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枝鸢到底是个缜密的,可心思再如何缜密,总也不能事事圆满。 郁云霁正思忖着李仵作的话,便听弱水疾步赶来道:“殿下,恭王府走水了。” 她闻言扬了扬眉头,道:“怎么会突然走水?” “是,是王夫,”弱水喘了口气,“王夫从恭王府回来之时,便传来了恭王府走水的消息。” 郁云霁面色微沉。 这的确是他能干出的事,只是孤启如何会无缘无故放火? “王夫此刻人在何处?” 半月堂。 孤启将小臂用冷水搓洗了一遍又一遍,白腻的小臂上满是他搓出的青红痕。 “殿下……”含玉忙按住他的小臂,制止住了他的行为。 再搓下去,只怕要出血了。 孤启有些慌乱的捏紧拳头,低声喃喃:“殿下会不会怪我?” 可只有除掉郁枝鸢,殿下的路才能更顺畅些。 殿下怪他也好,厌他也罢,只要郁枝鸢活一日,他的殿下便要活在这样的阴影之下,若是如此,他宁愿承担所有后果,只求他的女娘没有后顾之忧。 他今日已然领略到了郁枝鸢的无耻,这样的人就像是隐藏在草丛中的一条毒蛇,稍有不慎便可能被她反咬一口。 “可不论如何,没了郁枝鸢,殿下便可畅通无阻。”孤启自言自语,他有些焦灼地捧着小臂在屋内来回踱步,“这样的罪名不会跟殿下有关的。” 不过一些罪名而已,不算什么的,只要殿下不生他的气将来肯原谅他…… 含玉为他打理好披肩,随后为他冲泡了一盏热茶。 他自小跟着孤启一同长大,虽然孤启疯癫,可他知晓孤启本性并不坏,虽然寻常吓人了些,但含玉依旧希望他能同女君殿下好好的。 孤启做事极端,也向来做到极致。 一旦是他认准了的事,便绝不会罢休,他便看着他宛若飞蛾般,一次又一次奋不顾身的飞进那一团明亮炽热的火光中。 他甚至愿意为女君殿下去死。 手上的寒凉被那一盏热茶驱散了些,孤启轻声道:“我只盼殿下安好。” 月溪阁。 溪洄紧闭着眼眸,听着龟甲被火灼烧的声音在耳旁哔剥作响。 “太师,可是出了什么事吗?”芜之试探问。 溪洄指腹上沾染了黑色的粉末:“……王府那边,像是出了事。” 芜之哑然,随后愠怒道:“太师就不生气吗?” 他当真不知晓他们的太师是如何做到如此置身事外的。 “为何要生气。”溪洄淡然的扫了他一眼。 他看得明白,且早就知晓,他同郁云霁注定是没有以后的,与其说他盼望着同郁云霁有些什么,可这颗心总是不曾如愿沉下来,他从不曾沉溺于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郁云霁的确能护住他,却给不了他安定。 他早在先前便卜出了卦。 没人比他更明白,郁云霁只是他的情劫,仅此而已。 溪洄将龟甲放下,淡声道:“有缘无分罢了。” 芜之望着他,终是兀自叹了口气。 罢了,不嫁便不嫁,他们太师这样好的儿郎,也并非一定要嫁人,菡王殿下满心都是那位王夫,自始至终都是太师在一厢情愿,及时抽身也是好事。 芜之不同他争辩,只追问:“那太师打算如何,要去王府看看吗?” 半月堂。 郁云霁推门而入,看得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孤启抱着小臂瑟瑟发抖,眉心还轻蹙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是说好不会私下去见恭王,你如今又是在做什么?”郁云霁阖上眸子呼出一口气,随后道。 她不知晓孤启究竟做了些什么,居然又将自己折腾成这幅模样。 他肩头歪歪斜斜披着披肩,整个人看起来脆弱又可怜,宛若风中将要破碎的残蝶。 她并不想对着孤启说重话。 郁云霁道:“郁枝鸢做了什么,你会一怒之下将她的王府烧毁?” 听她提及郁枝鸢,孤启肩头还在轻轻战栗,他对此缄口不言。 他心中委屈,可那又如何,这样的难以启齿的话要他如何开口,难不成,要他把今日郁枝鸢对他做过的那些恶心事全部都说出口吗。 被郁枝鸢握过的手腕,如今还残留着檀香。 似乎是要借此提醒他,他今日经历了怎样的事。 孤启抬起婆娑的泪眼,待对上郁云霁时,他鼻头微微酸涩。 他不能说。 今日一事损害了他的名节,若是他将这些话说出口,郁云霁兴许会从此嫌恶他,不会有人喜欢被旁人玷污过的男子的,他不想失去郁云霁。 手臂还在痛,可却比不上他心口的痛。 “孤启,我希望你能将今日在恭王府发生的一切坦然告知于我,”郁云霁微微俯身,同他的视线齐平,“若当真是你受了委屈,我会尽数为你讨回来,别害怕,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同郁枝鸢如今已经站在了对立面,她这位皇姐心思深沉,郁云霁猜想今日她兴许对孤启说了些什么,才将他吓成这般模样。 但孤启如今也并非是不知晓局势,究竟是怎样的事,能让他不顾性命放火烧了恭王府。 孤启咬着唇肉摇了摇头,终是不肯告知她。 “事关重大,若是你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母皇那边是说不过去的,”郁云霁望着他低垂的长睫,“听话,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放火烧恭王府?” 孤启只手捏着手背,钝痛使得他还能清醒一些,不至于让自己被脑海中可怖的设想吞噬。 他多么想将他今日的遭遇告知郁云霁,可孤启清楚地知晓,倘若将这些事说出口,事情便再无转圜的余地。 没有女子能容忍自己的夫郎被人玷污的。 比起说出实情被抛弃,他宁愿欺骗。 孤启的水眸对上她的,他喉头上下滚了滚,哑声道:“殿下,我不喜恭王。” “你不喜恭王?”郁云霁一怔,随即费解的看着他,“仅仅是因不喜,你便冒险放火烧了恭王府吗,不喜她不足以你做出这样的事,孤启,这样话骗不了任何人。” 孤启狠狠掐着自己的手背,辩解道:“恭王行事不端,多次欲加害于殿下,引之气不过。” 屋内静谧了一瞬。 郁云霁静静的看着他,眸中的神色不变。 她知晓他在说谎。 孤启不善于撒谎,或许可以说是不屑于撒谎。 他想做的事,完全可以凭借着毫不顾忌的劲头达成,而他从不需要撒谎。 孤启在方才说下那些话时,手总是会不自觉的掐紧自己,这是他克制自己行为的信号。 “是,是引之操之过急,可一人做事一人当,引之不会让殿下为难的,此事与殿下无关,殿下若是还生气,罚我便是……”她不曾回答,孤启有些着急了,忙道。 “不是你操之过急。” 郁云霁平静的道:“孤启,你当知晓,我喜欢你真诚和坦率,也欣赏你的敢于斗争,不顾一切,但当这一切沾染了谎言,就变了味道。”
第54章 孤启有些惊惶地抬眸扯住她的袖口:“殿下, 求你了,别不要我……” 他这幅神情总是能使她格外怜惜。 可孤启不说,她也要知晓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孤启虽是敏感,可他全然知晓,不会贸然行此事的。 她要知晓郁枝鸢究竟做了什么。 郁云霁伸出指腹,为他拭去眼角的泪痕, 道:“你好好休息,我一会便回来。” 说罢,她将袖口从孤启手中抽出,面色沉沉地踏出了半月堂。 孤启望着她离去的身影, 泪水再也止不住,大滴大滴的滴落在袖口。 书房。 弱水道:“殿下放心,属下会尽快将消息带回。” 郁云霁敛着眸子不语,她指腹拂过桌案上的一只玉雕的猫儿,思绪翻飞。 兴许是郁枝鸢对孤启做了什么, 他是个从不肯吃亏的性子, 可郁枝鸢究竟是做了些什么将他激怒成这副模样,不论她如何诱哄,他都不肯告知她。 “殿下。”门口传来一阵清远的声音。 见到溪洄的一刹,郁云霁还是顿住了脚步:“溪太师。” 溪洄朝她颔首:“察觉到这边出了事,我特来看看如何了, 殿下又是因何烦扰?” 郁云霁轻轻蹙着眉:“如今王夫方从恭王府回来,我不知他究竟遇见了何事, 亦不知晓他是受了什么委屈, 一时冲动将恭王府烧毁,方派人去查。” 她面上的担忧做不得假, 溪洄淡声道:“但此事不论如何,对殿下都是有着极大的好处的,如今的皇权争斗场,稍有差池便能使多年的经营毁于一旦。” 郁云霁何尝不知,只是如今相比这些看得到的好处,她更想知晓孤启究竟是受了什么委屈。 此事在明面上看来,似乎是孤启将两方实力的阵营打乱,将问题摆在了明面上,可细细想来,此事是对菡王府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王夫到底也是顾忌着殿下的,他是个聪明的男子,危及殿下的事,他应当不会做。”溪洄道。 郁云霁颔首,却见三千匆匆赶来:“殿下,属下方才打探到了消息……” 她将恭王府小侍口中得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秉明,却见郁云霁愈发冷峻的面色。 她不知为何在孤启明知危险的情况下,还要去恭王府私见郁枝鸢,可发生了这样的事,他此刻没有发狂已是极好的了。 郁枝鸢竟会对孤启做出这种事。 “召集府兵,去见见我那位好皇姐。”郁云霁唇角的弧度让人不寒而栗。 恭王府。 郁枝鸢不顾火焰的灼烧,越过朝着别院泼水灭火的侍人,一头扎进了别院的小屋内。 方才孤启逃走后,后门便传来了走水的消息,偏偏别院内是她存放的卷宗与密信,全然是京城世家大族的秘闻,随意一件东西便能使氏族倾颓,这是她稳住氏族最重要的东西。 若是没有这些东西来制衡氏族,只怕她在京中失势。 别院多年不曾修葺,如今经火灼烧,整个院落都跟着摇摇欲坠。 “殿下危险!”女卫眼睁睁的看着她冲进了火场。 郁枝鸢被火焰炙烤着,浑身的衣料也跟着灼烧起来,整个人都要被火焰吞噬,她像是疯魔了一般,在一众跳动的火焰中翻找着,直至头顶传来一阵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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