臂弯中带着淡香气的手笔被抽走,孤启怅然若失的咬了咬唇,随后起身扯了扯她的袖口:“殿下,你又要走了吗?” 郁云霁安抚地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弱水的脚步声从屏风后传来。 一架绣着锦绣山河的屏风上映出人影,弱水俯身复命:“殿下,尉迟莲霜遇刺,伤势极重,我们的人不曾追上刺客,更不知那些人究竟是谁的势力,请殿下责罚。” 一道清如清涧山泉的声音,从重重叠叠的床幔中传出:“尉迟莲霜如何?” “不曾危及性命,幸而得太师身旁的弟子相救。”弱水道。 床幔内许久不在传出声响,时间久到弱水怀疑的抬起了头:“此事惊动了陛下,殿下可要去看看,毕竟此事事关两国……” “随我入宫。”郁云霁将领口处打理整洁,下了床榻。 衣袖出传来轻轻的力道,郁云霁朝身后看去,对上了孤启水盈的凤眸:“……殿下。” 郁云霁默了几息,随后勾唇。 “放心,不会有事的,”她俯身看着他,随后道,“事关重大,还不知要到何时,你就不要等我了。” 孤启捏着她袖口的手微微用力,随后撤开了阻止她的手。 “……好。”他最终这般道。 郁云霁心中装着天下大事,他不该再让她多费一丝心神的。 待她到皇宫之时,已听弱水将今日一事阐明。 “王女此刻已在宫中。”弱水道。 郁云霁看向面前的灯火通明临华殿,摩挲着指腹,最终朝殿内而去。 尉迟莲霜换了身便装,如今渗血的白绸昭示着她方才经理了怎样的一幕。 女皇不知去了何处,如今殿内唯有二人。 见着她来,尉迟莲霜扯着嘴角笑道:“殿下可是失望了?” “可见伤势不重,你还能笑得出来,倒也是命大。”郁云霁打量着她轻笑道,“可查出背后主使了吗,究竟是何人想刺杀王女殿下?” “怎么,最想我死的不是殿下你吗?”尉迟莲霜嗤笑一声。 郁云霁坐在她对面,从容不迫的为她换了一盏茶:“王女心中有明镜,究竟是谁,想来王女早就知晓。” 尉迟莲霜冷着脸将那盏茶推得远远的:“你们皇室的茶我可不敢喝,殿下的心思比比干还多一窍,莲霜怕中计。” “你的中原话当真不错,”即便此时,郁云霁也能泰然自若的夸赞她,这使得尉迟莲霜更是面沉如水,“不过,此事你当考虑清楚,究竟是一口咬定是皇室所为,同幽朝开战,还是同皇室一起将背后主使揪出来,两国交好互利互惠。” 她看着眼前的尉迟莲霜,指节叩击着桌案。 这样的声音平白给人一种紧迫感,尉迟莲霜只觉唇瓣发干,随后冷笑了一声:“怎么,殿下跟我玩攻心计吗?” 郁云霁不置可否:“你知晓的,站好队很重要。” 如今中原内部盘根错杂,这样久了,根基便容易生出污垢。 同样是射箭,同样的毒辣,她很难不想到孤启中箭那日。 她并非书中人,看过大致的剧情,便知晓此事会出自谁的手,只不过此事她还不能确定,尉迟莲霜武功高强,能将她射中,那人武功定然是在她之上,才能做的如此悄无声息。 尉迟莲霜当是为着看清那人的脸,她心中有成算,若是能被人随意射死,早就死在了狼女的夺嫡中,更不会坐到如今的位置上。 “哈,菡王殿下,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第46章 “那便先多谢王女的夸赞了, ”郁云霁轻笑,眼底却丝毫没有波动,“实不相瞒, 我的王夫先前也曾中箭,我怀疑,此人同射伤王女的是同一党羽,如若王女愿知不无言, 襄助我揪出背后之人,幽朝自然也不会亏待了北元。” 尉迟莲霜未语,她继续道:“王女是精明之人,当知晓, 背后之人的意图。” “菡王殿下威逼利诱,不就是想套我的话吗?”尉迟莲霜冷笑。 郁云霁扬起秀眉,笑道:“她们既然敢在北元使者到来之前刺杀王夫,便不属于你们的阵营,此举便是为了嫁祸北元, 然, 王夫无恙,她们便将注意打到了你的头上,要知晓,如此大胆之人,若是不除, 必是后患,一旦我们为之起了冲突, 便是鹬蚌相争, 让背后之人趁机钻了空子,届时中原易主, 北元又能好到哪里去。” “北元国主年纪尚小,恐还不能独当一面。”郁云霁唇角依旧带着淡笑,好似如今她已然置身事外,“究竟如何,王女当好生考虑。” 尉迟莲霜脸色难看至极:“……攻心计,你倒是会用。” 她本没有什么惦念,唯一挂念的就是年纪尚小的皇妹。 若是她不在了,皇妹怕会被那群伺机而动的王女们撕成碎片,她不会允许此事发生的。 而郁云霁正是知晓了她对皇妹的看中,才会如此,尉迟莲霜握紧了拳头,她原本还想借此得一些北元的好处,偏郁云霁一张巧嘴,将话都说尽了。 “我不曾瞧见背后之人相貌如何,菡王殿下没有必要在大费周章了。”尉迟莲霜冷声道。 郁云霁颔首:“是吗。” “……但在箭射来之前,我曾听到短促的萧声。”尉迟莲霜犹豫道。 北方多邦笛,南方则是洞箫。 寻常人兴许不知晓,但郁云霁却曾记得,书中提及母皇与皇姨母都是钟爱萧声的。 川安王既是能在青州立足,便有着自己的势力,而传闻中不见踪影的兵团便是以萧声为暗号,萧声起,箭当发。 只是她是通过书中剧情知晓,却不知女皇是否对此知晓,如若贸然提出此事,她又拿不出相应的证据,只怕会引人生疑。 睡意早已散尽,她望着茶盏中清凉的茶汤,一时间缄默无言。 “王女如何了?”殿外有一道身影姗姗来迟。 郁云霁抬眸看向来人。 郁枝鸢发丝上还带着潮意,衣衫却仍同以往一般一丝不苟,她看向一旁的尉迟莲霜。 “劳两位殿下记挂,莲霜无事。”尉迟莲霜深深望了郁云霁一眼,随后如此道。 郁云霁笑道:“皇姐怎么浑身湿漉漉的?” “朝堂政事繁多,我夜不能寐,故而去沐浴,谁曾想听闻这样的事,便匆匆来此。”郁枝鸢面上叫人瞧不出端倪。 郁云霁收回了眸光。 原主先前在众人眼中是扶不起的阿斗,不论如何,这场夺嫡当中,即便女皇站在她这边,原主也是不占任何优势的。 依着川安王的心思,郁云霁虽然是个好掌控的,但她无心皇位,川安王不会冒着那般风险去扶持一个傀儡,相反,郁枝鸢虽是有野心,却并非那般不好拿捏,故而原书中的川安王同女主站在了一处。 如今她初露头角,郁枝鸢便如此迫不及待的打杀,甚至不惜其中的风险。 如此有勇有谋,也不失为一个好帝王,但如今她郁云霁换了芯子。 尉迟莲霜不欲再同两人多做纠缠,起身朝着两人抱拳:“莲霜余毒未清,便先回驿站,多谢二位殿下关切。” 殿内唯留姐妹二人,郁云霁看着书中风光霁月的皇姐,一时间也察觉到了她的变化。 “宓儿这些时日忙于政事,将王夫一人留在府上吗?”郁枝鸢笑问道。 郁云霁起身道:“皇姐不亦是如此吗,国事当在家事之前。” 郁枝鸢叹息道:“妹夫幼时受了太多的苦楚,倘若皇妹将儿郎冷落,不知他会如何伤心,闲暇之余,宓儿也当陪伴在妹夫左右,妹夫满心都是皇妹,儿郎当哄着,何况妹夫他……” 郁枝鸢欲言又止,她有意断在此处。 郁云霁望向忽明忽暗的烛光。 孤启对郁枝鸢惦念多年,昨夜她回府之时便从侍人口中得知,孤启入了恭王府,那一瞬她其实是介意的,但如今想来,孤启当真满心都是她吗。 儿郎的心思难猜,她也从来没有好好关注过孤启。 夜风吹拂,将烛影吹得晃动不止。 —— 月溪阁。 芜之被溪洄从梦中拉起来,迷迷糊糊的倒在溪洄的肩侧:“太师再让我多睡一会吧……” “王女的伤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溪洄问道。 他前半夜在内室炼药,不曾休息半刻,如今方从内室出来,便闻到了芜之身上的血腥气,不待他细问,外面闹哄哄的声音便紧接着传了来。 尉迟莲霜遇刺。 北元的王女若是丧身幽朝,则代表战乱四起,民不聊生。 他怀疑是郁枝鸢的手笔。 她是个狠辣的女娘,所想的法子毒辣又致命,几乎不给人喘息的机会,但她终究还是站在北元的立场上,尉迟莲霜中箭,最得利的不会是她。 那又会是谁? 芜之抱紧他的手臂,试图蒙混过关:“什么伤……” 溪洄冷声道:“那我让你去取的药材呢,你又为何不曾取回。” 溪洄认命的睁开了眼睛,旁人不知晓,他可最明白了,他们太师寻常虽冷淡疏离平和如水,若是发起怒来,是极为恐怖的。 他在月溪阁长大,最是清楚溪洄发怒的后果是什么。 芜之委屈道:“我今日去小巷,结果突生意外,并不曾见到寻常交易的人,只见到了中箭的尉迟莲霜,幸而芜之身上还有太师给的清毒丹,便为她清理了伤口,将丹药留给了王女。” “是你救了尉迟莲霜。”溪洄收敛了冷意,“做得很好。” 若是尉迟莲霜身死,北元与幽朝便是免不了一场恶战了。 “此事兴许对殿下不利,我当去提醒她的。”溪洄摸上了桌案上粗糙纹路的龟甲。 天光大亮。 郁云霁困倦的掩唇,打了个哈欠:“弱水,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如今已是卯时了。”弱水回道。 她竟是同母皇与郁枝鸢在此商谈了一整夜。 “王夫可传来消息?”郁云霁将肩头的褶皱掸了掸。 孤启寻常觉轻,听含玉说,她不在半月堂的时间,孤启大都少眠,要靠安神香助眠的,如今她搬离了书房,孤启倒也不再点过什么安神香。 这种种迹象愈发的同她的猜想不谋而合。 分离焦虑症,且孤启偶尔暴躁,总喜欢抱着东西睡,夜间他总是这样没有安全感的样子,今夜她不在府上,也不知他是否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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