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我又注意到了他的眼睛。前几天白天的时候我认真地看过,特别正常,汉人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黑色。可是到了夜晚,就会多多少少,不经意地浮出一点暗金。 但我没问他为什么,他的出身本来就是个敏感的事,我怕瞎问踩雷,还是让他主导对话好了。 - 他是个温柔的话痨,跟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时不时给我介绍我们曾路过哪个湖边,坐在过哪块石头上,说了些什么话——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都是些喝茶吃饭的琐碎。 哦,容我纠正一下,不是“我们”,而是他跟原版安可心。 我听他津津有味地说着那些小事,觉得迷乱非常,我看书的时候,都说他最会做表面功夫,人前对安可心极好,才骗的了大家那么多年。 但他现在说的,都是些狗屁倒灶的小事,很多应该是不足为外人道的,可他仍然记得这样清楚,那么到底是出于表演需要,还是真的对安可心有过难以忘怀的感情? 此时我私心偏向后者。 可若有过这般的真情实意,原著的结局却那般萧索,格外令人唏嘘。 我们走到靠近内宫处,有一处平整的土地,种着一些小朵的花卉和蔬菜,边缘处,有一个小土包,上头写着“红娘冢”,看土包的大小,应该是一只小动物。 “你还记得吗?就在一个月前,咱们把小红娘埋在那里了,你说它可以飞去陪咱们没出世的孩子。” 他指着那个土包道。 不知为什么,这句话突然把我击中了,我没真正跟他经历过那一幕,但能心同此感,我养过狗,狗狗待你,真的就像你是它的一切,它没了的时候,我哭得非常伤心。 “别难过啊,可心,”他敏锐地察觉我眼圈红了,“红娘跟了我们十年呢,本来叫猫咬断了一条腿,当时都说活不成了,多亏被你救了下来,那这十年,岂不都是白赚的。” 我擦擦鼻子,说了一句非常煞风景的话:“红娘是什么?” “啊?”他先是一惊,继而笑起来,“瞧我,忘了你忘了……红娘是一只鹦鹉,橙红色羽毛,黑色的脚,很漂亮的。” 哦,这样我就明白了,就像我姐肩上架着那只红嘴蓝鹊,这凌国号称赤鹦凌氏,宫中也应该有一只赤色的鹦鹉,作为“吉祥神鸟”。 - 他蹲下身,从花园里折了三朵白色的小花,放在红娘冢前。 我入乡随俗,也放了三朵。 夜风温柔,吹动那些单薄的花瓣,又像是冢中的小动物,在回应着我们。 我脑子里在想,今天我们做的事,说的话,完全都像一对普普通通的小情侣。 我看着他的侧脸,温和又俊秀,我真的无法把宫人告诉我的那个秘密与眼前这个人联系起来。 什么杀父篡位也就罢了,强暴嫡母?嫡母应该比他大了二三十岁吧?
第七章 恩爱夫妻,分房而居 那晚之后,我宽心了不少,不再整天疑神疑鬼地觉得凌青云想弄死我,只要老老实实接着演我的“失忆”。 不过说起失忆,某种程度上我是真“失忆”吧:原作是风间月视角,所以我连风间月跟女主xxoo细节都知道,然而对凌青云这边,除了他跟风间月有交集的几场戏之外,比两眼一抹黑好不了多少。 为了帮我“找回记忆”,幺鸡和五筒告诉了我不少安可心和凌青云日常相处的小细节。她们给我展示了安可心的首饰库,每一年,新年的日子、大婚的纪念日和安可心的生日,凌青云都会送她不同的首饰,我拿起其中几件看了看,制作精美,且绝不重样,可见凌青云不仅用心挑过,还记性极好。 此外,她俩还说,凌青云没纳嫔妃,对宫人也绝无轻浮浪荡之举,总之,一切听起来都是恩爱甜蜜的模范夫妻。 于是我忍不住开口问道:“可是我这间寝宫,没看见一点男子的东西?” 可能是因为我父母的关系吧,我从小在这方面颇为敏锐,有人进过房间,他的头发、胡须可能会掉在地上那么一两根,他坐过的沙发会有一个窝,他随身的戒指、手表可能会落下,他用的香水、护肤品可能会留下气味。 而我这寝宫,没有一点男子的痕迹。 两个宫人互相对视一眼,瑶姬才道:“娘娘,您可能不记得了,国主后来搬出去了。” 恩爱夫妻分房睡?我心头划过一丝疑惑。 但我突然想起安可信小产过——便顺着问:“那是什么时间?是不是我小产前后?” 梧桐点点头,算是承认,可又连忙补充:“可是,娘娘,您千万别瞎猜,国主他只是国事繁忙,搬出去也没有乱来的……” 我有点好奇,这年代男子三妻四妾也合法,所以他要是有了别人,冷落安可心,倒还可以理解。但要是冷落安可心,也没跟别人在一起,那是为什么呢? 我甚至暗戳戳地划过一个念头,他……不是身体有啥问题吧? 罢了罢了,我赶紧把自己的胡思乱想压下去。 不过,这凌青云和安可心分房而居的消息,反而让我松了一口气。 不然我这身体看着见好,作为合法夫妻,哪天他心血来潮,提出要跟我那啥咋办? - 幺鸡五筒毕竟是俩小宫女,从她们这里,除了安凌夫妇的这点私事,其他有用的信息我打听出来的不多,不过也不是没有。 比如说,我听说这宫中左拐再右拐,向前翻腾两周半曲体再向后翻腾三周半抱膝之处,有一座图书馆——当然了,在原著里它不叫图书馆,叫“无涯阁”,大概是取吾生也有涯知也无涯的意义吧。 我寻摸着,啥时能溜到这无涯阁看看。 原因嘛,当然是想回现代! 虽然我在现代并没有什么亲人可以留恋,但好歹现代的生活方式是我熟悉的。 所谓由奢入俭难,我一个习惯了手机追剧淘宝快递经期吃块巧克力的现代人,穿到这边来,天天跟幺鸡五筒“斗草”——也就是拿根草叶子拼输赢当娱乐,可以想象有多痛苦啊。 更不用说凌青云那家伙的底我还还摸不透,到底是个未爆的地雷,哪天炸了我呢。 - 于是我打算去无涯阁转转,毕竟知识改变命运,说不定那里某本书上,会记载什么秘术,让我找到回现代的方法。 这天我终于行动起来,在幺鸡五筒的带领下,去往无涯阁,快到的时候,有一大片石榴花, 我突然听见花丛后头有声音,便停下脚步,从枝叶缝隙间望过去。 是我姐安玉暖和凌青云,两人对面站着,在那里闲谈。 “沐云,海税的事怎么样了?” 这是我姐音色略低但不失悦耳的女声。 “不太好办,我还在一家家地说服。”这是凌青云的回应。 “门阀盘根错节,你要一家家说服,要说服到什么时候去?” 他们聊的事情,我虽然不太清楚细节,但可以猜到。之前提过,这里的制度混合春秋与魏晋,国主虽然是名义上的共主,但并没有一跺脚就地动山摇的皇权,反而门阀林立,诸多掣肘。 说到门阀势力,我在现代社会多少读过一点历史,在一定时期内那地位是相当的高,所谓“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世说新语里有个故事,出身寒门的皇亲国戚去拜访士族臣子,臣子在他走后,竟将其所坐过的胡床焚毁,以为羞辱。 当初凌氏立国,也受过门阀支持,但随着时间推移,国主与地方势力之间的矛盾就越来越明显了,这些高门大户都广占良田,豢养私兵,对国主政令或执行不力,或阳奉阴违,此外以清谈辩经为乐,常常唱着高调却不顾实际情况地妄议国事。凌青云祖父一辈性情优柔,被这些门阀拿捏得王命难出南海京,到他父亲一辈,也就是凌海流,差不多一辈子是在跟他们缠斗,不过也算是给凌青云斩去了不少荆棘,到凌青云继位,来自门阀的阻力已经相对小了不少,但还远远谈不上高枕无忧。 - “姐姐的意思是,擒贼先擒王?” 凌青云挑眉道。他当着人一般称呼安玉暖为安国主,不过私下则跟着我的叫法一起叫。 “是了,若能治了那带头的陆家,相信可以敲山震虎。” “陆老头油盐不进呢,” 凌青云苦笑道,“他那种人啊,一辈子欺世盗名,偏还有一帮人跟着。” 我在现代看书很杂,他这形容,让我想起古代的一些“名士”,口号喊得响,但是非常不实干,凡事想改个革创个新啥的,都要被他们一通“不敬天地”“数典忘祖”骂得飞起。比如明朝那些东林党,不过拿着清流之名,党同伐异罢了。 - “罢了,不提公事了,” 我姐姐又道,“我昨天去看可心,虽然好多事她还想不起,气色倒是好得多了。” 凌青云怔了怔,道:“姐姐是要回去了吗?” “是啊,”我姐笑了笑,笑容中却说不出地有点落寞之感,“我有我的国家啊。” “是,是,”凌青云赔笑道,低了低头,才又笑道,“姐姐放心,我会好好待可心的。另外这些日子,还有谢谢姐姐替我向间月转圜。” “原来你都知道了,”我姐笑道,“间月那个性子,你也是清楚的,说开就没事了。” 我听说过,前些日子风间月一门心思想来看我,我姐怕再起冲突,一直在中间转圜,说我身体没好不便他来,又自己居中传递消息,让他放心。 “对了,”凌青云想起什么似的,又道,“姐姐,你回国之前,要不我们拉上间月和可心,一同去泛舟一次?一来间月见到可心没事,相信才可消除误会,二来如果重复过去的场景,好像利于可心恢复记忆呢。” 我姐显出略有惊讶的神色,道:“沐云,难为你这样大度。” “有什么,事情总得解决的嘛。” - 他们说着话,也不知我是不是因为被人在背后提起,扑哧一声打了个喷嚏。 理所当然地,就被发现了。 姐姐一惊,继而笑着拨开石榴花过来:“可心,你都听见了?” 我点了点头。 “可心,气色不错,”我那“夫君”也上来,拉着我手笑道,“你觉得怎么样?身体能乘船吗?” 我不太确定他到底想做什么,但横竖有安玉暖跟着,我也想看看接下来情节怎么发展,于是愣愣地道:“好多了,那就去呗。” 姐姐笑道:“太好了,想来咱们几个一同出游,都是十来年前的事了。”
第八章 桥下清波,少年旧事 第二天,我看见凌青云时颇有些惊诧:他穿一身微服,扎了一个高马尾,刘海碎碎地梳下来,这种打扮,一般是十五六岁的男孩子常用的。 然后他上来,给我也梳了一个双螺髻,这是十四五女孩子的发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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