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岁安发觉了,捂住自己的小彩蝶:“你看它干什么呀?” “快要消失了。” 蝴蝶是一部分一部分地消失的,此刻还剩下半只翅膀,再过片刻会彻底消失,不留痕迹。 贺岁安哦了声,继续看书,直到双眼泛起干涩的疼意,她闭目休息一会儿,祁不砚也侧躺下来,脸对着贺岁安,却没闭眼。 他叫她:“贺岁安。” “嗯?” 贺岁安枕着自己的胳膊,身上盖有厚被褥,听到祁不砚的声音,她发出一个音节来回应。 祁不砚却不说话了。 她本想问他叫自己是不是有事的,但房间太温暖,在等他说话的功夫,贺岁安很快陷入半醒半睡中。 天一冷,她也贪睡了。 短短的一天里,她睡了两回,这一回,贺岁安直接一觉睡到天黑,她是被尿意憋醒的,今日都没出去过,更别说去方便了。 贺岁安越过睡在外侧的祁不砚,动作小心翼翼,还是不叫醒他了,她不想上茅房还被人陪着。 还有,祁不砚最近睡得仿佛不太好,眼底有一层浅色阴影。 他在天冷时会有嗜睡之意。 可他也极会忍。 贺岁安希望祁不砚好好地睡一觉,她拿着靛青色绸带离开床榻,轻手轻脚走向房门,他要是在房间里,毒蛊是不会守在附近的。 虽然贺岁安是拿着遮眼绸带出去的,但她没有蒙上。 其一,会看不见路,有祁不砚在,他会牵着她走,问题是她没叫醒他;其二,也不是必须得遮眼,她不往雪里看就是了。 “咔吱”一声,贺岁安推开了并未上锁的门,走了出去。 公主府的每一所庭院都会有一间茅厕,他们住的院子自然也是有的,贺岁安径直往那处去。 她也不用经过雪地,只要目不转睛地顺着廊道走即可。 风吹过,几片雪花飘来。 贺岁安脚步一顿。 廊道寂静,残存的风声刮过她的耳朵,还有雪的冷意。 说实话,得知看这场雪的时间一长就能出现看到父母的幻觉后,贺岁安有些被诱惑到了,哪怕是幻觉,她也想再看看他们。 贺岁安捏紧手中的靛青色绸带,犹豫几番,还是决定迅速地冲向茅厕,她解决完就原路返回。 风雪不断,簌簌作响。 贺岁安加快步伐。 不能在外停留太久,她感觉自己会经不住诱惑的,贺岁安又扶起裙裾跑了起来,廊道的木板被她踩踏出轻微的声音,咯吱。 将要跑近房间前,贺岁安恢复平常的速度,怕声音会吵醒祁不砚,不快不慢走了段路,深呼几口气,调顺气息,这才推门进去。 一进去,她僵住了。 祁不砚不知何时离开床榻,坐桌子旁,似淡然地望着房门。 贺岁安扬起手中的绸带。 他还是看着她。 她慢慢地走过去:“我是拿着绸带出去的,我没看到雪,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快回来了。” 祁不砚看贺岁安拿着的绸带:“那你遮着眼出去的?” “不是。”她老实道。 “我遮着眼哪还能看见路。”贺岁安拉他的手,居然破天荒的有一丝凉意,要知道祁不砚的体温常年只在偏热的范围内波动着。 若这么说,拿绸带出去也是多此一举,但这是祁不砚给她的,贺岁安不想辜负他的心意,想着就算暂时不用,也带在身边。 祁不砚指尖微动,表情没变化:“你为何不叫醒我。” “我觉得没必要。” 贺岁安绞着衣角:“我想你睡一个好觉,下次不会了。” 祁不砚揭过这一篇,像无事发生地笑着道:“好,我们吃饭。”桌上摆有热气腾腾的菜肴。 准时送来晚膳的下人在贺岁安还没从茅房回来前就走了,祁不砚便是被下人的敲门声唤醒的,一睁眼,身侧没了贺岁安。 他现在给她装一碗饭。 而贺岁安绑起散发,赶紧去洗漱,不想祁不砚等自己吃饭。 贺岁安急匆匆地洗漱完,连要擦掉脸上的水珠也忘了,一屁股坐下,祁不砚替她拂去滑落到下巴的水珠,他们开始吃饭。 用完饭,他们先后沐浴。 贺岁安先。 祁不砚后。 等他沐浴好,贺岁安躺床上看话本了,她脸颊的小彩蝶已消失,长发被尽数撩到右肩前,露出纤细的后颈和被衣衫遮住的腰背。 祁不砚坐下床时,挂在两侧的帐幔晃了晃,他俯身吻贺岁安,似是在确定她的存在,贺岁安被他亲得有点痒,缩了缩脖子。 贺岁安丢掉话本,拉起被褥,盖过自己脑袋,他也进去了。 片刻后,祁不砚握着她瘦白的小腿肚,从裙摆里出来,贺岁安还将自己闷在被窝里,他隔着被褥抱住了她,口中还有一缕腥甜。 贺岁安没动。 祁不砚掀开被褥,露出贺岁安有着潮红的脸,亲她耳垂:“贺岁安,我还想看看你的彩蝶。”
第84章 祁不砚手指轻轻地卷住贺岁安落在被角附近的长发:“成婚那晚, 你再给我看,可好?” 贺岁安觉得祁不砚做什么也要询问一遍她意见的这件事不太好,有些事当面问,会叫人回答也不是, 不回答也不是。 之前她就觉得了。 现在更觉得。 她又转移了话题:“苗疆天水寨人成婚是怎么样的?” 贺岁安还真是挺好奇的。 “苗疆天水寨?” 祁不砚低语。 他很少看苗疆天水寨人成婚, 但见过一两次, 有印象:新娘子当日会穿缀满银片、刺绣繁复的衣裙, 由寨里的老人所做。 不仅是衣裙有银饰, 她们从头到脚皆戴各种银饰,银冠、银项圈、银耳坠等, 比平日里戴的多很多, 这才是一整套银饰品。 因为在苗疆天水寨人眼里, 银饰有驱邪, 寄托着幸福之意。 苗疆天水寨人若是将刻有自己名字的银饰赠予他人,便是想跟你在一起的意思,接受了就不能反悔, 反悔者, 当以死偿还。 祁不砚玩似的捏她小手:“你会喜欢苗疆天水寨么?” “喜欢的。” 贺岁安想她会喜欢的。 虽说她只从他人的口中听说过苗疆天水寨,但是隐隐能够幻想出这么一个地方:用竹木搭建起来的吊脚楼此起彼伏、错落有致。 吊脚楼置身于群山之间,群山又被清澈的水流环绕着,曲曲绕绕的青石板道或许会有少许青苔, 两旁草丛中偶尔响起虫鸣。 云雾萦绕着寨子时,它似能隐匿于其中, 消失不见。 当云雾消散时,它重现。 充满神秘感。 寨子里的人穿着图案不太一样, 颜色却大同小异的靛青色衣衫,身上佩戴银饰, 一走动便产生叮铃叮铃的碰撞声,传过山水间。 这是她想象的苗疆天水寨。 贺岁安跟崔姨住的那几天,对方曾和她闲聊说过一些关于苗疆天水寨的事,她都记心上了。 苗疆天水寨人护短。 外人伤了苗疆天水寨人的心,一定是此人不好,该杀;外人杀苗疆天水寨人,一定是此人主动招惹、意图不轨,也该杀。 苗疆天水寨人还讲究不许伤害同族,因为有德高望重的长老坐镇,所以他们的寨子很是和睦,向来不会出现自相残杀的情况。 行走江湖多年的崔姨还挺怀念当初在苗疆天水寨里的生活。 可惜回不去了。 偷取苗疆圣物的她是叛徒。 贺岁安也听崔姨说过一些关于祁不砚小时候的事,他刚被带回苗疆天水寨那年还不满十岁。 寨里人得知祁不砚是祁舒的血脉,在他回来当日纷纷到山间小道那里看,他们瞧他的长相,还以为祁不砚是个极漂亮的小女孩。 贺岁安记得崔姨的形容。 祁不砚穿的是小件靛青色衣衫,戴着精巧的银抹额,抹额之下,一双眼很亮,像能洞察人心、人性,唇红鼻高,粉雕玉琢似的。 寨里人见祁不砚的第一面,印象最深的是他长了一张好脸,令他们刮目相看的是祁不砚小小年纪居然能反操控别人养的蛇。 苗疆天水寨人养的蛇对外来人有一定的攻击性。 有条蛇攻击了他。 祁不砚是第一次进寨,对守护着天水寨的毒蛊来说是外来人。 正当苗疆天水寨人想阻止毒蛇之际,祁不砚反操控了它,尽管年幼的他对反操控毒蛊还不熟练,时间很短,但也足以震惊众人。 苗疆天水寨长老立刻便断定祁不砚日后会是优秀的炼蛊人。 炼蛊人稀少。 他们非常需要炼蛊人。 苗疆天水寨信奉、尊敬炼蛊人,毕竟他们只有炼出蛊才能护寨子的周全,不受外界侵扰。 历年来,外界战乱频繁,却从未殃及过苗疆天水寨,他们会用蛊是主要的原因,他们不会干涉外界,却也不容许外界干涉他们。 违者,杀无赦。 而炼蛊人在炼蛊、驭蛊、下蛊、解蛊、杀蛊等方面皆十分的出色,是普通的苗疆天水寨人无法超越的,他们很高兴祁不砚会是。 崔姨都不用开口请求他们留下祁不砚,他们便答应了。 祁不砚就在此住下。 他们对他是有求必应。 祁不砚一开始不是独自住在苗疆天水寨孤山上的,与他们同住在寨子里,出乎意料的是,第二日险些杀了一个跟他同岁的孩子。 原因是对方踩死了他的蛊,祁不砚反手将对方推进了水里。 众人大惊。 他们开了惩戒大会。 没办法,祁不砚此举涉及残害同族,按照苗疆天水寨的规矩是要开惩戒大会,接受惩罚的。 惩戒大会在事情发生后当即开了,天水寨长老全来,浑身湿淋淋的孩子躲在母亲怀里哭泣,祁不砚孤身蹲在角落看掌心的死蛊。 他们最终也没惩戒祁不砚,只让他搬上孤山住。 这一住便是十几年。 不是他们不准祁不砚下山,是他自己不想下山,相反,他们每隔一段时间还要上山找他,请他炼蛊,也替他接外界的生意。 这些事都是贺岁安通过崔姨知道的,原著并未提及。 此刻,沿通风口进来的细风吹得房内的烛火摇曳,又被炭火烘出来的热意覆盖,冷不到人,贺岁安轻扯了下祁不砚的微卷发梢。 他看她碰自己长发的手。 贺岁安似自言自语:“苗疆天水寨一定很美。” “你还没去过呢。” 少年笑。 贺岁安掀开被褥给祁不砚进来,不想他再隔着被褥抱她了:“俗话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看见你,便知道苗疆天水寨美了。” 话音刚落,贺岁安发觉自己在间接地夸祁不砚长得好看,她埋脑袋进软枕里,贺岁安还是第一次说这种话,略感难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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