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央朝他们行拱手礼。 贺岁安回以一礼。 她脸上也有惊喜神色,没想到会再次遇见他们:“郡主。” 苏央轻扯唇角,有了一抹几不可见的笑容:“贺小姑娘,到了长安,你可以不用再叫我郡主,你若不介意,就叫我苏姐姐吧。” 他们相处时间不长。 但一同经历过生死,到底是对苏央有些不同的。 贺岁安将自己的包袱背好:“苏姐姐,你也可以不用再叫我贺小姑娘,叫我贺岁安就行。” 苏央颔首:“好。” 她道:“你们刚来长安?可有地方住?我是半月前来的长安,买了一处宅子,如果还没找到住的地方,要不要和我们一起住?” 说罢,苏央意识到自己可能有点唐突了,又不想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我想问你们关于燕王墓的事,住一起会方便。” 毕竟是站在外面的,怕别人听到,她提到燕王墓时很小声。 贺岁安不解地看着她。 “燕王墓?” 苏央变得严肃道:“对,燕王墓……和长生蛊。”她想问他们在燕王墓有没有发现长生蛊的线索,来长安也是为了查此事。 贺岁安暂时没答应苏央的邀住,祁不砚来长安有自己的事,住在别人的院子怕是不方便。 而客栈来去自如,只要付过银子,没人会注意。 祁不砚果然没答应了。 他慢抚过挂在腰间的骨笛:“不用了,我们会到客栈住。” 苏央看向祁不砚腰间的骨笛,之前在燕王墓,他便是用这一支骨笛操控体内有阴尸蛊的傀儡。 在遇到祁不砚后,她也派人打听过他,得到的有用消息很少,祁不砚这个名字在江湖上并不响亮,没有多少人听说过此人。 打听祁不砚过程中,苏央意外地得知了一种人。 炼蛊人。 据说他们出自神秘的苗疆天水寨,以炼蛊、控蛊出名。 江湖上是没人听说过祁不砚,但祁不砚出现在江湖的时间,恰好与一名出自苗疆天水寨的少年炼蛊人出现在江湖的时间重叠了。 少年炼蛊人一出到江湖,便与人做过几桩交易,由于凡是与他做过交易的人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名声就迅速地起来了。 苏央对这类巧合很敏感。 于是又派人打听关于那名少年炼蛊人的消息,见过少年炼蛊人的人向她粗略地描述他的打扮,与祁不砚的打扮几乎一致。 所以,祁不砚是不是那名出自苗疆天水寨的少年炼蛊人? 苏央感觉他就是。 难怪他对蛊那么熟悉,还能反向操纵他人的蛊。 被祁不砚拒绝同住一处宅子的提议,苏央并不觉得有什么,想来,他是有事要办。 “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了。”苏央还有事要做,派钟幻跟着他们,记下入住的客栈名字。 不用多做别的事。 钟幻明白苏央的意思。 祁不砚要办何事,她不关心,关心的是他们要住哪家客栈,以后可以去找他们问燕王墓。 苏央对这些事知之甚少,很不容易才从她父亲口里撬出几句。 他们苏家的老祖宗便是辅佐燕王设计古墓的工匠,也亲眼见证燕王奉命建古墓,见证燕王奉命炼长生蛊,更是见证了燕王惨死。 苏家将这个秘密一代一代传下去,苏家人都要守护燕王墓。 燕王对他们苏家有恩。 他们苏家要守护他的陵墓。 而燕王墓里又留存了些有关长生蛊的记载,具体位置,苏家人不知,无法销毁,他们能做的是守护陵墓的同时保守长生蛊秘密。 长生。 世间确实很少人能禁得住这个诱惑,苏家有过那么多代传人,也出现过动了歪心思的人。 但下场并不好。 传到苏央父亲这一代,燕王墓终究是被有心之人找到了。 原来她父亲很久以前便知有人在燕王墓炼阴尸蛊的,可却替对方隐瞒了,只因那人是活了数百年的燕落絮,燕王燕无衡的姐姐。 苏家一代一代传下去的,不仅有燕王墓与长生蛊的秘密,还有几张燕王的画像,其中一张画像里有一名女子,便是燕落絮。 他们各自在画像上题了一首诗,也各自署了名。 他们是姐弟。 苏睿林没想到的是,燕落絮的阴尸蛊会不受控制,竟然危害到风铃镇的百姓,让他们丢掉了性命。 对此,他自责不已。 苏央不相信有人能活数百年,他第一次跟她提起了长生蛊。 又在机缘巧合下,苏央得知有人正在尝试着炼百年前的长生蛊,幕后之人跟长安有关,因此不顾她父亲的阻挡,来到了长安。 炼长生蛊的办法太阴毒了。 不该再被炼出来。 苏央想揪出要炼长生蛊的人,竭尽所能地阻止对方,若她不知道还好,可老天爷偏偏让她知道了此事,苏央无法坐视不管。 近日有些眉目了。 她今天要过去查找线索,没太多时间与贺岁安、祁不砚详聊在燕王墓遇到的事,只能改日。 贺岁安目送苏央离开。 祁不砚去找客栈,长安城别的可能不多,客栈倒是数不胜数,过来长安城做生意的商贩、外族人比比皆是,他们得找地方住下。 有需求就有供应。 长安有一条街,被人称为客栈街,那条街全是客栈,他们到一长安,随便向人打听,往那处去,都不用花时间到处找客栈。 贺岁安初次来长安,自是不知道有这么一条街。 她是问人家才知道的。 他们去了客栈街。 祁不砚没怎么挑,直接挑了左边第一家客栈,原因是比其他客栈少一点人,贺岁安无所谓住哪家客栈,跟着他就进去了。 听到价格那一刻,她合不拢嘴。要一两银子一晚,其他客栈都是两百文左右,足足贵五倍。 住这家客栈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他们也不想到人多的客栈。 祁不砚掏了块金子出来。 这是他要付给掌柜的租金。 贺岁安记起祁不砚说的话,他以前帮人炼蛊,收的都是金子,他还不是轻易炼蛊的,要感兴趣,再答应炼,一次收取千金。 金子无论在何时何地都是流通的,毫无疑问的可当银钱使。 掌柜收了祁不砚的金子。 他笑问他们需要开几间房。 祁不砚单手拎着包袱,环视客栈:“要一间。” 掌柜喊小二带他们上楼,长安客栈的房间划分跟别处略有不同,但大同小异,长安的客栈一般分为:天号、地号、人号等。 这家客栈没地号、人号供人选择,只有天号房。 贺岁安随小二进房间,才明白这家客栈的价格为何那么高。 此处的天号房很像大户人家住的宅房,柜摆陶瓷,墙挂着画,角落里立有装满书的架子,左侧是贵妃塌,右侧是红木拔步床。 南侧是供客人放包袱的衣柜,北侧置有一面落地屏风,落地屏风对面是一面落地镜,镜面清晰,足有一人高,可照全身。 贺岁安放下包袱。 她打开窗,往外看,发现这家客栈背靠着长安的主街。 祁不砚随手扔下包袱,也站到窗前看外面,时辰还早着,长安主街人山人海,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半晌,回到房中间坐下。 一坐下,那些藏他身上的毒蛊就纷纷爬出来了。 它们很饿。 主人已很久没喂过它们了。 祁不砚手微动,毒蛊立刻沿着房间的缝隙爬出去,自己出去寻吃的了,贺岁安回头看他。 她想了想,问:“你这次要找的东西是什么?” “一块千年红玉。” 祁不砚缓缓地脱下护腕,戴护腕只是方便动手杀人,平时,会尽量减少受护腕束缚的机会。 护腕被他放到桌上,露出手腕,在红叶村割三次腕割出来的伤口好了,只剩下几道淡粉色的疤,在白皙皮肤上还是很明显。 蝴蝶银链遮了一部分的疤。 贺岁安坐到另一张木椅子上:“找千年红玉?” 一听千年红玉,她便知道这样东西的罕见、珍贵了:“那你可知它现在在谁的手上?” 房间里的茶水是小二新换上的,祁不砚提起青瓷茶壶,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到贺岁安面前:“下山前便打听到了。” 贺岁安喝掉他给她倒的茶。 她不知道祁不砚要找那么多东西,是想干什么。 自贺岁安认识祁不砚后,他找到的东西有阴尸蛊母蛊、万草花,如今还要找一块千年红玉。 在她认识他之前,祁不砚有没有找到其他东西,贺岁安暂时不知道,但说句心里话,她还挺想知道他找这些东西做什么。 想知道归想知道。 贺岁安依然没有问出口。 可祁不砚似乎能看穿她心思:“我找这些东西是为了炼成蛊王,我也是为了炼成蛊王而下山。” 蛊王? 是蛊中之王么,贺岁安瞬间明白了,祁不砚素来爱炼蛊,尤其爱炼难度极大的蛊,既然是蛊王,那炼养的难度肯定会更大。 贺岁安懒懒地趴到桌子上,长发坠到身侧:“蛊王是别人花钱请你炼,还是你自己要炼的?” 祁不砚看了一眼她发梢的小银饰:“我自己。” “炼完之后呢?” 贺岁安的脑袋枕在手臂上,抬起眼看他,满眼好奇:“找到那些东西,彻底炼成蛊王之后,你是不是要回苗疆天水寨了。” 待他彻底炼成蛊王,会用来解开体内的天蚕蛊。 这是十几年来,祁不砚翻遍所有蛊书,唯一找到的能解天蚕蛊的方法,以蛊王攻天蚕蛊,却也不是百分之百能解掉,五成机会。 让两只蛊在他体内相争。 看最后能活着的是哪只蛊。 蛊王与天蚕蛊是无法共存的,祁不砚厌恶祁舒留在他体内的天蚕蛊,会不惜一切代价解掉。 祁不砚握住贺岁安发梢上的小银饰,银铃铛发出响声,是他今早给她系上的:“贺岁安,以后,我带你回苗疆天水寨,可好?” 贺岁安弯眼笑:“可以呀,那是一个什么地方?” “有山、有水、有树。” 他轻声道。 她突然跳起来,跑去放包袱的衣柜,找出胭脂盒,又回到祁不砚身边:“你看。” “这是我在青州买的胭脂盒,我没跟你说过,我买它的原因吧,我就是喜欢胭脂盒的图案,有山有水有树,还有间小木屋呢。” 祁不砚指尖落在胭脂盒的小木屋上:“是么。” 图案不是绘画。 所有图案都是雕刻出来的。 他的指腹压上去,能感受到图案的起伏、轮廓。 这间小木屋有几分像祁不砚在苗疆天水寨孤山上住的木屋,看着倒是令他生了一丝熟悉感,他还是头一次离开木屋那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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