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不砚彻底确认了。 他由始至终想要的就是这样的贺岁安,一举一动随心的她。 贺岁安没错过祁不砚的神色变化,猜到他应该解惑了,她依然没问,而是指了指地板、门板、屏风、墙壁都插有箭的房间。 “我们收拾收拾房间?” 她说的收拾房间就是把那些箭都给拔掉,不然留着也太难看了,一不留神还会被绊倒或刮到,主要是,这是别人的客栈房间。 贺岁安见祁不砚没反对,去拔离他们最近的那一支箭。 箭射在布料等软绵的物体上容易拔,射在木板里就难了,贺岁安仅是拔了一支箭就已经累得慌:“今晚他们还会再来么?” 祁不砚单手拔掉一支插在木墙上的箭:“不会,他们被我的天蚕丝伤得很重,除非他们能在天亮之前再找到一批人。” 贺岁安勤勤恳恳地拔箭。 拔到后面,她出了一身的汗,余光扫见祁不砚拔完最后一支,贺岁安累躺到地板上,喘着气,心口因不断的呼吸起伏着。 祁不砚手握着最后那支箭,坐在了贺岁安身侧。 房间的箭是拔完了,可它留下来的箭洞还在,贺岁安伸个手指头抠了下地板上的洞,看来还是得赔银子,她是不会补洞的。 贺岁安用脚轻轻地踹过被拔掉了的箭,不是他们射的箭,却要他们赔银子,她数房间的箭洞,估算出要赔的银两不是个小数目。 门、墙、地皆是由一块一块上好的木板拼接堆砌成的。 要换只能把整块换掉。 按这家客栈掌柜的性格,他是绝不会容忍一间有不少箭洞的房间,也不会随意拿些木头碎屑填进箭洞了事,必会换掉整块木板。 贺岁安又算了下数:“我们要赔好多银子给掌柜。” 她成了苦瓜脸。 祁不砚用靛青色袖袍擦过她鼻尖的一滴汗:“多少。” 贺岁安说了个数。 “嗯。”他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朝房间外走去。 箭不是他们射的,钱也不会是他们赔,不过祁不砚可以先垫着,等找到幕后之人便可以叫对方还了,不过是要收取息金的。 他要的息金自不是银钱,养的毒蛊很久没吃过好吃的了,对毒蛊来说,人的肉是最好吃的。 贺岁安和祁不砚下了楼。 现在虽是宵禁时间,但百姓可以在住的地方自由活动。 客栈掌柜和几个小二还在大堂里,小二见他们下来,放好抹布,问他们是不是需要什么。 贺岁安跟小二要沐浴的水,拔箭出的汗黏在衣裙里,并不是很舒服。小二闻言准备水去送上楼,她又忐忑地走到掌柜面前。 掌柜在对账。 她走过去,光线被挡住。 看不清账本的掌柜挪了下方向,贺岁安又走过去,掌柜忍不住抬头看她:“这位客官,你要是需要什么,找小二就成。” 贺岁安鼓起了勇气道:“掌柜,我找您有事。” 祁不砚站在她身后。 大晚上的见长相这么养眼的小姑娘、小公子,掌柜感觉因算账而烦闷的心情变得愉快不少。 掌柜合上账本,取搁置一旁的茶杯过去,抿口还热着的茶,润润干燥的嗓子,语气好得不行:“二位客官找我有什么事?” 贺岁安讪笑:“请掌柜您跟我们上房间看看。” 很少有客官提出如此要求。 掌柜莫名不安。 他还维持着面对客人时该有的笑容:“好的。”掌柜走出柜台,喊了另一名小二跟他一起上楼,贺岁安、祁不砚走在前面。 等掌柜他们走到房前,贺岁安一把推开门:“您看。” 掌柜笑意僵在脸上。 但很快恢复如初。 他似很平静地看着房间里的箭洞,对小二道:“你下去。” 小二发愣:“啊?” 掌柜心在滴血,却还强撑着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轻踹了小二一脚,走进房间:“啊什么啊,你下去把我的珠算拿上来。” “是。”小二忙应。 房间的箭洞肯定不是他们插着来玩的,掌柜心知肚明,江湖上的事,他是管不了,可……到底是谁射的!谁射的!快气死他了。 这是银子的事嘛,不是! 贺岁安盯着掌柜看,怕他气到:“我们会赔银子的。” 掌柜目光扫过房间角落里的毒蛊,仍然很平静,一副浑然不放在心上的样子:“无碍,我相信二位客官也不是有心的。” 小二拿着珠算跑上楼,掌柜接过去,噼里啪啦地拨动起来。 贺岁安的眼睛都跟不上他拨动珠算的速度,祁不砚没看掌柜算数,他好整以暇半蹲下来,捞起今晚特地爬回来通风报信的黑蛇。 掌柜递珠算给贺岁安看。 他算出来要赔的银钱和她下楼前算的数额相差不大。 贺岁安还珠算给掌柜:“好,我们付房钱的时候会一起付的,真是不好意思了。” 掌柜笑说可以,抬步走出房间,没再往里多看一眼,抱着珠算下楼了,下楼前像是踩到什么,不小心踉跄一步,被小二扶住。 烧水的小二此刻将水送了上来,祁不砚叫住他。 “客官有何吩咐。” 小二问。 祁不砚温言:“明天一早,你将我们今晚带回来的那辆马车打开,搬走里面的箱子,装进你们客栈的马车,再运到一个地方。” 千两黄金是用箱子装着的,沈见鹤今晚打开来看过而已,他们离开马车前,把箱子合上了。 他给了小二银两:“就当我买下了你们客栈的一辆马车。” 小二收下银两。 “好,小的待会儿下去跟掌柜,明儿给你送去。”就是打声招呼,掌柜一般会同意的,只要客官给的银两比马车原本的价格高。 祁不砚不怕他们发现黄金,也不怕他们会私吞,因为只要人活着,他都能找回来。 不对。 人死了,他也能找回来。 贺岁安等小二出去后关上门,祁不砚不知何时又走到窗前,将所有毒蛊都放出去。 她问他要不要先沐浴。 他让她先沐浴。 贺岁安便用簪子挽起头发,绕到屏风后去,用水冲掉那一层汗,她就起身穿衣了,回床榻坐下,再看不远处的窗户已经掩上了。 祁不砚的动作很迅速,贺岁安没在床上发多久呆,他就回来了,带着皂角的香气与水汽。 贺岁安环视房间。 一只蛊的身影都没瞧见,她抱着被褥问:“你那些蛊呢?” 祁不砚屈膝上了床:“到外面去帮我找人了。” “找人?” 他道:“我说过,炼蛊人可以通过人的气味来寻人,我控蛊去寻今晚在客栈外想用箭杀我们的人,不出意外,明天会有消息。” 贺岁安差点忘了炼蛊人可以通过人的气味寻人,被他一提才记起:“可他们在客栈外面,留下来的气味还没散去么?” 祁不砚侧躺看她:“他们流了血,气味留的时间会长点。” 她似懂非懂。 贺岁安闻了闻自己身上的气味,没感觉有什么特别的,可能蛊的嗅觉和人的嗅觉不太一样,它们能分辨出其中的细微不同吧。 房间的烛火全灭了,贺岁安拉过被褥躺下,与他同床共枕。 * 天色微明,晨曦初露。 公主府内,落颜公主大清早的睡不着觉,唤人进来梳妆打扮一番后,眼下盘腿坐在床边的罗汉榻上下棋,自己和自己对弈。 知墨侍奉在一侧。 偌大房间还有其他侍女,几个宫里派来的小太监。 天气转热,皇后疼爱落颜公主,不但派来精心教导过的小太监伺候她,还送来了不少各地进贡的水果,下人洗了一碟放在桌上。 她抓了颗桃子吃,粉桃多汁鲜甜,落颜公主咬了一口又一口,不怎么样掩饰吃东西的声音,毕竟是在公主府,没外人。 公主府的侍女、小太监又要倚仗公主,会自觉维护她名声。 落颜公主扔掉桃核。 棋盘上的棋局复杂,稍有不慎便会深陷入死局。 知墨跟了落颜公主多年,对棋术略懂一二,她看着这盘棋,不知要如何才能解开。 精通棋术的落颜公主左手执一棋,迟迟没落下,秀气的眉蹙起,也在为这个棋局为难着。 门外忽来一名下人,说是有事禀告,知墨走过去问他何事。 下人同知墨耳语几句。 知墨扶裙转身回房中,还没等她回到罗汉榻附近,落颜公主眼也不抬地叫侍女、太监出去赶鸟,觉得鸟叫声太吵了,吵得她烦。 侍女、太监岂敢不从,他们忙不迭去外头的树上赶鸟。 房间只剩下落颜公主和知墨,知墨凑到她耳边,细语道:“有人送了一马车的黄金进奇宫楼阁,公主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落颜公主知道这车黄金是从何而来,黄金是拍卖掉水玉玦得来的,拍卖行要拍卖水玉玦的事在长安传得沸沸扬扬,她岂会不知。 “不用,就放那吧。” 水玉玦被拍卖走便被拍卖走了,能找到真凶就行。 黄金也不重要,她是公主,千两黄金还是有的,不过祁不砚、贺岁安连千两黄金也不要,退还给她,那他们想要的是什么? 落颜公主将指间黑棋扔进茶水里,看着它沉底。 今天,她要入宫。 南凉国皇子也会在今天入宫,皇帝、皇后的心思很明显,想让他们二人在联姻前见上一面。 落颜公主推乱棋局,朝窗外看,侍女、小太监在赶鸟。 初夏多鸟。 * 鸟叫声吵醒了贺岁安。 房间窗户尚未关紧,留有一道小缝,有鸟飞停在窗外,天还没怎么亮就叫个不停。 鸟声越过窗缝传进房内。 贺岁安睁开眼,目之所及是祁不砚近在咫尺的脸,他眼睫垂着,骨相优越,皮薄白腻,墨黑长发落在身侧,很吸引人的目光。 然后,贺岁安发现自己的睡姿非常不雅,她简直是躺在祁不砚身上的,似将他当成垫子了。 贺岁安思索如何能在不惊动祁不砚的情况下,从他身上下来。她蹑手蹑脚撑起自己的身子,却一不留神踩到祁不砚的脚踝。 她感受到足底踩着他的蝴蝶银链,蝴蝶银链带有他的体温。 贺岁安猛地收回脚。 既怕踩断,又怕踩疼他。 突然少了一只脚的支撑,四肢不稳的贺岁安瞬间跌回原位,被她砸中的祁不砚掀开眼帘,刚睡醒,眸底似蒙了一层细细的薄雾。 尽管贺岁安很轻,但砸下来还是使祁不砚发出一声轻哼,她脑袋恰抵在他身前,发丝顺着他微敞的衣领进去,拂过侧颈。 祁不砚下意识抱住砸了下来的贺岁安,握住她的腰。 贺岁安抬起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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