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只要我不惹他们,他们是懒得杀我这么一个半截身子进了土的老婆子。”老嬷嬷推开贺岁安的手,扶着楼梯快步下去了。 马贼破门而入,寒气将客栈里仅有的暖气冲散,他们手持着刀剑,肆无忌惮坐下。 老嬷嬷哆哆嗦嗦地走到他们面前。 她诚恳说客栈前阵子被胡人搜刮过,如今这里既没粮食又没金银,望各位大爷高抬贵手。 马贼压根就不耐烦听老嬷嬷说话,用刀随便劈烂一张桌子:“老不死的,少啰嗦,快给大爷我们弄点吃的,不然一刀宰了你。” 他们身上的刀剑有些还残留着血,看样子是已经杀过人了。 她慌乱应好,准备去弄吃的。 还没等老嬷嬷走开,马贼还算警惕地往二楼看:“客栈里除了你,还有没有别的活人。” “没有。” 马贼哼了一声,想上二楼查看。老嬷嬷上前阻拦:“各位大爷,上边真的没人。” 他们充耳不闻,硬是要上楼。 老嬷嬷被他们推倒在地,马贼拔刀出来,眼看就要杀了她。 却见楼梯出现了一位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少女,橘色的长裙,外裹着一件算不上厚的冬衣,小脸微红。 她蝴蝶发髻用鲜艳色丝绦绑住的,丝绦尾端垂下来,和漆黑的发梢混在一起,衬得皮肤愈发白皙,眼眸微亮,犹如面能照人的镜子。 “嬷嬷。” 老嬷嬷不想她出事,想去挡在她面前,又被那些马贼拦住:“小姑娘,你怎么就出来了!” 就算贺岁安胆小怕事,也无法眼睁睁看着老嬷嬷死在她面前。 马贼将泛着血腥味的长刀架到她冷白的脖颈上。 刀身冰冷,贺岁安抖了下。 马贼眯了眯眼,“我就说你这个老婆子为什么不让我们上去看,原来上边还藏着个人……” 话还没说完,他们又看见楼上多了一个人:“你又是谁?” 贺岁安也抬眼看去。 只见少年踩着旧到能发出沉重吱呀声的楼梯一步一步走下来, 贺岁安对少年的出现也感到惊讶,刚才在楼上并未看见他,同时也有几分惊艳。 少年生得很高,墨黑的长发编有十几条辫子,混着披散的长发,小铃铛与玲珑的银饰坠在辫子尾端,垂在他劲瘦的腰后,叮当地响。 身上的衣服与他们有所不同。 风格迥异,靛青色的服饰,上面有精致复杂的刺绣,仔细一看又会觉得扭曲的图案,青蓝拼接的腰封束着他流畅的腰,也挂有铃铛。 少年的长靴子挂着一串银饰,绕过靴身盘绕着,像蛇。 贺岁安的目光停在他脸上。 一张脸漂亮到雌雄莫辩。 他站在楼梯上,俯视着他们,弯唇笑起来:“你们太吵了。” 贺岁安视线往下移。 少年脚边下爬着一条红色的蛇,吐着信子,给人感觉滑腻又冰冷,她还能看到从他护腕中蠢蠢欲动探头出来的蝎子、蜈蚣。
第2章 贺岁安本能惧怕这种虫蛇,若不是自己脖颈还抵着一把长刀,她会后退几步,躲到角落里。 由于红蛇少见,在场的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它,最后再谨慎审视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却见又有一条黑蛇从他身后爬出来。 两条蛇仿佛通晓人性,想饱腹一顿般,紧盯着楼下。 “嘶嘶嘶”。 蛇昂起头,红舌头若隐若现。 祁不砚懒散似的倚在楼梯边缘摇摇欲坠的栏杆,几条辫子垂在身前,铃铛晃动着,双眼如琉璃剔透,指尖随意搭在楼梯扶手上。 蝎子、蜈蚣等蛊虫似得到了主人的允许,沿着他的护腕出来。 马贼终究是马贼,烧杀抢掠的事做多了,岂会怕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少年,一人扯着嗓子道:“此事与你无关,多管闲事,小命……” 祁不砚偏头看说话的那人。 发上银饰产生碰撞,又响了。 叮、叮、叮。 他皮肤很白,五官在夜间尤其艳丽,像个吸引人的好看怪物,眉梢微挑,目光一凝,语气温和无害:“你是想说,小命不保?” 马贼认为他们在气势上不能输,冷哼了声,长满胡茬的脸让他们瞧着凶神恶煞:“知道就好。” 祁不砚点头。 “我没打算多管闲事。” 马贼用怀疑的眼神看他,正在揣摩他说的话可信度有多高。 贺岁安顿感希望破灭,不想就这样死去,她犹豫着要不要出声求站在楼梯转角的少年帮助她们,可即使求他,对方又会答应吗。 此人都说过不会多管闲事了。 下一刻,祁不砚却轻声:“可我刚才说,你们吵到我了。” 马贼不明所以,懒得跟他废话,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往地面啐一口:“那又如何,不杀你,我们已经算是大发慈悲了,还不快滚。” 祁不砚走完楼梯剩下的台阶,像小孩随性用长靴踢了踢红蛇的脑袋:“你们不跟我道歉?” 红蛇扁扁的脑袋委屈抖了下。 马贼:“道什么歉?” 他笑了一下:“对你们吵到我一事说抱歉啊。” “我道你爷的……疼!” 不久前还在地上的红蛇被祁不砚一脚踹飞,脑袋恰好塞进骂人的马贼口中,红蛇顺着马贼嘴角开始咬,毒液迅速渗入他皮肤,溃烂。 马贼一个字也蹦不出来了。 祁不砚平静地看着这一幕:“既然不道歉,那就去死好了。” 温柔中又带了格格不入的无情。 贺岁安吓了一跳,跌倒在地,因为红蛇啃咬着的人正是用长刀抵住她的马贼。离得太近,贺岁安甚至能听见蛇咬人的声音。 毛骨悚然。 被红蛇咬过的马贼死了,尸体迅速枯败,如同被吸干了精血。 老嬷嬷也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其他马贼这才反应过来,提刀上阵,招式狠辣,一招一式全都是冲着拿人命去的。 祁不砚退了几步:“你们且等等,让它们先吃饱,就当是你们的道歉,这样难道也不行?” 马贼哪里还能听得进他的话。 他们怒道:“拿命来!” 祁不砚从容不迫抬手到唇边,熟练吹了个口哨。 成百上千本该在温暖地方越冬的隐翅虫不知从何处飞出,袭向他们,毒性强烈的隐翅虫令他们浑身红肿且头晕,乏力到拿不稳长刀。 贺岁安虽怕,却还是挡在老嬷嬷面前,见黑蛇爬上她的脚,差点两眼一翻晕过去。 蛇信子嘶嘶嘶舔舐过贺岁安的脚踝,滑溜溜的。 黑蛇并未咬下去。 贺岁安身体僵硬,想甩开黑蛇又没那个胆子,谁敢保证它不会先一步咬她,老嬷嬷被她挡住,没能看见往她身前缓慢爬动着的黑蛇。 直到黑蛇爬上贺岁安的肩头,老嬷嬷才看见,大惊失色,想帮忙推开它:“蛇在你身上!” “嬷嬷且慢。” 贺岁安尾音带颤,这条蛇至今不咬她,还是不要惹怒的好。 “它没有咬我。” 她控制不住害怕,哭腔都出来了,虽还没哭,但说这话没什么信服力,老嬷嬷也不敢轻举妄动。 马贼们没了反抗的能力,一一被祁不砚用他们曾用过的长刀抹了脖子,喷溅出来的血液落到地板上,令爬出来的蛊虫兴奋不已。 他扔下染血的长刀,用还温在炭火上的水洗手。 以前大约也做过类似的事。 不然也不会这么娴熟。 光线昏暗,贺岁安看不清少年靛青色的衣裳沾到多少血,只能看到他浸入温水里的手指纤长白皙,骨节分明,宛若姣好玉石。 待洗干净手,祁不砚看向贺岁安,她紧张咽口水:“抱歉。” 他似有些惊讶。 “你跟我说抱歉?” 贺岁安尽量不去看肩上的黑蛇:“对不起,我们刚才吵到你了,你能不能别杀我和嬷嬷。” 祁不砚朝她走去,还淌着水珠的手指点过黑蛇的脑袋:“你说你爬到她身上干什么,吓到她了——你觉得我是滥杀无辜的人?” 后半句是问贺岁安的。 黑蛇讨好般用信子舔主人,却还是没离开她,喜欢这股味道。 贺岁安摇头如拨浪鼓,马上回道:“我没有觉得你是滥杀无辜之人,我还要谢、谢你呢。” 她不想再看到面前的虫蛇,耷拉着头,丝绦与长发垂下来。 “谢我?我可没有帮过你。” 祁不砚正眼看贺岁安。 少女衣着单薄,脑袋还有被人砸出来的血窟窿,尽管血液凝固了,也不能想象当时受了多重的伤,衬得小脸煞白,可怜兮兮的。 可……这又关他什么事呢。 祁不砚曲起手指,敲了一记黑蛇,温和笑道:“你若再不回来,那你便死在她身上吧。” 贺岁安猛地抬头。 对上少年那双眼尾微微上翘起的狐狸眼,他长发如瀑布倾泻而下,鸦色自然,天生微卷,没编成辫子的部分青丝中间夹着蓝色丝绦。 仔细一看,跟他们大周人的长相有些不一样,但无疑是美的。 她却忍不住后退。 因为听见他轻描淡写地说出“死”这个字,不过贺岁安只后退一步就被迫停下了。 黑蛇在她耳畔吐出信子。
第3章 贺岁安下意识闭眼。 黑蛇沿着她的手臂、大腿爬下去,回到祁不砚的身体。 老嬷嬷从贺岁安身后出来,看着他欲言又止,她忘记告诉贺岁安,楼上还住着一位自己在昨天收留的少年,也没料到他会驱蛊。 祁不砚将客栈里的尸体都扔出去,独自坐在柜台上,长腿随意垂着,黑靴的银饰晃动几下。 少年衣裳的银饰铃铛颇多,一动就会响,如会蛊惑人的声音。 他跟老嬷嬷说了几句话。 具体说了什么,贺岁安没听清,注意力都被祁不砚周围的虫蛇吸引了去,黑蛇爬过她皮肤,舔舐过她指尖的触感仿佛犹存。 令她有一种即将被蛇咬死的错觉,纵使它爬走了,留下来的阴影也暂时挥之不去。 贺岁安本不想看着祁不砚的。 可又怕一不留神被他身边的虫蛇爬上身,她唯有偷盯着他那个方向,一只浑身泛着紫、体型比一般蜘蛛要大的捕鸟蛛蛰伏在他肩背。 连小蜘蛛都怕的贺岁安乍然见捕鸟蛛,腿软得厉害。 看得头皮发麻。 她不动声色离他远点,缩在炭盆旁边,恨不得旁人看不见,这人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如果没猜错,都是能杀人的。 深夜,寒风呼啸。 纯白干净的雪与长夜共存,卫城还是毫无人气,一片死寂。 只有客栈亮起微弱的光。 贺岁安打起了瞌睡,老嬷嬷让她上二楼房间休息,贺岁安不肯,今晚她不想一个人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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