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长靴盘成几圈充当银饰的小银蛇悄无声息爬动起来。 靠在祁不砚身边的贺岁安偶然瞧见那只吃过她额间死肉的紫蜘蛛攀爬到她肩头,似是感受到主人情绪有变化,远离危险。 她天生怕虫蛇的性子哪能容易改掉,是勉强忍住紫蜘蛛的。 “大哥,放他们走吧。” 几个卫城百姓动手前一刻,刚说过蒋将军战败一事另有蹊跷的青年终究是无法对活人下手,出言劝他们:“放他们走吧。” “怎可为了一己之私让他人无辜葬送性命,不妨再等等,我相信朝廷是不会放弃我们的。” 他们握拳想了须臾,撇开脸,无奈扔下铁镢头。 祁不砚若无其事带贺岁安出城。 * 他们要去晋城。 这是贺岁安去到晋城紧闭的城门前才知道的事。 大周边境时常有胡人作乱,建于边境的城池很少开城门,怕胡人突袭,城墙上有士兵轮流值守。 夕阳西下,气温骤降,飞沙走石刮得贺岁安睁不开眼。城墙堆砌得很高,大周军旗插在显眼的高处,她仰头不过一会,脖子便酸了。 城门也不是随意就可以开的,还得请示能主事的将领。 贺岁安怀疑他们根本进不去。 守城将领怕胡人假扮成普通百姓投靠晋城,窃取情报,以防万一是不会轻易放人进去的,死一两个百姓总比死一城百姓好。 但城门开了。 有几个身穿赤色戎服,腰佩弯刀的士兵走出来。 贺岁安不可置信,好奇道:“他们为什么愿意放我们进去?” 祁不砚:“因为我是炼蛊人,是他们李将军请我来的。简而言之,他们给予我想要的报酬,以此交换,我会圆他们一个心愿。” 少年才十几岁,看起来跟神秘的炼蛊人完全搭不上边,可他偏就是天水寨最年轻的炼蛊人。 “唔……也可以说是帮他们解决一些与蛊有关的事。” 炼蛊人。 懂得炼蛊是基础,其次是,驭蛊、下蛊、解蛊、杀蛊,只有全部精通才能称之为炼蛊人。 贺岁安听懂了。 晋城李将军有求于炼蛊人,不然他们也没办法进城。 “报酬?什么报酬?” 贺岁安也发现自己问了很多问题,问完这个后,面露讪色。 祁不砚却没放心上,玩了下她发鬓垂下来的丝绦:“我索要的报酬,因人而异,但无一例外的,都是要他们最重要的东西。”
第6章 被人带入城后,李将军没立刻见他们,而是尽地主之谊,派人给他们准备膳食和浴汤,让远道而来的他们先好好休息一番。 贺岁安还惦记着卫城。 她不确定晋城知不知道卫城的情况,一进城就和那些将士说了,他们说会去核实,便没后文了。 晋城的处境和卫城截然相反,虽也是大周边境的城池,相隔也不远,但明显比卫城繁华很多。 也不对。 贺岁安没见过未被胡人大肆屠杀过的卫城,说不定之前的卫城比晋城还兴盛几分。 来到陌生地方后,她惴惴不安。 人多的地方,心思也多。 将军府高墙耸立,随主街边缘而建,正门飞檐翘角,气派十足;后院假山叠翠,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看得贺岁安眼花缭乱。 甫一进将军府,祁不砚便和她分开了,贺岁安被一名女婢带去平常用来安置女眷的院落。 他则被小厮带去别院。 到西厢房,她看见有不少人。 西厢房空置有一段时日了,骤然打扫起来需要点时间。 李将军得到的消息是苗疆天水寨的炼蛊人答应出手相助,对方是一名不满二十岁的少年,常年独自行事,虫蛇毒物环身。 可少年身边还带着一名少女就出乎意料了,李将军只好匆忙让人打扫招待女眷的西厢房。 女婢迎贺岁安进房。 她拎着包袱的手紧张到泛起青白色,不忘同女婢道谢。 “小娘子不必客气。” 巨幅屏风后面备有洒满花瓣的浴汤,飘着丝丝缕缕雾气,双凤作承的衣桁挂有一套新衣裙。 女婢似木头人般,表情始终如初,唇角弧度仿佛都是恰到好处,伸手就去解贺岁安腰间的裙带:“奴来服侍小娘子沐浴。” “不用了。” 贺岁安护住自己险些被女婢解掉裙结的裙带:“你们出去吧,我一个人能行的。” “是。” 见她抗拒,女婢躬身行礼退下,贴心关上房门。 门纸倒映着她们的身影。 将军府的下人在西厢房外守着,贺岁安单独留在房内,走向装着浴汤的大浴桶,旁边香炉里的香是刚点燃的,味道还很淡。 这几天风尘仆仆赶来晋城,身子确实是脏了,她脱衣沐浴。 浴汤微凉,贺岁安才起来。 她看了看包袱里的单薄旧衣裙,再看将军府准备的领口带绒毛的新衣裙,果断选择穿后者。 几步开外,有张一人高的方镜,贺岁安系好湛蓝色裙带,走过去照了下,齐胸襦裙绣着一朵牡丹花,清贵如白玉,缀着银丝边。 脸颊不施粉黛,皮肤白而温润,彩绦绕着漆黑柔顺的发鬓。 突兀的是额间伤口。 贺岁安探头过去仔细看。 伤口结痂了,有些痂自然掉落,露出新生的皮。 总感觉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贺岁安踌躇良久,决定还是顺其自然,眼下最重要的是活下去。 她想去找祁不砚。 目前来看,暂时只能相信他。 贺岁安推开门走出去,几个女婢问她有何吩咐。 “我想去找和我一起来这里的人。”她不自觉捏着手指。 女婢时刻保持着笑容的脸多了一丝为难,有所顾虑,但思及此人是炼蛊人祁不砚带来的,还是答应了,走在前面为她引路。 天色已晚,沿路亮起盏盏落地青灯,清幽秀丽。 两人经廊下而过。 半晌后,一处偏僻的院子入目。 院墙爬满青色藤蔓,不时传出深藏在里面的虫鸣声,贺岁安驻足,眼含疑惑:“他住在这儿?” “啊!” 院内响起一道痛彻心扉的叫声。 她惊道:“什么声音?” 女婢习以为常,脑袋垂下,眼睛望着地面:“回小娘子,不是,此处是奴家公子的住处。不过小娘子要找的人就在里面。” 见女婢半字不提那是什么声音,贺岁安愈发想进去看看了。 怕是怕的。 可她更怕出事的是祁不砚,如此一来,没有了记忆、对这世间一无所知、又不敢轻易相信他人的自己以后就要一个人生活了,贺岁安自知还没有这个能力,也无处可去。 “那我现在可以进去?” 女婢恭敬为贺岁安推开虚掩的院门:“可以。” 贺岁安往里走一步,回头看女婢还站在原地。月色下,女婢穿着将军府下人的朴素褐色衣裙,目露微不可察的恐惧,看着院子方向。 在贺岁安回头看的前一刻,女婢又恢复原本的神色。 “你不跟我进去?” 女婢:“将军说过,下人无令不得擅入此地。” “那我呢?” “您是炼蛊人带来的小娘子,是府上贵客,将军嘱咐奴要好生照顾着,想去哪儿都可以。” 夜风呼呼吹,女婢提着的灯笼颤动,低眉顺眼,似要在外面等贺岁安出来。檐下的墙灯忽明忽暗,她还是进去了:“有劳了。” 贺岁安刚走到庭院中间,措不及防见一道人影从左侧扑来。 她下意识躲开。 绣鞋却被高低不平的青石板道绊了下,向后跌倒在地。 定睛一看,扑向她的是一名大约二十几岁的男子。面色青黄,眼底阴影重,看着身体发虚,嘴角还流着口涎,却身穿华服。 男子十指指甲被人尽数拔去,血淋淋的指肉外露,赤的双脚不着鞋履,脚趾甲也被拔了。 贺岁安快速地站起来。 她正要往外跑,却听到银饰声。 屋内缓步走来一人,依然是那一袭衣裳,祁不砚绕过在地上抽搐的男子,走到贺岁安面前:“你怎么来了?” 贺岁安没有见过这等场面,话都说不全了:“他、他……” “他什么?” 祁不砚耐心地引导她说下去。 而她看见了他掌心有血。 贺岁安想转身就跑,祁不砚单手握住她的腰,手有清洗过的凉气,轻松将她往回拉,他和颜悦色:“把话说完。” 她企图用手推开他:“他的手和脚没了指甲,是你弄的?” 手腕猛地一紧。 黑蛇缠绕住贺岁安双手。 而黑蛇越勒越紧,勒出两道清晰红痕,贺岁安立马不动了。 “是我弄的,我这是在替他解蛊呢。”祁不砚低头看她,长相温良,却轻声笑,“你怎么那么容易害怕啊,让我都想杀了你算了。”
第7章 贺岁安听祁不砚说是在帮男子解蛊,还是怀疑居多。 解蛊需要把人手脚的指甲都挑下来?可很快,她就不得不信了,疼到在地上打滚的男子红烂的指肉上有东西在蠕动,顺着指缝爬出。 形状似蛆虫的蛊汲取不少养分后,身体浑圆,密密麻麻一堆,争先恐后从男子指肉攒动。 白蛊一见月光就死了。 成群的白虫无济于事挣扎几下,簌簌地掉下来。 贺岁安愣住,收住力气,身旁是少年因呼吸而微微起伏的胸膛,带有特殊的淡香。 他四肢修长,抽条似的,施展开像能将贺岁安整个人完完全全包住,衣袍宽松,被她慌乱推过,领口松了点,隐约露出雪白的锁骨。 等白蛊彻底爬出来,男子疼晕过去了,软绵绵瘫躺着。 “抱歉,我误会你了。” 贺岁安认错迅速。 她没把祁不砚说想杀她的话当真,贺岁安蓦地发现他的掌心还在流血,是被匕首利落划伤,属于他的血,不是属于男子的。 张口要问祁不砚为什么会受伤了,贺岁安又想起刚看到的一幕,那些白蛊爬出来的原因或许不仅仅是男子指甲被拔下,还有血作引。 白蛊未死前,想爬过来的地方正是祁不砚所站的方向。 “进来。” 祁不砚好像知道院外还站着人,转头对外面说。 先是女婢进来,后面跟着几个贺岁安没见过的生面孔,是将军府的守卫,他们派两人扛起男子,也不多问,默然无声地退出去。 贺岁安想让祁不砚去包扎。 他却问:“你熏香了?” 他们这次贴得实在太近,祁不砚无意地闻了闻。 西厢房一开始是点着熏香,但她不喜欢闻,等将军府的下人出去不久,倒茶进香炉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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