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松微大嫂也和他说过此墓是谁的,是几百年前的燕王燕无衡,他没听说过历史上有这号人,一度以为大嫂记错或说错了。 而且蒋松微发现这座古墓的规制是按照皇陵去做的,不是一个燕王等级的人会拥有的规制。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正当蒋松微疑惑时,一阵笛音传遍古墓墓室,上百由阴尸蛊控制的傀儡破地而出,他看见他们吃力地对付着,快要被傀儡淹没。 傀儡太多了,还身穿着盔甲,生前应该是将士。 最重要的是,傀儡全然不知疲倦地挥动着刀剑,像上阵杀敌的气势,他们如何能抵挡得住? 蒋松微本以为他们会死。 却见那一名穿着靛青色衣衫的少年举起一支骨笛,吹响了。 骨笛传出来的笛音很好听,如天籁,山涧流水般动人心弦,却有极大的杀伤力,听久了,令人感觉心脏被弦紧紧地勒住。 蒋松微伤上加伤。 他无暇顾及,只全神贯注地看着祁不砚,此人竟能通过笛声反向操控被阴尸蛊控制的傀儡。 怎么可能? 眼前的事实又明确地告诉蒋松微,此事是真的。 能够反操纵被阴尸蛊控制的傀儡,对方是不是也很精通蛊。 有没有可能帮蒋雪晚解开体内的蛊?蒋松微当时想的是此事,想出去,又因伤太重,晕了。 再醒过来,古墓要塌了。 那间墓室也空无一人了,只剩下遍地的白骨架。 蒋松微历尽千辛万苦才从古墓里逃出来,随后选择跟上了祁不砚和贺岁安,对方搭船离开风铃镇,他们也搭船离开风铃镇。 因为蒋松微拿不定祁不砚会不会答应帮忙解蛊,他跟他们上了船后,也并未主动寻他们。 他还在犹豫。 他还想观察一下他们。 观察得知,那名叫祁不砚的少年好像没什么想要的。 他做事也随性随心,面上笑容似真似假,出手狠辣绝情,神似空有一副好皮囊的精美瓷器,只有在面对贺岁安时有点像个真人。 面对贺岁安时的有点像个真人,也仅是相较而言罢了。 若祁不砚在乎贺岁安,那蒋松微是可以拿她去威胁他帮蒋雪晚解蛊的,不过他也不是这等卑鄙之人,也不屑于行此等卑劣之事。 可少年喜欢贺岁安么? 看着又不像。 他对待贺岁安的态度很怪异,说好是好像挺好的,还有举止亲昵,同住一室,却又不像寻常的男女之情,蒋松微越发看不透了。 蒋松微活了那么多年,昔日跟着他大哥在边境守城,平生最怕的便是别无所求的人,这种人很难掌控,也很难与其合作。 * 甲板的风很大,蒋松微望着眼前的贺岁安、祁不砚出了神。 “蒋公子?” 贺岁安对他晃了晃手。 蒋松微忙敛思绪,眉峰舒展开,用长辈的口吻道:“贺姑娘跟雪晚一样唤我三叔便好。” “三叔。”贺岁安尝试性喊了声,又转脸看了一眼蒋雪晚,她发辫的蝴蝶银饰晃动,“三叔你们这是要乘船去哪儿?” 蒋松微没有立刻回答。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他们接下来将要去往何处。 天大地大,他们的容身之所却少之又少,因为他们的家在卫城一战中没了,在大火中烧成灰烬。 而以后的事又尚未有定论。 于是蒋松微含糊地带过他们要去往何处,反过来问贺岁安要去哪里:“你们呢?” 贺岁安不知道。 她是暂时不知道的,清楚自己总是很多问题,偶尔会控制自己不要问那么多,打算跟着祁不砚上船,到目的地便又跟着他下船。 祁不砚若有所思地扫了一眼蒋松微:“你很关心我们啊。” 蒋松微面不改色。 他道:“抱歉,我并无意打听,只随口一问,若是冒犯了,还请祁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祁不砚莞尔:“随口一问便随口一问,有什么好冒犯的。” 贺岁安没注意听他们说了什么。 蒋雪晚很喜欢她,大概是整天跟着身为男人的三叔,太过乏闷了,一靠近她就缠着她,贺岁安都无法分神去听别人说话。 “这个是什么?”蒋雪晚碰了碰贺岁安发辫尾端的蝴蝶银饰,眼亮亮的,“我也想要。” 还没等贺岁安回答,蒋松微就呵斥她了:“雪晚。” 蒋雪晚不再碰蝴蝶银饰。 她苦着张脸。 一看就是喜欢蝴蝶银饰的,听见三叔叫自己,她又不敢了。 自蒋雪晚中蛊后,心智变得如同几岁孩童般,导致蒋松微不得不看她紧些,怕她会乱来。 蒋松微想替蒋雪晚解蛊的另一个原因是,或许她知道卫城为何会被胡人攻破,那段时间,他恰好不在卫城,是出事了才回到的。 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隐情。 蒋松微是相信自己大哥的实力的,在卫城被攻破前一个月,他离开卫城,还担心大哥会不会对付不了那些胡搅蛮缠的胡人。 大哥信誓旦旦说早有准备,他们是绝对攻不进来的,蒋松微并不觉得大哥是在夸大其词。 他不让自己想下去了。 蒋松微一想到此事就心烦意乱。 祁不砚倚到护栏,似乎没怎么再在意他们这边的事了。 贺岁安送了一支银簪给蒋雪晚。 蒋雪晚这才又高兴起来。 蒋松微没让蒋雪晚在船舱外逗留太久,等她和贺岁安玩了一刻钟,又将她带回房间去了。 贺岁安目送着他们离开,一回头,撞进了祁不砚看过来的目光,她忽而快步走到他身边:“你给我的蝴蝶银饰太好看了。” “蒋姑娘都想要呢。”贺岁安拿着发辫的蝴蝶银饰。 “是么。” 祁不砚此刻貌似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沿着甲板走过去,走了几步,拐了个弯,是船上的死角,没人过来,也没有人往这里看。 贺岁安自然也去了。 他看着她走过来,也伸手过去抚摸贺岁安的蝴蝶银饰,与她指尖擦过,顺着先前的话题道:“那你为什么送了一支银簪给她?” 贺岁安仰起脑袋。 她望着他,认真道:“因为这是你送给我的呀,别人送给的东西是不能转送出去的,何况,我也是真的喜欢,好生精致。” 祁不砚放开了蝴蝶银饰。 “贺岁安。”少年弯下腰,将就着贺岁安的身高,与她平视。 贺岁安茫然:“怎么了?” “你……”他眨了眨眼,忽道,“你真不想跟他们离开?只要你现在说想跟他们离开,我会允许的,我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 祁不砚对待蛊也是如此的。 炼成蛊后,他会将它们放到地上,让它们作最后一次选择,是永远成为他的蛊,还是离开。 对待她,亦是。 选择了便不能更改,他们苗疆天水寨的人重承诺,违者死。 然而,贺岁安显然没有意识到。 她反问:“我和你认识、相处的时间最长,我为什么要跟他们离开,我只是多跟他们说几句话,你是因为这件事不高兴?” 得知贺岁安的答案是否定,祁不砚眼底似含着星碎的笑意,他在她耳畔温柔说道:“好啊,贺岁安,你要记住你自己的选择。” 他气息赤裸裸地落在皮肤上。 贺岁安耳朵一麻。 她压下心底浮起来的古怪,低低“嗯”了一声。 祁不砚指尖蓦地抚过贺岁安唇角,低下头,鼻尖几乎要抵着鼻尖了,托着她后颈,呢喃似的:“贺岁安,我现在想亲你。” 铛、铛、铛。 铃铛声不规律地响起之时,他于风中吻住了她。 “我们可不可以变得更亲密一点呢。”他发间银饰垂落,撞过贺岁安身前发辫的蝴蝶银饰。
第36章 陌生中又带点熟悉的暖香气息盈满贺岁安身侧, 她扑闪眨了下眼,感受到了祁不砚略显生疏地轻轻擦过她唇角,柔软贴着柔软。 贺岁安的唇微凉,祁不砚的唇微热, 吻上的那一刻, 她仿佛被他那抹温度寸寸地侵蚀了, 双手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侧腰。 似不带任何情愫的吻, 却又极粘稠, 叫人呼吸不过来。 祁不砚吻得很轻。 他似是想仔细地体会这种感觉。 一次又一次,每一次的感觉好像都有所不同的, 妙不可言, 令祁不砚欲罢不能……不就是唇贴着唇, 为何能产生这般愉悦。 他想着, 加深了吻。 贺岁安离祁不砚太近,能看见他垂下来的纤长睫毛,晨光缓缓撒下来, 在上面笼罩着一层薄色, 侧脸白皙无害,琉璃似的。 少年一手捧着她下巴,一手兜住她的后颈,随着接吻的时间拉长, 他喉结微微滚动几下。 他很认真地亲着她。 * 因为以前也和祁不砚接过几次吻,贺岁安倒是没太大的反应了, 有种东西叫习惯成自然,大抵如此, 不过内心还是有少许波动。 他说的“我们可不可以变得更亲密一点呢”是什么意思? 贺岁安后颈莫名发烫。 不、不会是她想的那个吧。 “咳咳咳。”思及此,贺岁安忽然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咳得脖颈、小脸泛红一片。 不可能,一定只是她想多了。接吻结束后就一直蹲在船上如厕之处的贺岁安果断下了结论。 她推门出来,用水洗手。 得回去了。 供船客沐浴的地方是建在船舱里的,如厕的地方则建在外边。 祁不砚已经回船舱的房间了,贺岁安借口要行方便之事,暂时留在外边而已,她洗完手就也准备回去,毕竟在船上没事做。 贺岁安刚才又忘记问蒋松微和蒋雪晚住在哪间房间了,不然,无聊之时还可以去找他们。 她抬头往船外看。 水面宽阔,一望无际。 赤露着胳膊肘子、身穿大襟衫的船工也没什么事干,只是越临近卸货的时辰,他们越发戒备,轮流巡逻仓库的次数增加了。 自从贺岁安知道那些货物是幻蛊后,对船工和仓库敬而远之。 没想到今天的船提前靠岸了。 船工一个接一个地往仓库进,出来时都扛着几箱货物。 贺岁安站的地方偏僻,他们没看到她,小声用外邦语聊着八卦,说货主外邦人抓了个不小心撞破箱子里是什么货物的女子。 这可不是件小事。 货物是幻蛊的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被一个外人知道还了得。 他们说那女子看着像傻子,外邦人本来想像昨夜对别人那样对她灭口的,但见她实在长得好看,脑子又不灵光,又改变主意了。 美人自然得物尽其用。 他认为傻子美人用起来更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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