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儿担忧地说:“可是,万一姑爷生气怎么办?奴婢觉得,姑爷也不是好脾气的性子,有时候让人也很害怕,更何况,王妃今日也瞧见姑爷的实力了,他要是不小心伤了小郡主……” 宁王妃抿了一口苏嬷嬷端来的香茗,才微笑着道:“放心,他不会的。” 柳儿不太明白,王妃为何敢如此笃定?她们平时伺候姑爷,其实也如履薄冰,姑爷是个很可怕的人。 “回去吧,他们闹不动了,自然会去休息。”宁王妃摆了摆手,柳儿只好退出去。 “多亏王妃慧眼识人,小郡主嫁了这么好的夫婿,这一生必定会平安顺遂,富贵绵长。”苏嬷嬷由衷地高兴,小郡主只是个凡人,在如今这个妖魔横行的世道中,找到一个强大的依靠才能好好活下去。 宁王妃也舒展眉头:“我原以为他的天资假以时日也能飞升成仙,今日一看,这孩子比我想象中厉害太多了,我的朝朝,果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苏嬷嬷道:“小郡主出生那日,正是魔尊帝夙被封印之时,神魔之战终结,六界连年来第一次迎来天明,奴婢还记得,王妃产下郡主时,刚好朝阳升起,故此以‘朝阳’为封号,禹州王说了,咱们小郡主必定不是寻常之人!” “作为母亲,我并不期望她做多么不寻常的人,她只要能平安快乐地过完这一生,我就满足了。” 摘星楼上,鹿朝从浴间一路打打砸砸到寝间里,终于累得不行,气喘如牛,她一屁股坐在床上,用烛台指着帝夙:“行了,本郡主今日暂且饶了你,你出去吧!以后不准再踏入我房中一步!” 少年好整以暇地抱着双臂,从始至终,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仿佛只是逗着没长牙的小猫玩了一会儿。 末了,他便转身往外走。 鹿朝长舒一口气,总算送走了这瘟神,不枉她拿出了拼命的架势。 果然啊,做人还是要心狠手辣,不狠一点,日子就没办法舒坦。 让他知道她也是有脾气的,他不就走了吗? 鹿朝扔了烛台,舒服地往床上一躺,原主这张华丽柔软的大床,她自从穿越来,还从未一个人好好享受过。 外间传来关门的声音,她心里还没开始高兴,就听见脚步声返回来。 鹿朝一骨碌爬起来,果然看见帝夙又折返回来,她瞪大眼睛:“你,你不是走了吗?” 帝夙:“关门。” 鹿朝:“……”我关你祖宗! 她的烛台呢?刚刚扔哪儿了? 鹿朝站起来,刚要去捡烛台,忽然感觉身上一麻,继而,熟悉的浑身酥软的感觉又出现了,她像根煮熟的面条,软软地倒下去。 帝夙微微一动,下一秒,就到了她面前,接住她倒下去的身体,单手抱回床上去,把她放好。 他没有立刻起身,微凉的手指将她脸颊上乱糟糟的头发拨到耳后,指尖触到她细腻柔软的皮肤时,心中那种不知名的酸酸涩涩又涌上来了。 他用手按着胸口,眉心紧紧蹙着,好半晌才将这阵心悸压下去。 鹿朝瞪着他,他这是干什么?这是什么表情?等等,他是不是现在才打算反击? “你……使诈……卑鄙……无耻……” 帝夙猛地抬起眼睛,冷冰冰的灰色眼睛充满戾气。 鹿朝自动噤声。 不骂了,再也不骂了,人要识时务。 少年慢慢低下头,额头抵着她耳边的枕头,他的皮肤真的好凉,似乎血液都是冷的。 鹿朝不禁打了寒颤。 帝夙就这样,靠着她很近很近地,躺下来,拉起被子盖好两个人,随后微微抬起手指,勾起帷幔的玉钩晃了一下,重重纱帘次第垂下来。 红烛昏罗帐。 鹿朝全身瘫软,反正也挣扎不起来,不如睡觉。 身旁的少年呼吸轻缓而安静,似乎早已经睡着了,可是他除了冰凉的肌肤之外,整个人都极具存在感,让人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忽略他。 鹿朝适应了大半个时辰,才有了些睡意,昏昏沉沉之中,忽然听见他近在耳畔,低哑而磁性的声音。 “朝朝,红枣糕好吃吗?” 鹿朝精疲力尽,正在半梦半醒之间,根本不想再同他争吵,何况自己中了软身咒,连唯一的武器嘴炮也不利索了。 她懒得说话,只好随意敷衍:“好吃……” 好不好吃,你自己吃一次不就知道了吗?用得着问两次吗? 真是烦人! 摘星楼这边闹了大半夜,好不容易才安静下来,整个宁王府也就陷入了宁静。 今夜,除了摘星楼里那对年轻的小夫妻之外,整座宁王府,似乎没人能睡得着。 云绣在同辉阁的廊下来来回回走了许久,才看见自己的丫鬟小柔气喘吁吁跑回来,她连忙问:“摘星楼那边怎么回事?是不是江小山和云朝打起来了?” 小柔点点头,但立刻又摇头。 云绣沉下脸,怒道:“到底怎么回事?让你出去,连个事情都打听不清楚吗?” 小柔害怕地缩起脖子,连忙说:“郡主息怒,摘星楼里的小玲是奴婢的同乡,她说今夜是因为江公子和朝阳郡主一起沐浴时,江公子不知怎么惹了她生气,朝阳郡主就发脾气,听说拿着烛台追着江公子打……” “什么?”云绣往身后看了一眼,云瑶倚着一张矮几,拿着一本书在看,可是听到这话,还是抬起头来。 云绣又问:“江公子就没反击吗?就一直让她打?” 小柔点点头:“打是没打到,只是避开,听摘星楼的人说,不过是夫妻两闹着玩儿,王妃都让人不要管。” 云绣嘀咕:“江公子竟然忍得了她那大小姐脾气?” 云瑶放下书,问道:“他们感情一向如此好吗?” 云绣挥挥手,让小柔下去,这才走进去,坐在云瑶对面,倒了杯茶喝下去:“刚成亲的时候,并不好,江公子一直住在巡夜营,半个月都没回来过,后来云朝作死,半夜跑出城被妖魔袭击了,江公子把她救回来,从那之后,两人就好起来了。” “江公子……救了她?”云瑶拧起秀眉,似乎极其难以置信,“他竟然救人……” “是啊。”云绣放下茶杯,把这几天以来的事情一五一十全告诉云瑶,最后才说:“一开始,谁都不知道江公子这么厉害,还以为他只是个穷乡僻壤来的穷小子!” 云瑶一脸苦涩。 云绣从今日在筵席中就开始好奇了,此时再也忍不住问:“云瑶姐姐,你和江公子,此前就认识吗?” “嗯。”云瑶点点头,声调轻柔,“他家住烟陵,那里被妖魔毁了,他受了伤,我刚好路过便救了他,我在他身上看见了父王当年留下的信物,还有血书,他既是救命恩人之子,我不想背弃诺言,便让他带着信物到安阳来找父王。” 云绣吃惊道:“你当时就没告诉他,和他订下婚约的人是你吗?” 云瑶摇摇头,随即感觉悔不当初,难过地低下头。 当时情窦初开的自己,又是欢喜,又是羞涩……她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该嫁给他的人是你,可是现在,属于你的人却被云朝霸占了!你不知道她有多得意,今日在我们面前大肆炫耀,还奚落我!接风宴上,她分明也是故意的,当众让你难堪,还伤了你,更让江公子击败了琉璃仙都少主,她这分明就是要给你一个下马威!” 云瑶道:“此事,是父王有错在先。” “你根本不知道!”云绣生气地说,“最赞成这桩婚事的人是宁王妃,他处心积虑撮合他们,原本江公子一直住在巡夜营,从未踏入过云朝房间一步,是宁王妃亲自去巡夜营把他请回来,让他们有了夫妻之实!” “他们成了亲,王妃也没有办法。”云瑶已经从宁王那里弄清楚了前因后果,知道此事便是这一世的阴差阳错,不怪任何人。 这是他们九世情缘中都有的劫。 可是,这是最后一世,最后一劫,如果她还是失败了,帝夙会再次觉醒,重新掀起神魔之战。 十五年前那一战,满天神佛在他剑下陨落,若他再成魔,六界将陷入万劫不复。 “云瑶姐姐,宁王妃是禹州王的女儿,她如果真的不想要这门亲事,可以轻而易举推翻,可是她偏偏要承认,这不过是为了气你,她恨你的母亲是神女,让她独守空房一辈子,所以,她就要把你的夫君抢走,给她的女儿,她得不到的,云朝得到了!”
第11章 净心雪莲 “好了。”云瑶阻止她继续说下去,耐心地劝道:“绣儿,我知道你和云朝从小不和,你在宁王府寄人篱下不容易,还处处被她压了一头,心中难免有怨恨,可是凡人的命数都是天定的,你也不必嫉妒她,她将来的命数还不知道如何呢。” 云绣落寞地点点头。 “还有,鱼敬师兄是个很好的人,他为人善良,不拘小节,用不了几年他飞升成仙后,就是你一生一世的依靠,他是我为你千挑万选的人,你一定要好好珍惜他。” 云绣心中像被刺了一下,但还是说:“我知道,谢谢云瑶姐姐。” “回去吧。” 云绣离开同辉阁,慢慢往回走,丫鬟在前面提着灯笼,回头提醒她小心脚下的阶梯,谁知一看她的脸,吓了一跳:“郡主,您怎么哭了?” 云绣吸着鼻子:“我知道,她不过是觉得我可怜,配不上那些好的罢了,她天生仙骨,我不敢和她比,可是云朝凭什么?凭什么什么都比我好?” 丫鬟吓得不敢出声,只能小心翼翼提着灯笼,一路上听着云绣的哭泣和抱怨回去了。 而在同辉楼里,云瑶一个人坐着,目光痴痴地望着外面孤冷的月亮,许久都无法回神。 她腰间的佩剑凤羽上闪过一道微光,随即,化成一位仙风道骨男子,鹤发童颜,身穿灰色鹤氅,在她对面坐下。 “瑶儿,难过的话,不必忍着。” “前辈……”云瑶刚刚开口,晶莹的泪水便滑下脸颊,“我该怎么办?” “你与帝夙,生生世世都有这样的磨难,若非如此,又何须错过八世?” 云瑶哭着问:“我和他之前的八世,比这一世的磨难还要大吗?那八世究竟是怎样的?” “吾也不知。”凤羽叹息着,“知道此事的神族,在十五年前几乎被帝夙杀干净了,如今唯一知晓的人,大概只有住在日月之巅的那位天神了,可是他已经有数千年没有露面,连神魔之战他也没有出现,传言之中,他或许早已陨落了。” “那就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或许有。”凤羽说,“只不过,此法非常危险,若是一时不慎,恐怕会酿成大祸。” 云瑶仿佛抓住一丝希望:“前辈,你先告诉我是什么办法,我可以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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