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岁安还牢记着祁不砚的手,含糊不清地问:“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弄伤手。” 他夹了一片肉放她碗里:“拿血去喂蛊罢了。” 贺岁安也听祁不砚说过用血来养蛊的事,这虽是他的私事,但她依然想说:“你以后能不能别用血来喂蛊了,用别的可以么?” “可以。”他答应了。 而几条刚想从窗外爬进来的蛇变惆怅,以后再也喝不到祁不砚的血了,问题是他的伤口又不全是因为它们,它们喝很少的。 红蛇找了个角落,钻进毯子里待着,银蛇想跟它挤一挤,被瞪了一眼,又灰溜溜地爬走。 银蛇随后抢走黑蛇好不容易找到的另一张毯子。 黑蛇欲哭无泪。 贺岁安不知道它们之间的争毯子大赛,见黑蛇自个儿待在没遮掩的地方,扔一块肉给它,黑蛇高兴了,用脑袋蹭蹭她的脚再吃。 幸好隔着一层鞋子,感觉不到滑腻,不然贺岁安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条件反射地踢开它。 祁不砚很平和地看黑蛇。 它叼着肉爬远了。 贺岁安又坐直身子吃自己的饭菜了,她怕用膳时会弄脏披风,解开了,再把袖摆往上捋。 祁不砚转而看贺岁安的手,她手腕正中间也有一道若隐若现的红线,这是被种下了钟情蛊的印记,除非蛊解,否则一直都会在。 他眼睫微动。 所以,贺岁安现在因为钟情蛊,正在爱着他了。 由钟情蛊生出来的爱是真正的爱么——这句话在苗疆蛊书上出现过,很小的一行字,不是撰写的人所写,而是看过书的人写的。 蛊书一代代传阅下来,经过一些人的手,他们会批注,写自己的感想。 祁不砚不再看贺岁安的手腕,握住玉箸的手稍紧,不是也得是,贺岁安就是正在爱着他了,他们不会分离,她也离不开他。 “你怎么不吃了?”贺岁安给祁不砚夹了块肉。 他神色自如继续吃。 他们用膳用了两刻钟,她不知不觉吃撑,想出去走走,消食。下雪不同下雨,不怕被淋湿,穿多点衣服就可以随时出院子了。 贺岁安问祁不砚要不要和她一起,尽管他吃得并不多,但出去也好过整日在房间里闷着。 祁不砚牵着她推门出去。 院中白雪皑皑,贺岁安弯下腰抖了抖花上的积雪,露出深红色的花瓣,抖完花,又抖草。 祁不砚看着她玩,也不知这样有什么好玩的,看着看着,他也尝试抖了下身旁的树,积雪哗啦啦地砸下来,贺岁安目瞪口呆。 她被铺天盖地的雪砸懵了。 根本躲不开。 树上的雪全砸他们身上了,疼倒是不疼,跟打雪仗差不多,贺岁安推掉肩膀的雪:“你怎么不等我们走出去再抖树啊。” 祁不砚仰头看树,再拂去她发顶的雪:“以后会的。” 贺岁安不跟他计较了。 她拍身上的其他雪,耳畔却又响起父母叫唤的声音,贺岁安迟疑地抬起眼,飘着雪的半空再度出现她父母,画面变得真实很多。 他们还在西安古城里,焦灼地拿着手机里的照片到处问人,偶尔朝四周大声喊她的名字,古城景区也放着响亮的寻人广播。 贺岁安告诉自己这是幻觉,不要信,可这一切也太真实了。 祁不砚没错过她的表情。 他顺着贺岁安的视线看向除了雪、云,便再无他物的天空,她昨日也是露出这样的神色,然后头也不回,一路奔向某一处。 祁不砚似若无其事握住她:“贺岁安,你又看见什么了?” 贺岁安如实道:“还是我父母,我知道你看不见,但我想说的是,那些画面太真实了,就像正在发生一样,被投影到我面前。” 他抬起手捂住她的双眼:“是幻觉,别看了。” “好。” 祁不砚带贺岁安回房,等进去后再放手:“你是不是在雪中待久一点就会出现这种幻觉?” 贺岁安嗯嗯几声,有些鼻音:“可能是,昨日也是在雪中待了一会儿就看到我父母了,今日也是,我也不明白其中缘由。” 他取下悬挂在炭盆上的茶壶,倒一杯热茶给她。 贺岁安接过茶杯,放到嘴边吹了吹,抿几口,身体变得温暖起来,又觉得不够,厚着脸皮拿祁不砚的手来当天然的暖炉。 祁不砚似不经意地道:“你能不能详细跟我说说你是如何来到……这个世界的。” “能的。” 贺岁安之前就对祁不砚坦白过她来自哪里,虽没说细节,但大致都说了,他今日既想知道她是如何来到这个世界的,说也没事。 于是贺岁安像找到了能向他人倒苦水的机会,爬回床榻,盖好被褥,招手示意他坐过来。 祁不砚坐到她的旁侧。 她拉过被褥也盖住他,不管祁不砚冷不冷,接着开始说自己的奇幻经历,说到被人砸破脑袋的时候,不自觉露出忿忿的小眼神。 祁不砚目光没离开过她。 他垂下眼又抬起:“你说在晕过去看到了什么?” 贺岁安努力地回想:“一道模糊的人影,兴许是路过的人吧。对了,还有古城,不过我当时就是去参观古城的,但是……” 祁不砚:“但是?” “没什么。”她怀疑自己是被砸迷糊,看错了,那些建筑像是古城的,又不像是古城的,更像这个世界的,充满自然烟火气息。 毕竟拿去当旅游区的古城会被现代人进行各种各样的改造,终究会缺少专属古代的韵味。 这些也不重要。 贺岁安双手搁在膝盖上,掌心捧着脸,眨了眨眼道:“那是我第一次见六月下雪,很美。” 她至今还记得那场景。 “跟这两天下的大雪差不多。”贺岁安补了句,都是难得一见的奇观,在不该下雪的时候下漫天大雪,可不就是奇观嘛。 她没注意到祁不砚垂在身侧的手缓慢地收拢着。 祁不砚默念着雪这个字。 他初次见贺岁安时,下着雪;贺岁安从她那个世界来到这个世界时,下着雪;现在她能看到父母的“幻觉”,也是下着雪。 难道贺岁安来的契机是天降异象的六月飞雪,昨日也恰好出现算是天降异象的四月飞雪,那么她会不会……祁不砚凝望贺岁安。 贺岁安身上的被褥滑下膝盖,将它拉回来:“我说完了。” 祁不砚忽而起身下床。 她下意识拉住他。 “你要去哪儿?”贺岁安脱口而出问。祁不砚只道:“我想去衣柜里拿点东西。” 贺岁安松开他。 祁不砚拿了一条靛青色的绸带回来:“你看雪看久了会出现看到你父母的幻觉,那一出去便蒙上眼睛,直到这场雪下完。” 稍作停顿,他长睫垂落,掩了眸光,慢条斯理道:“不过要我在你身边,才可以出去,你知道的,你若产生幻觉,会很危险。” 她看绸带:“没这个必要吧,我不经常出去就是了。” 祁不砚叠好绸带,放到软枕下:“没关系,你若不想戴,这段时间里,你就待在这个房间可好?” 就待在这个房间? 也不是不可以,贺岁安趴到床上躺着:“好吧。” 祁不砚出去了一趟,贺岁安没问他要去做什么,不久后,她听到了封窗户的声音,贺岁安从床上爬起来,极惊讶地看窗的方向。 窗被封得死死了。 少年回来,关上门,坐回贺岁安右侧:“我怕你会忘记,去开了窗,开窗会看到雪的。” 他亲她脸颊还没消失的彩蝶:“你可不能看到雪呢。”
第83章 尽管如此, 但封窗户这件事做得稍微夸张了点,贺岁安却没说什么,祁不砚行事谨慎也有道理,总比她粗心大意来得安全。 不过她是在雪中或看这场雪太久才会出现看见父母的“幻觉”, 不小心看几眼应是无碍的, 贺岁安心想着, 看了一下窗的方向。 可封住窗, 不是还有门? 贺岁安看门。 这时, 门外来了几人,侍女是过来收走碗筷的, 她们送膳食到房间后会估摸着时间又折返。 听到叩门声的贺岁安习惯性地想下床去开门, 以前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她开的门, 但祁不砚此次先贺岁安一步开了门, 让人进来。 下人们鱼贯而入收拾桌子。 她们动作很轻。 等她们快要收拾好时,有人偶然抬头看过紧闭的窗户,那处有被用木板从外封死的痕迹。 这是作甚, 莫非是窗户坏了, 怕被颇大的风雪吹开,方会出此下策?但也没必要封住,那岂不是永远打不开窗,瞧不到院子了。 她们只是一介下人, 疑惑归疑惑,也没过问便退出房间了。 已经坐起来的贺岁安见她们走了, 又百无聊赖趴下,掰手指, 而祁不砚玩着她长发、丝绦。 贺岁安转过脑袋,半张脸压在软枕上, 另外半张脸对着祁不砚,她揪了揪他的衣摆:“苏姐姐他们还没知道我回长安。” “你想怎么样。” 他问。 贺岁安低声道:“我认为得跟他们说一声的。” 她的长发与丝绦沿着祁不砚的指缝滑落,他抓住了:“你想去见他们,当面跟他们说?” 床边的炭火散发着暖意。 贺岁安翻过身,正躺着面对床顶,心口因呼吸起伏着,双手放在被褥外面,有点红:“倘若可以,我是想见他们一面的。” 前几天,她只给他们每人写了封信就一走了之了,像是心生怯意,然后找了个必须离开一段时间的借口扔下他们独自解决刘衍。 她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上次叫祁不砚送信,这次又叫他转达?贺岁安不太想这样。 祁不砚不再玩她的丝绦,收回手时腕间蝴蝶银链轻轻地响:“你要是想见他们,可以在我们成婚当日见,这几日不要外出了。” 贺岁安扒拉出软枕下的靛青色绸带:“成婚当日我是肯定得出去的,也要蒙上这条绸带?” “要。”他说。 她坐起来,手里的绸带很柔软,蒙在眼睛上肯定不会不舒服:“但这样会不会太奇怪了,我眼睛明明没事,成婚却也要遮眼。” 祁不砚接过绸带,轻柔地绑到贺岁安的双眼,给她试一试:“外面有雪,遮眼是最稳妥的。你现在试了,可感觉到难受?” 难受倒不难受,她就是不太适应自己陷入黑暗中无法视物。 贺岁安拉下绸带,重见光明,视线聚焦后第一个看见的人便是面前的祁不砚:“不难受。” 她将绸带放回原位。 二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刻。 贺岁安用脑袋很轻地撞他胸膛,祁不砚身上的银饰被她撞得晃动,她道:“我好无聊。”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36 首页 上一页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