彼此心知肚明。” 郁云霁静静的看着他,良久道:“为何你总认为旁人的关心是带着别的目的呢。” “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人都满心利用,有时候满身利刺,反倒会刺伤自己。” 孤启艰难的将喉头的酸涩之感咽下:“不要你管。” 她说得好听,可若是没有所谓的利刺,他早已被旁人磋磨至死。 她郁云霁是天之娇女,而他只是个不受宠的嫡子,所谓嫡子,过的却还不如继子,多年度日实在艰辛。 可她又怎么会懂,说出来也不过鸡同鸭讲罢了,他孤启还用不上旁人来可怜。 没有家人又如何,他还有恭王殿下,他早晚要做恭王夫的。 心下痛愈发难捱,兴许是他喝的太猛了,他脸色实在难看。 而今手心湿冷一片,整个人像是方从湖中打捞出来一般。 郁云霁习惯了他的冷言冷语,只是看着他这副模样,终还是起身道:“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若是以孱弱之躯嫁入恭王府,对得起你一哭二闹求来的婚事吗。” 说罢,她将手炉留下,便离了半月堂。 疼痛的剧烈席卷全身,孤启缓缓将自己蜷缩成一个虾子,最终跌坐在地上。 痛,好痛。 可唯有痛,才能使他清醒,让他记住这刻骨铭心的仇恨。 他疼得浑身冒着寒意,指尖都在发颤。 像是想起了什么,孤启抬手去够桌案上的手炉,却痛得脱了力,将手炉打翻在地,带着火星的木炭顺势滚出,燎了他的衣角,火星子烫了他的脚踝。 一股泪意被他强压下去,孤启深深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想起而是被关在茅草房里的时候,好像也是像今日这般,他痛的不能自已,却不曾有人关心他,世间人的温情皆与他无关,自始至终,他都是个局外人。 不痛的,睡着就不痛了。 他这么想着,撑着身子朝床榻挪去,明明近在咫尺,可每一步都是那么艰难。 这许是现世报,可即便是现世报他也认了,他从未做错过什么。 他侧身缩在宽大的床榻一角,将身下的锦被蹭出了一道道褶皱,抱紧了寒凉的自己。 似是过了半炷香的时辰,他听到一阵脚步声朝着这边走来,他看着面前的墙,不曾阖眼,直至门被人推开。 “孤启。”郁云霁捧着一盏汤药,进门却瞧见屋内仅剩一盏烛火。 好歹为她留了一盏。 她看向床榻上背对着自己的人,他将自己缩成了一团,看来是胃痛的厉害。 郁云霁默了会,低声唤道:“可是睡了?” 榻上的人不曾应声。 郁云霁将那盏温热的药留在桌案上,顿了顿,坐在榻上倾身为他盖上了锦被。 孤启睁着那双凤眸,看着她落在墙上的身影,眼角有一滴温热滑落。 是痛的,他想。 灯盏被她拂灭,脚步声渐远,她似是去了别处,许是,依弱或姣郎的院子吧,毕竟他们是郁云霁的夫侍。 绞痛渐渐轻了些,孤启撑起半边身子,看着昏暗的屋内那盏被月光照得莹亮的盏。 他颤着指尖将热盏裹在手中,像是濒死的人找到了一口不足以果腹,但还能让他撑上些时日的糕饼。 寂寥的夜,他与盏取暖。 郁云霁一早便入了宫。 临行前,她嘱咐含玉将胃药给他端去,这才随着中贵人入了宫。 昨日宴会上生出那样的事端,女皇想来正为之烦扰,如若她今日劝说能奏效,取消了两家的婚约,孤启的事便还能在争取争取。 这般想着,她步子也跟着轻快了些。 待取消了婚事,她便同孤启和离,便再也不用日日为自己的小命堪忧了。 “宓儿,”老女皇揉捏着眉心,“你昨日也瞧见了,昨日出了那些事,云锦辛天不亮便来了宫里,她言说幼子不配,竟还拿辞官威胁朕,可这何尝不是在打朕的脸。” 郁云霁早就料到她在为此事烦心。 “丞相大人爱子心切,此事强求不得,母皇切莫烦扰,还是当心身子才是。” 她这般说着,老女皇看向她嗔怪道:“母皇的心病你还不晓得,朕上了年纪,最盼着含饴弄孙,你好歹成家了,什么时候为宫里添几分热闹啊。” “你瞧云锦辛那老家伙,如今家中几个女娘成婚一年半载,早已儿孙满地,未婚的仅有两个儿郎,她不打紧,朕好歹也是一国皇帝,如今在这宫中竟是如此寂寥……” 说罢,她侧目看向身后的起居娘:“这句话不要写。” 起居娘持笔的手微微一顿,应声道:“是。” 老女皇一辈子不曾输过,昨日见了丞相,如今她的胜负欲算是彻底上来了。 面对女皇的攀比心,郁云霁屈指掩唇,轻咳道:“母皇,此事急不来,孩子,还是要看缘分的嘛。” 若是老女皇知晓两人只是形婚,圆房皆是不可能,不知会如何作想。 “孤启对你有意,将菡萏别在腰间,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你既然对他有情,便不能将人冷落,早日让他诞下嫡女。” “即便正君无所出,你院中那般多的夫侍,也不该到此刻都没有半分动静。” 见她还欲再说,郁云霁忙打断:“母皇,今日女儿匆匆赶来,母皇便饶过女儿吧。” 接二连三被催生,郁云霁实在是一个头两个大。 老女皇幽幽的叹了口气:“朕的宓儿长大了,你该早日接手政事了,你们姐妹和睦,这便是好事,溪洄那边你也要常去,倘若你不坐这明堂上,朕便放心不下啊。” 老女皇的偏心是不加掩饰的,郁云霁知晓这位皇姐后面会登基为帝,却不知她此刻是否属意这个位置。 想来是如此的,她是个心怀天下的明君,如何能看着江山落入她的手中。 可如周子惊这般,却是罪不至死的,坐在反派这个位子上,她也知晓身为这类角色的艰辛与不易,稍有不慎便会小命难保,若是不争不抢,她谁都护不住。 “母亲的苦心女儿知晓了,只是我瞧着皇姐如此繁忙,可是出了什么事?” 她记得原书剧情中,女主的皇姨母对此虎视眈眈,周边群狼环伺,太平盛世只是表面,内里盘根错节,易生污秽。 女主能得民心,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杀出了重围。 果不其然,老女皇摆了摆手:“你那皇姨母,唉,如今青州尚且艰难度日,如何叫人安心。” “且不说这些,这些宵小尚不足为惧,如今朕瞧着北元国愈发猖獗。” 郁云霁蹙了蹙眉:“如何猖獗?” “溪洄名声远扬,擅占卜,通文理,树大好招风,北元国知他生得俊美,垂涎已久,朕同他的祖母亦是旧交,如何能让他出面,此事传出,定会被旁人笑掉大牙。” 郁云霁错开了眸光,看着面前那叠桃花糕:“他们要溪洄和亲?” 幽朝根基深稳,岂是小小北元能撼动的。 “北元不值得母皇放在心上,倘若边陲小国不能俯首帖耳,垂涎幽的国土,便不会善罢甘休。”郁云霁捧起那盏滚茶,看向她,“母皇意下如何?” 老女皇笑着颔首,面上细微的皱纹也跟着展开了。 “那宓儿如何看待这件事,母皇想听听宓儿的见解。” 郁云霁道:“和亲是万万不能的,当我们幽朝是什么了,泱泱大国,女子们皆在,怎能要一个男子用一生来换取盛世太平,依我看,北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幽朝不和亲,又多年不曾征战。 在北元看来,虽是难以撼动的大国,却可探知国力,博出一番天地。 幽朝这些年,在女皇的治理下安稳度日,也只近些年才生出内乱,才将内里隐藏的蛇鼠虫蚁暴|露出来,看似强盛的大国,早在多年的修养中满目疮痍。 大国沉寂已久,在他们看来已是不复从前,北元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北元拿此事来说,分明就是为了幽朝国土,她们知晓女皇对溪洄的看中,更不可能当真让他出来和亲,既如此,便要换些条件,来取得两国之间的平衡。 “既如此,那宓儿觉得溪洄如何?”老女皇开口问道。 她此刻不曾招惹溪洄,想来溪洄是不会对她如何的。 郁云霁道:“女儿觉得,他是个极有才干的儿郎。” “仅仅如此吗?”老女皇扬起眉头,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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