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幼时得了郁枝鸢的帮助,曾几日,府上侍人忌惮郁枝鸢的身份,不敢拿他如何,也不敢在克扣他院中的东西,那日的郁枝鸢还曾为他带去一碗冰酥酪,见过他病重的父亲,可后来见郁枝鸢不再管他,他便再不曾吃过冰酥酪了。 郁枝鸢的好是高高在上的施舍,是镜花水月,只是她心血来潮时赏赐他的泡影。 孤启曾经甘之如饴,现在却丝毫不稀罕。 “妹夫说得对,”郁枝鸢颔首,不疑有他,“妹夫是聪明人,同聪明人说话,当省事些,今日我邀妹夫,是因着前些时日得知了一些事,有必要让妹夫得知。” 孤启静静的看着她,等她的下文。 见他这幅样子,郁枝鸢手肘撑着案几,身子前倾了几分。 “我知晓,你们男子所求,无非是一生一人,但这在皇家是很难得的,我知晓你对郁宓的情意,但昨日你也看到了,太师同郁宓是青梅竹马,此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孤启不为所动:“究竟简单与否,要看殿下的决定。” 他不想同郁枝鸢争辩,在尘埃落定前,一切争辩都是没有必要的。 且这些东西没有必要同郁枝鸢说起。 郁枝鸢无可无不可的道:“话是如此,但我认为,你还是不清楚如今的局势,抛开政事不提,太师同郁宓自小青梅竹马,郁宓如今日日流连于皇宫,你还当是什么好事吗?” “殿下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我是男子,更是殿下的王夫,不该对此做干涉。”孤启直截了当道。 “我不信你不在意此事,”郁枝鸢紧紧攫着他的眼眸,“一旦溪洄入府,王府将没有你的容身之地,溪洄此人,并不像面上看着那般不争不抢,他若是想争,你必然会尸骨无存,如今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只要你想……” 孤启缄默片刻。 他又何尝不知。 溪洄同郁云霁的情意无人能比,但在政事上,溪洄对她的帮助良多。 他当然有自己的私心,可郁云霁是难得的好女娘,她是高不可攀的存在,这样的女娘当在朝堂中施展拳脚,而他是郁云霁的王夫,即便寻常他对云梦泽与溪洄等人有何意见,在外人面前,他必要同郁云霁勠力同心。 他的确自私,他也的确是疯子,但他知好歹,更明白要同郁云霁一同进退。 至少现在,他听明白了郁枝鸢的意思。 “那殿下的意思是?”孤启嗤笑一声。 郁枝鸢看着他的眼眸,像是要将他的神魂攫取:“溪洄嫁郁宓,归根结底是为了保住他太师的位置,前提是郁宓能够保住他,但若是郁宓不涉及此事,他便不会选择入菡王府,如此,便无人同你争抢王夫的位置,郁宓也只是你一人的。” “殿下当真是识人心的纵世奇才,”孤启垂眸哂笑,语调逐渐冷了下来,“但殿下怎么就确定,我一定会这么早,你就不怕我当众戳破此事吗?” 郁枝鸢说的足够隐晦。 让郁云霁没有能力保下溪洄,何尝不等于她没有了入朝的能力。 单单皇女的身份,不足以郁云霁保下溪洄。 能护得溪洄在一众北元使臣中无虞,不仅要有女皇的宠爱,还要有在朝的影响。 郁枝鸢的意思,便是要他断了郁云霁在朝的影响力,她想的倒是长远,他虽不能入朝,不能改变郁云霁,但他同样代表着郁云霁的影响力。 若是他做出何等疯狂的举动,便会降低郁云霁的影响力,如此,便方便了郁枝鸢的行事,她的算盘打得倒是清楚。 “戳破我?”郁枝鸢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这可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让郁云霁同我为敌,何尝不是将她架在火上烤,你同郁宓同气连枝,妹夫舍得这般做吗?” “当然,我也不过是向你提议,若是你愿意,我自然会帮着你,你不愿便罢。”郁枝鸢仰靠在身后的鹿皮毯子上。 如此花色的鹿皮毯,在这檀香袅袅的室内倒显得格外违和。 菡王府。 郁云霁拜别女皇,踏入菡王府的地界儿时伸了个懒腰,浑身的疲累总算散去些许。 “王夫呢?”她问身旁的侍人。 寻常这个时间,孤启都会在内室等着她回来,听到她回府的动静,便会装作一脸不情不愿的样子出来看她,还会顺口抱怨几句,嫌弃的不成样子。 他总是这般口是心非,她也有些习惯了。 只是今日不知怎的,倒是不曾见他的身影,难不成是因着她回来晚了,又生了气? 她曾派人回府通报一声,怕的就是孤启等得着急了。 说到底,也是她食言了,毕竟早上许诺了他,说要早早回来的,孤启有有些分离焦虑症的症状,也不知他今日一整日是怎么过的。 郁云霁心思一顿,她什么时候这么惦念孤启了? 人就是容易被习惯改变的生物,即使她先前对孤启有所不满,如今 小侍道:“殿下受邀去见恭王殿下,想来一会便回来了。” 郁云霁怔了怔,随口道:“知道了。” 今日月明星稀,适合赏月饮酒。 原本孤启的伤很重,是不能饮酒的,但好在有溪洄。 他擅制药,这样一个带有神秘色彩太师的药效果显著,她很是相信溪洄,如今孤启的伤口虽然还是如此,但至少他不用经受忌口的痛苦了。 如若他想,今夜她们本该饮酒赏月的。 但他对恭王余情未了。
第45章 孤启阖着眼眸, 脑海中还回忆着郁枝鸢方才所说的话。 临行前,郁枝鸢曾对他道:“妹夫不妨再好好考虑考虑,我也不急于妹夫的答复, 若是妹夫有意,我亦可帮妹夫一把。” “溪洄此人,若是相争,你也是争不过的。” “若是想断绝他入王府的念头, 唯有这一个法子了,究竟如何只在你一念之间。” 她的确算定了他对郁云霁的心意,在她提议的一瞬,他也确实有心动。 宴会上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溪洄同她亲近的格外自然, 没有什么女男大防之说,他们像是如此亲密了无数次。 孤启终究还是怕了。 他拿不准郁云霁的心思,更不知晓,在他与溪洄之间她会如何选择。 但两人有着青梅竹马的情意,郁云霁兴许是会选择溪洄的, 毕竟他在政事上能给予她极大的帮助, 郁云霁心中有百姓,有整个幽朝。 倘若娶了溪洄便能一路通畅,她又是否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她是那般良善,为了助溪洄脱离困境,甚至不惜担上这样的舆论。 孤启蜷紧了指节, 他不能这般无用,郁云霁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王夫, 还是能与她并肩的儿郎, 他不能一直立于内宅无所作为。 他不愿看到郁云霁的身边站着旁的儿郎。 半月堂灯火通明。 孤启推门的手顿了顿,终是因着见了恭王, 心中有些忐忑,他推门的一瞬,面上重新挂起淡笑,企图不被她看出端倪:“殿下。” 郁云霁正伏在案前翻阅文书。 “殿下可曾用膳,今日可还顺利?”她没有应声,孤启心凉了半截,还是朝她走去。 郁云霁抬眸看向他。 她在回府后得知孤启不在府上时,也说不上来心头是怎样的感觉,但她向来是个看得开的,孤启本就不属于王府,他的去留她管不到,也不该干涉,情绪的起源,只不过是她习惯了孤启每日的等候与迎接。 习惯还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还好,”郁云霁将文书合上,“早些歇息吧。” 话虽这般说,她却没有要洗漱更衣的打算,而是打开了手旁的卷宗。 郁云霁不会不知晓他今日见了恭王,可她竟是连问都不曾问。 她是生了他的气,还是根本就不关心他究竟去了哪里,见了谁。 孤启默了半晌,随后道:“殿下兴许饿了,引之为殿下下厨吧,殿下想吃什么,炸鸡,还是蒸鱼……” “真的不用麻烦了,”郁云霁埋头道,“你早些歇息。” 失落将他整个人密不透风的包裹起来,孤启望着郁云霁,却知晓此事不能解释。 不管出于怎样的理由,他去见了恭王,又如此晚归,任谁都会介意的,难怪殿下疏远他,竟是连话都不愿同他多说了。 他与恭王的谈话不能被第三者得知,即便是郁云霁。 孤启坐在她对面,像害怕惹得她不喜,只远远地看着她。 “……殿下,你为何不问引之因何晚归?”他终究还是没有忍住。 “我问了你就一定会说吗,”郁云霁抬眸看着他,似乎是意识到这句话有些不大对,是自己下意识带了情绪的起伏,恐他多想,她改口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我不该干涉过多的,这同囚禁无异,我时常顾及不到府上,你是该出去走走的。” 孤启握紧了拳头,扬声道:“引之去见了恭王。” 他还原本担心,郁云霁会不会因为他出去见了恭王而气恼,现在看来这一切不过是他的臆想,她如何会气恼,她甚至不关心他究竟做了什么,他的任何行为在郁云霁眼中都是无足轻重的。 郁云霁的心情好容易平复下来。 在意识到她有了这样的习惯后,她在心底告诫自己,不可同书中人物牵扯过多。 她是否会回去还是未知,更何况,孤启将来是要嫁给旁的女娘的。 她不该对此产生习惯。 但孤启的声音太大了。 她抬眸看着他,揉了揉耳朵:“知道了,这么大声做什么,快去歇息吧。” 孤启蹙了蹙眉。 他都这样了,郁云霁还是不曾生他的气,她这样的人到底有没有底线,或许是因为,她根本就不在意他。 那郁云霁在乎谁呢,是宫中那位才华横溢的太师,还是国公府那位精通谋略的玉狐狸。 似是想起了什么,郁云霁顺手从袖口中取出了一枚药包:“这是今日我寻太师为你配的药,好好吃药,你才能早些好起来。” 那枚药包包得极为仔细,药材的清香随着她的动作袭来。 她到底还是去见了溪洄。 想来今日,她便是在溪洄那里度过的,以至于深夜她也不愿回府。 既然做不到,既然不愿同他一起在这王府中,为何又要许诺他,他也并非一定要她相陪,可她的许诺他都会上心,可却让他白白的受了这样的蒙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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