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太医回神,愣了愣,才搁下手中茶杯,道:“愿闻其详。”
第二十八章 不懂 秦衍风将信上喜讯复述一遍,杜太医不禁好奇地问他:“二殿下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能将王巍那老匹夫说动?老朽实在好奇的很呐!” 王巍的臭脾气在朝中是出了名的,就连皇上也经常被他气的够呛,更遑论资历浅薄为人跋扈的二皇子。 秦衍风笑了笑,低头轻轻吹茶,淡声道:“只要是人,总会有弱点。王巍再怎么顽固,也难过美人关。” 上一世,就听说六十多的王巍被一名十六岁的养蚕女迷的七晕八素,为此,不惜顶着世人目光将其八抬大轿娶进门,婚后对其宠爱有加,没两年,还给他生了个儿子。秦衍风这次预先部署,让手下将那养蚕女带至禹州,引见给二皇子,再由二皇子撮合她与王巍结识,果不其然王巍落入圈套。只要王巍心系养蚕女,他便会对二皇子的话言听计从。 杜太医闻言,啧啧称奇,想不到王巍跟他差不多大,还好这口呢。 转念一想,自己和王巍也差不多,都被秦衍风这只老谋深算的狐狸拿捏住命门。别看秦衍风当初只对他提出三个条件,可他温水煮青蛙,一点点投其所好,让自己根本无法与其划清界限。 被迫陷入泥潭,杜太医心头不是滋味,右手摩挲着茶杯,叹了口气。 秦衍风眼角蔑他一眼,忽而笑了,问:“缘何叹气?” 杜太医哪敢说出真实想法,忙道:“总觉今日这药茶,稍苦了些,还得去几味黄岑。” 秦衍风对药材略懂,他右手端起茶杯转了转,审视着白瓷上的斗彩灵芝纹,说:“都是清火下焦的药材,不如将黄岑换成银花,品起来回甘。” 杜太医从抽屉里取出之前写下的药茶方子,看了一眼,旋即点头:“可。”脑中突然浮现出一道人影,他顺嘴就说:“这次泡的是白毫银针,若将茶底换成兰馨雀舌,再加三钱红参,倒非常适合你夫人饮用。上次我观她面色,常年体质虚寒,气血亏损,若喝我这药茶,说不定还能……”似乎想到什么,杜太医顿时住嘴,小心地用余光瞅了眼秦衍风。 秦衍风正低头在看手里刘桓的密信,好像没在意他的唠叨。 杜太医微微松了口气。 差点忘了,秦衍风对他那妻子厌恶得紧。 秦衍风的确没耐心听杜太医掰扯他的药茶,他脑子里想的是另一件事。 刘桓的密信只顾着报喜,根本没说他暗中派遣人手,前往鲧州对七皇子刘甯捣乱。 这件事还是他机密署亲信探听到的消息,否则直到此刻,他还被蒙在鼓中。 刘桓派去的人手,打着神谕天道的幌子,说刘甯等人疏通河道是在损坏天地灵脉,阻拦他们施工进度。要知道,前朝覆灭后,大元便不许宗教宣扬鬼神之说,刘桓真是不知者无畏。刘甯比他聪明多了,一看来人捣乱就能猜出眉目,届时将人拘起来严新拷问,他刘桓难道觉得自己能摘得干干净净? 当今天子还没老糊涂呢! 秦衍风将薄薄的信纸攥成一团,俊朗的五官却看不出盛怒的表情。 他选择了刘桓,便已经做好了扶持草包的准备。 “杜太医,我稍后回信一封,午时杨五来取,你将信直接给他便是。” 杜太医答好,“我这便去给你准备笔墨纸砚。” 不多时,纸笔取来,秦衍风刷刷落笔,将回信封上火漆,并叮嘱杜太医道:“届时杨五来了,你告诉他,先莫将信交给二殿下。待二殿下慌张找他,等个三五日,再将此信交出。” 杜太医满腹疑虑,但他不问。 这两年他算是看明白了,秦衍风走的每一步棋,都提前算好了。他只需将疑虑憋在肚子里,按照他说的做。 “老朽明白。” 秦衍风又不蠢,怎么可能直接对刘桓的做法兴师问罪,否则刘桓知他一直暗中监视,少不了会对他生出间隙。他估摸刘甯那边已经将刘桓的人扣下,刘桓一急,自然会找他商议,届时再将信中对策交与,应对也不算晚。 末了,杜太医又问他:“这次需对外称病,在我府上待半个月么?” 秦衍风原本是这样打算的。 但这会儿他忽然又改变主意了。 “不必,明日我便回裕国公府。” 杜太医颔首。 反正他的杜府是块砖,秦衍风有需要就往哪儿搬。 秦衍风沉吟片刻,抿了口转凉的药茶,神色疏淡。他站起身,随意说道:“这茶还不错。你将茶底换成兰馨雀舌,再加三钱红参,多准备些,我回去送人。” 杜太医回过味儿来,浊目一亮,“是给尊夫人带的吧!” 看来秦衍风也不是他所想的那般冷漠无情。 哪知秦衍风立刻皱眉,反驳他道:“谁管她死活?我弟弟随星这些日子劳累过度,神容憔悴,正好喝点药茶补补气血。”杜太医更不懂了,“前天我碰见令弟跟一群少年郎打马出城,红光满面,意气风发,没觉得他哪里体虚啊……” 秦衍风瞪他,“你懂什么?” 杜太医还欲再说,秦衍风却大步两迈,袖手出门。 他望着对方颀长潇洒的背影,吹胡子瞪眼,心中愤愤不平:“我怎么就不懂了?你是太医还我是太医啊!”
第二十九章 生机 立夏将近,嘉云郡主给江娴送来好几身新裁的薄衫。 知她喜欢素净,颜色大都是水蓝、草青、藕粉。没有大片繁复的金线花卉刺绣,只在暗纹袖口裙边点缀几颗镂空细珠,清雅别致。 江娴收到新衣,十分高兴,忙领着翠浓去向嘉云郡主道谢。闲暇午后,郡主正和国公爷在院内对弈,招呼江娴在旁边观棋。江娴对围棋一窍不通,硬着头皮观了几局,实在摸不出门道,干脆立在旁边剥盐花生吃。 裕国公自是不敢赢他夫人,五局四输败下阵来,灰溜溜提着笼子找东阳侯斗蛐去了。 嘉云郡主将棋盘一推,又好气又好笑,对江娴说:“瞧他那德行!改明儿我定将他那些蚂蚱鸟儿全给扔了!” 江娴扶着嘉云郡主的手臂,笑意盈盈:“公公反正也是闲着,随他去吧。” 裕国公府靠着祖宗挣下来的殊荣,这辈子吃穿不愁。朝政大事用不着他操心,除了吃喝玩乐没别的事儿干。 嘉云郡主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但就想嘴两句。她又跟江娴数落了一会儿裕国公的不是,江娴含笑听着,并不发表意见。末了,嘉云郡主才问她衣裳是否合适颜色可喜欢,江娴一一作答,谢过母亲。 嘉云郡主捏了捏她纤薄的肩头,语重心长地说:“萱儿,你还是太瘦了,得多吃点儿。万一哪天碰见叶少监,他指不定会怪罪裕国公府磋磨了他女儿呢。” “母亲多虑了。”江娴低声道。 她垂下眼,心头忍不住想:叶溱这个父亲,真心宠爱叶荷萱吗?若真的爱自己的女儿,怎么舍得把她送来裕国公府做眼线,又怎会在叶荷萱被暗卫杀死后,草草在灵堂祭奠了一下,便再无过问。 叶荷萱这个边缘配角,在剧情里轻飘飘地销声匿迹。 当初江娴随手翻过的一页,如今想来,心绪竟有点复杂难言。 嘉云郡主凑头和江娴说了会儿话,见她神色不佳,忙让她回院子休息。江娴起身告退,拖着步子,病恹恹地走到松竹院门口,却见一道熟悉的背影伫立。 男人穿着寻常的灰青窄袖长衫,长发整齐仔细地用碧玉簪束成髻,蹬着双乌靴,身姿挺拔的站在那里,像是一丛苍翠的劲竹。 “秦衍风?”江娴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她眨了眨眼,陡然来了精神,“你怎么从杜太医府上回来了?” 秦衍风转过头,双目痴滞,就连英俊的五官也变得愚钝,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秦衍风没说话,江娴这时才注意到他旁边还有一人。 来人三十多岁,一身小厮打扮,自称是杜府下人,说秦衍风的病服药后已经好转,杜太医命其将人送回来。说到此处,那小厮双手递上一四四方方的红木漆盒,解释道:“这是我家老爷亲自调配的药茶,日服有补血凝气之功效。上次老爷与少夫人匆匆一见,望少夫人似有气血亏损之象,特来将此茶赠与少夫人。” 江娴万万没想到杜太医还记得她,忙笑道:“杜太医有心了,妾身在此谢过。” 她让翠浓收下药茶,又赏了小厮一吊钱,礼数做的周全,这才领着秦衍风往院内走。 秦衍风默不作声,江娴走在他右侧,轻言细语地问:“之前听母亲说,你突然头痛晕倒,将我吓了一跳,究竟是怎么了?杜太医有说吗?” 秦衍风瞟她,那关切的神色不似作伪。 他抿着薄唇不答。 好在江娴习惯了,她叹了口气,蹙额道:“若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讲出来,千万别闷在心里。” 秦衍风帮她谱曲,江娴很感激,倒不觉得有什么隔阂,自然而然地与他说了许多。什么小毛团子终于学会装死了,厨子新做的雁巾羹非常美味,母亲又送了她几件新衣裳…… 江娴像个老熟人似的喋喋不休,歪着脑袋,巧笑倩兮。 秦衍风几乎被她的明艳晃花了眼。 他移开视线,盯着墙角花圃里种植的葱姜蒜,嘴角微抽。心道:这个叶荷萱,越来越猜不透。 重活一世,秦衍风愈发敏感多疑,没那么容易相信一个人,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他上辈子的仇敌。他始终觉得叶荷萱身上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反正近来有时间,不如潜伏在她身边,看看她到底会不会露出马脚。再者,迎夏宴还有不到半个月,他需要好好谋划和段问春的相遇。 “累了吗?” 江娴凑近,盯着他漆黑的眸子眨了眨眼。 女子清雅的木兰熏香钻入鼻尖,秦衍风微微后仰,僵硬地点了下脑袋。 江娴还没意识到这个动作有问题,她笑了起来,抬手捏了捏秦衍风的脸颊,轻快道:“回房去睡会儿吧,晚上我让厨子给你做雁巾羹,再用糖渍些山楂,你肯定喜欢。” 秦衍风不置可否,进屋闩上房门。 他毫无睡意。 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忽然听得外间传来低低的哼唱,正是那首《菩萨蛮》。 秦衍风起身,将轩窗推开一条细缝儿,瞅见江娴慵懒地躺在那张摇椅上,手里拿着一卷话本。旁边的翠浓在给她打扇,徐嬷嬷并几个丫鬟在廊下闲聊,那名叫小毛团子的狗儿欢快地在院子里追撵麻雀。阳光丰沛鲜盈,满院煦暖。斑斓的光影缓缓流动,一派闲散惬意。 秦衍风目光一凝,忽地觉得这场景极为陌生。 他的松竹院,曾几何时这般富有生气了。
第三十章 水漂 江娴混吃等死的浪费了一个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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