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娴闻声抬头,笑靥打破幻境,朝他招手,碧玉镯便在她腕间轻轻晃动。 “秦衍风,快过来喝杯姜茶。” 秦衍风坐了过去,脸上伪装着一贯傻愣的神色。 手中被人突兀塞进茶杯,包裹在掌心,温暖干燥。他抬眼看江娴,对方笑容明媚,音色却十分轻柔温和:“放心,不难喝,是甜的!” 似乎想看看她是否在说谎,秦衍风低头喝了一口。 姜味浓郁,微微刺鼻,但加了红枣蜂糖,的确甜腻。 他喝过一口,便不再饮用,将杯子远远放在旁边。江娴也不强迫,见他长发散在脑后,湿漉漉的滴水,便自告奋勇道:“头发湿着睡不好,我给你擦擦。” 翠浓找来干毛巾,说:“少夫人,还是我来伺候吧,你落了水,得早些歇息。” “没事,我喝了药再睡。” 江娴想着和秦衍风认识这么久,一直都是她在伺候,万一换了翠浓,秦衍风指不定会犯病不高兴。 翠浓拗不过,只得将毛巾呈给她,躬身退下。 江娴绕在秦衍风身后,抬手握住他一缕湿发,不禁赞叹:“这头发真好,又顺又多,像漂亮的缎子。”说到此处,江娴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脑后的头发,幽怨的叹了口气。 她轻轻地给秦衍风擦头发,想到了弟弟江月。 江月以前不喜欢理发,头发总留很长。寒冬腊月,家人好不容易给他洗完头,他却四处躲避吹风机。每当吹风机插上电,轰轰轰响,江月就会极其恐惧,可大冬天不吹干头发也不行,便是江娴轻言细语的哄着,用吸水毛巾给他一点点擦干。 江娴其实也有私心。 她想在秦衍风这个纸片人身上,找寻有关家人的回忆。 秦衍风此时却不这样想。 他看似在发愣,藏在袖中的手却握紧成拳,警惕的观察着背后女子的动静。他甚至在揣测,江娴会不会趁他松懈,掏出匕首割断他的咽喉。 其实仔细想,这种事不可能发生。 可惜上辈子叶荷萱给他带来的阴影太重,即便这辈子她性情大变,也让他充满防备,无法相信。 秦衍风头发很多,江娴却给他擦得十分仔细。 子时更漏迢递,那头发才堪堪干了八分。这时徐嬷嬷熬药端来,江娴捏着鼻子喝下,不知那药里是不是有安眠成分,没一会儿,困意便铺天盖地袭来,挡也挡不住。 红烛缓缓流下一滴蜡,凝固在灯台边沿。 身后女子半晌没有动静。 秦衍风微微转身,才看见江娴已经靠着墙壁睡着了。 她右手还拿着湿润的毛巾。 秦衍风一时拿不准她在装模作样还是真睡着,故意扯走她手里毛巾,江娴靠着墙连眼睛都没睁。 秦衍风迟疑片刻,拿过她喝剩的药碗,嗅了嗅碗底残渣,辨出里面加了合欢皮首乌藤,这才确定江娴是真的困倦。 他起身,不客气的猛拽江娴衣袖,希望把她给弄醒。没曾想,药力太足,江娴像被抽走骨头,径直往秦衍风这边偏倒。秦衍风想躲开,可那样势必会让江娴狠狠摔在地上,他尚在犹豫,软玉温香已然倒入怀中。 这下扔也不是,抱也不是,秦衍风纠结了半天,只能忍着心头古怪的情绪,将江娴打横抱起。 江娴很轻,仿佛没有重量,纤弱的陷进他的臂弯,满头青丝铺泄,与他垂下的两缕长发互相缠绕。 红烛摇曳,墙壁上倒映出二人贴合的影子,令秦衍风心跳怦然。 短短几步路,毫不费力。秦衍风却好像抱着一个烫手山芋,粗鲁地把江娴扔进被褥里。 江娴并不知道自己被嫌弃了,哼哼唧唧的转过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入眠。 秦衍风站在拔步床下,俊颜阴沉。 他眼眸闪烁着晦暗莫名的光,冷冷地凝视着女子纯良无害的睡颜。少顷,他嫌恶地扯过毛巾,擦了擦刚才抱过江娴的手,压低嗓音,一字字地威胁道:“叶荷萱,我倒要看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千万别让他抓到把柄,否则,她必定死的比上一世……还要凄惨。
第三十三章 宴会 江娴这一夜睡得很不踏实。 即便在梦中,咳嗽都没有停止过。整个人像是被浸泡在半冷半暖的水里,漂浮晃荡,疲惫眩晕。 耳畔隐约又听到了那句话:只要她好好扮演叶荷萱的角色,就能死而复生。 死而复生……真的可以吗? 江娴拧紧了眉头,想要张嘴询问,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秦衍风睡眠浅,他立刻睁开眼。 借着朦朦胧胧的烛光,只见身侧女子双手不安挣扎,紧闭双目的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 叶荷萱……被梦魇着了? 秦衍风眯眼打量,心中不由得猜想,她梦见了什么。 “啪。” 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搭上秦衍风的右腿。 江娴翻了个身,总算觉得舒服一些了,她好似在水中抓住了浮木,混乱不堪的梦境顿时陷入安宁。 秦衍风看着那只纤细的手,总觉得那透白的皮肤亮眼刺目。越看越是烦躁,他突然捉住江娴的手腕,冷冷地将其甩开。只听“啪”的一声,手腕磕到内侧墙壁,江娴疼得蹙起秀眉。 秦衍风瞬时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好在江娴睡得很沉,只缩了缩手腕,嘴里模糊不清的呢喃了一个词。 秦衍风耳尖,听清她在说“江月”。 ……江月是什么? 秦衍风疑惑地扫了眼江娴的睡颜。 她闭着眼,仍是一副清丽温柔的样子,与上一世龇牙咧嘴尖酸刻薄大相庭径,仿佛是不同的两个人。 难道叶荷萱变了? 怎么可能! 秦衍风摇头嗤笑一声。 纵然今生与上世出现偏差,但叶荷萱当初的恶毒的面孔历历在目。他绝不会栽在同一个人手上两次!搞不好叶荷萱从叶溱那里得到了什么消息,故意惺惺作态。思及此,秦衍风朝江娴厌恶地冷睨一眼,背对她和衣而眠。 * 江娴浑身不得劲儿。 等人睡醒,身边的秦衍风早已离开。听翠浓说,他找秦随星玩去了。 徐嬷嬷端来药,立在床侧,不阴不阳地道:“大公子也真是的,明知你昨儿个落水,他也不知道多关心关心。” 江娴捧着白瓷碗,轻吹苦褐的药汤,抬眸微微一笑,“也不指望他那样子能关心别人。” 徐嬷嬷一听这话,更为心疼。 她算是看着叶荷萱长大,叶荷萱出嫁前骄纵跋扈,嫁来裕国公府后,可谓温良恭俭。这么好一姑娘,却无人珍惜,她这做下人的只能在旁边干着急。 江娴服下药,苍白的脸颊慢慢恢复了几分红润。午后,嘉云郡主过来探望顺便与她商量迎夏宴,见江娴只有些咳嗽,一颗心才算放下。 迎夏宴在《庶女为后》算重头戏。 原书女主段问春,被嘉云郡主和叶荷萱百般刁难,但她伶牙俐齿化解了危机。不仅如此,段问春还与秦衍风在此初遇,是秦衍风情根深种的开端。迎夏宴过后,秦随星对段问春穷追不舍,段侍郎得知此事,令段问春去鲧州乡下暂避,由此引出段问春与七皇子刘甯的旷世奇缘…… 至于迎夏宴上叶荷萱针对段问春的情节……和她江娴有什么关系? 江娴早就准备游离剧情之外,只管闷头吃喝。 将养了几日,江娴病好了七七八八,秦衍风却又被杜太医带走了。 按徐嬷嬷的话说,他们夫妇二人最适合泡在药罐子里。 江娴不置可否。 转眼到了迎夏宴这日,一切从简,乐班子老早就开始吹拉弹唱,府里下人来来往往忙个不停。 嘉云郡主担心江娴的身体,不让她出来抛头露面。好歹顶着裕国公府的少夫人的名号,江娴过意不去,换上一身蝠花暗纹的浅紫衣裙,戴了两支玉镂雕丹凤纹簪,便领着翠浓去前院帮衬。 此次来的都是京中女眷,江娴全都不认识,借着机会刚好可以混混脸熟。 众人心知肚明,嘉云郡主举办的迎夏宴,醉翁之意乃是为秦二公子选妻,因此个个争奇斗艳,衣衫极尽华美,头饰各有巧思。江娴一眼扫过去,几乎被闪花了眼。 正在此时,她竟在百花中瞧见了一副熟面孔。 少女穿着对襟桃红襦裙,头发简单挽了百合髻,圆圆的脸蛋上一双眼如黑曜石澄澈。 “是她?” 江娴立在一棵海棠树下,表情讶然,心中对少女的身份隐约有了猜测。 喜欢看话本,性格大咧咧,又是姓段…… 少女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隔着人群望来,双眸一亮,喜不自胜。 “江.姐姐!你怎么在这里?”段问春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 “你也来啦?”江娴莞尔,索性直说了,“实不相瞒,其实我不姓江。我叫叶荷萱,你可曾听闻过?” 段问春当然知道。 秘书少监叶溱之女,嫁给了裕国公府的大傻子,这事儿传遍了整个京城。短暂的卡壳后,段问春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你就是裕国公府的……”话还未说完,就听身后有人不悦地呵斥:“段问春!你磨磨唧唧在干嘛呢?郡主还等着我们呢!还不快走!” 江娴循声望去,只见一身材臃肿的中年妇人并一妙龄少女立在阶下,横眉冷对的样子好像被欠了钱。 段问春跺了跺脚,低声对江娴道:“这是我嫡母嫡姐……少夫人,先不与你说了,花厅再见。” 江娴知道段问春深受这二人欺压,但她作为局外人,确实不好干涉。 不管段问春现在处境如何,最后的结局,她都是最幸福的那一个。 想到此处,江娴目光柔和下来,目送她们离开。 又在树下站了片刻,翠浓见日头渐大,便催促江娴入屋落座。江娴确实觉得有些晒了,便顺着游廊来到花厅。 嘉云郡主正在主座与一妇人聊得正欢,屋里女眷三两成群。江娴提裙跨过门槛,朝嘉云郡主等长辈施施然一礼,清丽的嗓音蓦地响起,盖过了满室嘈杂,霎时间,众人目光全落在了她的身上。 ——唔,那个嫁给傻子的叶荷萱。 目光纷乱,有打量、考究、怜悯,还有幸灾乐祸。 江娴眼观鼻鼻观心,淡然处之。 嘉云郡主见她今日好生拾掇过,容色更艳,只觉满座佳人都比不得自己儿媳漂亮。她心底一高兴,忙让江娴坐她旁边,握过儿媳的手,开始介绍关系熟稔的几位命妇。 与此同时,段问春的嫡母直打觳觫。 原来刚才段问春是在与裕国公少夫人闲聊,也不知道这少夫人会不会因为她刚才恶劣的语气怀恨在心? 段问春的嫡姐段堇秋这时却笑了。 “没想到叶荷萱还挺会装模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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