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时,拍卖品主人要拿着拍卖品,或者站在拍卖品旁边。 管事如此对他们说道。 他们需挑一人上去。 他们是一起来的,在管事眼里都是这枚水玉玦的主人。 贺岁安不喜欢被众人注视的感觉,沈见鹤却非常喜欢,甚至蠢蠢欲动,这种感觉可太爽了,他也看得出贺岁安不太想上去。 沈见鹤正要毛遂自荐,贺岁安肚子忽然有些疼,想去解决。 拍卖行有侍女。 在管事的吩咐下,侍女领贺岁安到后院的茅房。 贺岁安不在了,沈见鹤无法向她毛遂自荐,转而问祁不砚:“祁小公子,倘若你们不介意,我可以替你们拿着水玉玦上场的。” 祁不砚笑了笑,温良像是随着他那张脸而生,无论何时瞧着都会令人觉得他很好相处:“你真的想拿着这枚水玉玦上场?” 沈见鹤给出肯定的答案。 他眼尾微抬起,似笑非笑:“即使拿着它会有危险?” “拿着它能有什么危险?”沈见鹤伸手过去,“给我吧,我就不信拿着它会有什么危险。” 难道还有人想光明正大抢宝贝不成?沈见鹤偏不信那个邪。 “好。”祁不砚将装有水玉玦的红锦盒给他,“这是你做出的选择,你想上去便上去吧。” 沈见鹤接过红锦盒。 他信誓旦旦:“放心,它一定可以拍卖出一个好价钱的。” 少年抱臂倚在楼房里的柱子上,垂在身侧的靛青色衣衫擦过旁边栏杆,不置可否地笑道:“但愿拍卖它,能得到我想要的。” 管事见他们确定好人选,走近提醒道:“麻烦公子您将身上的铲子、黑糯米、罗盘这些东西先取下来。” 此话是对沈见鹤说的。 拍卖行今晚会来很多贵人,这些物件不太吉利。 但管事没别的意思。 沈见鹤理解管事的用意,利索地取下铲子、黑糯米、罗盘等物,放到他们准备的托盘里。 很快轮到拍卖水玉玦了,管事佝偻着腰走在前方,沈见鹤端着那个红锦盒,踩上通往悬挂彩色丝绸带的半空楼阁的旋转长木梯。 贺岁安回来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怎么会是他上去? 她是想自己上去,留祁不砚在场下观察周围是否有异样的。 贺岁安早做好要和祁不砚冒险的准备,被人盯上也不可避免,尽管不是那么喜欢被人注视,但也不是大事,睁眼闭眼就过去了。 没想到她上个茅房的功夫,沈见鹤居然上场了。 若那个遗失水玉玦的幕后真凶在此,现在肯定会将目光紧锁在拿着水玉玦的沈见鹤身上。 贺岁安朝祁不砚走去。 “沈前辈他?” 他离开支撑着楼房的红柱子,轻声道:“他说想去,我便给他去了,除了早已约定好的选择,我一贯不会干涉任何人的选择。” 她知道祁不砚的性格是如此,没有说什么,拍卖行的竞拍者也看见沈见鹤了,无可挽回。 贺岁安仰头看半空楼阁。 高楼是以四方形为底建造的,内部亦是有四面,半空楼阁用铁索吊起,悬锁在四面之间,锁头深嵌进四面的墙根,固定住。 半空楼阁便是因楼阁悬于半空而得名,它很稳,人走在上面如同行走在普通地面。 沈见鹤站上半空楼阁时,管事在旁边敲响小鼓。 管事说此次的拍卖品是世上仅有五枚的水玉玦之一,竞拍价五百两起,在下一声鼓响后可叫价,价格不封顶,价高者得。 说罢,管事敲响鼓。 场下之人瞬间议论纷纷。 “我今晚就是听说有水玉玦才会来的,但见水玉玦迟迟未出,我还以为他们是打着有水玉玦的幌子多吸引些人过来呢。” 说话的男子原是坐在椅子上的,听见这件拍卖品是水玉玦,猛站起来:“不成想是真的!” 他眯着眼往半空楼阁看。 有人插话道:“你也太不了解这家拍卖行了,若是经常来这家拍卖行的人都知道老板讲究诚信,从不会搞子虚乌有的事。” “竟真是水玉玦?我以前只听说过,还从未见过呢。”一名随兄长而来的长安贵女探头。 长安贵女见半空楼阁的黑衣青年面容俊朗,微红了脸。 沈见鹤即刻回以一笑。 倘若不是怕摔了手中的红锦盒,他兴许还会朝人招手。 大周的长安不太讲究什么女儿家就该足不出户的当待嫁闺阁小姐,身为长安贵女更是能随家中的父兄到处去,长长见识。 今晚来拍卖行的贵女不少,不喜见外人的可待在雅间竞拍,不拘小节的会坐在外间竞拍。 贺岁安眼皮跳了下。 她终于知道沈见鹤为什么会想上去了,原因昭然若揭。 祁不砚弯下腰,手肘撑在栏杆处,掌心托着下颌,发梢系有银饰的长发披散在肩侧,发间细辫子落到身前,很散漫随心的姿态。 场下。 一人望着半空楼阁方向,抚须感叹道:“以前我有幸见过一眼水玉玦,此乃百年难得一见的好玉玦,不曾想还能再看到。” “我今晚定要拍下它。” 一名富家公子左手搂一美人,右手也搂一美人,扬言道。 能买下水玉玦的人都是带回去当藏品,精心藏起来的,很少置于人前,他们又不差钱,公然转卖水玉玦的事几乎不会发生。 水玉玦渐渐成了有市无价之物,今日一见,众人好奇心起。 竞拍价飙升速度极快。 半空楼阁对面有雅间,一层薄纱垂下来隔开外边的视线,随着下面的喊价越来越高,一人从后面用扇子掀开帘子,走进了雅间。 男子走进雅间不久,崔姨也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崔姨虽然仍带着银面具,只露出上半张脸,但不掩眼中含的星点笑意,语调也轻快点,问男子今天怎么会有空来她开的拍卖行。 她给他倒了杯茶。 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男子佩戴在腰间的一枚玉玦,崔姨记起他很爱佩戴玉玦,怕不是听说拍卖行今晚要拍卖水玉玦,为此而来的。 男子喝掉崔姨倒的茶,似无意地问起今晚的水玉玦:“这枚水玉玦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崔姨坐到他身边。 她今晚身上这条蓝色罗裙是新买的,衬得人愈发风韵犹存。 崔姨道:“前日。” 男子牵过她的手:“怎么不提早派人去跟我说一声,叫人私下卖于我,你知道的,我喜欢收集玉玦,水玉玦更是罕见。” 崔姨握过男子腰间的玉玦:“你也知道的,我开门做生意那么久,习惯尊重客人的需求,他们想拍卖便拍卖,想私卖便私卖。” “对方若知道我给出的价格,想改变主意也不一定。” 他道。 归根结底,还是在怪她没有提早派人去同他说。 崔姨怎么会听不出来,放开男子腰间的玉玦:“不会的,那位客人应该是不会改变主意的。”祁不砚想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 男子看着她,问:“你是不是认识那位客人?” 崔姨:“算是。” 他面带微笑,没再问下去,似还想喝茶,便松开崔姨的手:“难怪你如此笃定那位客人不会轻易改变主意,原来是认识。” 她公事公办:“你若想得到那枚水玉玦,可以参与竞拍。” “也罢。” 男子抿了一口茶:“我也并不是一定要买下这枚水玉玦。” 喝完茶,他说还有事要先走一步,崔姨没挽留男子,脸上的笑意随着人的消失而消失,拿起他喝过的茶杯,倒茶给自己喝。 无缘无故,他不会特地亲自来一趟的,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崔姨掀开雅间的薄纱垂帘。 她先是看了一眼捧着红锦盒站在半空楼阁的沈见鹤,又看了一眼站在三楼栏杆的祁不砚、贺岁安,慢慢将茶杯的茶水一干而尽。 是因为那枚水玉玦。 是因为手持水玉玦的他们? 崔姨缓转动手中的茶杯,目光定定地看着他们。 被崔姨看着的贺岁安能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抬眼想寻找视线来源,却发现正在看着他们的人是崔姨,她颇为不明所以。 崔姨放下薄纱垂帘,仿佛刚刚只是偶然地朝他们看了一眼。 贺岁安便没管了。 这场拍卖持续的时间很长。 拍下水玉玦的人是来自异国的一名豪爽富商,他平生最是喜欢收藏稀罕玩意儿,今晚一掷千金拍买下这枚略有小瑕疵的水玉玦。 拍卖行内那些没能得到水玉玦的人礼节性地恭贺他,也有一小部分人觉得花黄金千两买下只能供观赏的水玉玦不太值得。 沈见鹤吃惊到合不拢嘴。 他知道水玉玦很值钱,但不知道竟能卖出如此高价。 说实话,沈见鹤这辈子还没见过那么多黄金,他挖古墓,见过的都是一些陪葬的首饰或瓷器,很少有人往棺材里放黄金银钱的。 站在半空楼阁的沈见鹤使劲地朝贺岁安、祁不砚挤眉弄眼。 他毫无前辈的正经样。 贺岁安看向那名异国富商,心想会不会是有人派他来代拍的,她喊住拍卖行的小厮打听。 小厮碰巧听说过异国富商,因为他有钱,一进来便是拍卖行重点关注的人,每个人进拍卖会前都要登记身份的,他们也不例外。 富商是今天刚来的长安,得知此处有拍卖便顺道过来瞧了。 不太像是代拍。 贺岁安看向祁不砚。 他没有往场下看了:“他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他们的想法一致,贺岁安还在为另一件事发愁:“那水玉玦怎么办?被拍下后,我们是不能反悔的。”如何向落颜公主交代? 祁不砚道:“我只要替她找到害死她兄嫂的真凶即刻,至于旁的,我不会作任何保证。” 说的也是。 只要能替落颜公主找到害死她兄嫂的真凶,水玉玦也就没用了,落颜公主当年又不是因为这一枚水玉玦值钱而留下它的。 贺岁安还听出了祁不砚的言外之意,买下水玉玦的人不是他们想找的人,但他们的目的很有可能已经达成了,不过需静待时机。 沈见鹤从半空楼阁下来了:“贺小姑娘、祁小公子。” 管事跟在他后面。 拍卖完,他们要当面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拍卖行会跟进到底,直到他们完成交易。 贺岁安望着一脸高兴的沈见鹤,想告知他可能会有危险,又见拍卖行管事还在,不好直言。 等他们彻底完成这桩转卖水玉玦的交易,已是亥时了。 拍卖行送了他们一辆马车。 富商交付的大部分黄金都在上面,管事只拿走了属于拍卖行的一小部分,其余的皆归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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