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衍风睡得浅,发丝垂落的瞬间,睁开双目。 “宿敌”熟悉的脸乍然映入眼,秦衍风下意识以为叶荷萱想像上辈子那样残害他,右手拽住她的肩,一个擒拿,反身将她狠狠压在了床上。 “你想做什么?”秦衍风眸光锋锐。 与她同床共枕的每一个夜晚,他都没有睡踏实过。 他一直心存戒备。 江娴那小身板儿哪经得住这般折腾,她一阵剧烈咳嗽,呼吸不过来,眼泪控制不住盈满眼眶,顺着眼角流落鬓角。 江娴用尽全力,握拳砸他坚实的手臂,“秦衍风……是、是我……你放开……” 他手臂压在她锁骨脖颈的位置,几欲令她窒息。 女子泪凝于睫。 秦衍风心底似乎被烫了一下,他反应过来,触电似得缩手,翻身下床。 江娴立刻坐起,捂着胸大口呼吸。 她泪眼朦胧地看向秦衍风,疑惑不解,“你……你刚才是不是做噩梦了?” 那么大的劲儿,差点闷死她! 秦衍风垂眸不答。 他怕说太多,被江娴看出什么马脚。 但他实在高估了。 江娴坐在床上缓了缓气息,脑子里已经为秦衍风的举动找到了理由。 “噢,我知道了,是不是我刚才动静太大吵醒你了?引起你的害怕?”她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拖着柔弱的身躯下床,趿拉着鞋,笨拙地拍了拍秦衍风的脊背,“别怕别怕,我不是故意的……刚才我只是想起来喝口水……咳咳。” 又是这种语气! 秦衍风以前可以无视,可这一次,他想杀她,她仍对他深信不疑富有耐心。 他想杀她的每一次,每一次……都被她这般轻言细语的安慰。 她到底再想什么?人真的可以无时无刻伪装到这等地步? 秦衍风很无力。 他宁愿她像上辈子那样嚣张跋扈,也不想一步步迁就她的温柔。 睁眼的刹那,他想杀她。 杀了上一世对她百般折磨的女人。 可看见她眼角的泪,他又下不去手。因为这一世的叶荷萱,早与上一世不同了…… “秦衍风?你在听我讲话吗?” 江娴声音有些沙哑。 秦衍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披上衣裳,夺门而出。 江娴追到门外,惊动了院子里的丫鬟。 翠浓看了眼打开的大门,问:“少夫人,大公子他又怎么了?要过去看看吗?” 江娴还记挂着方鹞那件事。 她对秦衍风的怪异性子已经习惯了,摇摇头说,“没事,你们给他送点儿糖炒栗子云片糕,哄哄就好了。”沉默了一下,又道,“备车,我要去酒楼。”
第六十六章 辞退 秦衍风匆匆离开,不是因为气愤江娴,而是在责怪他自己。 他不懂,为什么面对恨之入骨的人始终下不了手。 难道重活一世,自己反倒变得优柔寡断起来? 秦衍风心头烦闷,正胡乱在园子里踱步,绕过一株叶片渐黄的垂柳,正好与弟弟碰了个正着。 “大哥!” 秦随星游学归来几天了,与秦衍风也只见过一面。 他腰间挂着他喜爱的那柄龙泉宝剑,长腿一迈,大步跑来,“大哥,这么早你要去哪儿?” 秦衍风摇头,表示没地方去。 他看着弟弟朝气蓬勃的面孔,想到了段问春。 秦随星游学期间应该去禹州与段问春见过面,而段问春再次拒绝了他。为了试探这段情节是否已经发生,秦衍风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我饿了,想吃一碗杂炣。” “哎?大哥你竟然知道杂炣?”秦随星愣了下,随即抓抓后脑勺,嘀嘀咕咕地叹气,“早知道你喜欢吃,我就从禹州多带点回来。” 杂炣是禹州当地最出名的一种小吃。 听见秦随星的念叨,秦衍风这才确定。 果不其然,秦随星思维发散,想到自己千里迢迢赶去禹州段家庄,心情顿时低落。当时他好不容易翻上墙头,见到了正在院子里舞剑的段问春。没看错的话,段问春腰间挂着一个墨黑色的香囊,那香囊花色淡金云纹,古朴端素,一看就知道并非女子装饰。 他想询问香囊是谁所赠,段问春看见他却十分生气,拿了扫帚将他哄下围墙,令他不许再来,否则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 秦随星唉声叹气。 少年人第一段感情无疾而终,他自顾自伤情了一会儿。见大哥还在旁边,他灵光一闪,提议道:“大哥,我听说嫂嫂在城郊开了一家酒楼和一间食肆,味道极好,我想去尝尝!” 这两家店风头正盛。 秦衍风在吃过宋七打包回来的糕点后,早就想去看看了,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这时秦随星主动提议,他正好顺坡下驴,欣然同意。 * 翠浓不知江娴这么大清早风风火火赶往酒楼所谓何事。 江娴显然没睡醒。 刚上马车就靠在翠浓身上,昏昏沉沉打瞌睡。等马车一路颠簸到了目的地,她立马来了精神。 酒楼还没营业,一个负责洒扫婆子正在清扫院中的落叶。 她见到面熟的江娴,忙颔首微笑。 江娴也礼貌地点点头。 她步入酒楼,十九娘正在用鸡毛掸子掸酒坛上的尘埃。江娴一边整理帷帽,一边吩咐,“十九娘,你让那个方鹞过来一下。” “方鹞?” 十九娘立刻有了印象,“是昨天招来那个说话文绉绉的跑堂吗?” “嗯,是他。” 十九娘不多问,将鸡毛掸子往柜台上一搁,去后院小二们居住的通铺传话。 过了半柱香时间,那方鹞才姗姗来迟。 看样子,他还细心的收拾打扮了一番。头发束得一丝不苟,竹绿色的腰带系得板正,用上了包精铁的犀比。在看清江娴的刹那,嘴角噙着一抹笑,彬彬有礼地上前一揖,“姑娘今日找我,所为何事?” “昨日你好意提醒,我很感激。这会儿闲来无事,想与你说几句话。” 一阵晨风拂过,帷帽边缘被吹起了半片,刚好露出江娴精致的下巴轮廓和淡粉的樱唇。 方鹞心头一动。 他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极尽夤缘,“姑娘请讲,我一定洗耳恭听。” 江娴藏在帷帽下的脸淡淡一笑,“倒也不是什么严肃的事,我听你讲官话带有崇州那一带的口音,想问问你是否崇州人?” 方鹞没想到自己苦练官话,竟然还没甩掉原籍口音。 他不知江娴这句话什么意思,思忖片刻,说:“姑娘好耳力,我年少时的确在崇州居住。后来家道中落,才来京城投奔亲戚。” 江娴一听,这身世跟原书里的姘头对上了。 她稍微坐直了些,又说:“我女塾的夫子便是崇州人,故此听你说话倍感亲切。你谈吐间很有修养,想必是念过学的,为何会想到来酒楼里做小二呢?” 方鹞重重叹息,忍声道:“说来汗颜,我投奔的亲戚嫌贫爱富,两年不到,便将我一家人扫地出门……” 他目光看向远方,开始给江娴表演卖惨。 故事都是些老掉牙的剧情。 什么父母双亡穷困潦倒,他却仍不想放弃,想靠着科举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名落孙山,他不得不为了生存四处辗转。待攒够了银两,他会再次参加科考,永不放弃…… 若别的无知少女,或许被他这一出“书生寒窗苦读厚积薄发一飞冲天”的励志故事感动。 但江娴读过《庶女为后》,知道这方鹞是个惯会花言巧语的小白脸而已。什么“种种原因”名落孙山,都是借口,他本质就是一个屡试不中的废物。 方鹞还在诉苦,江娴已经确定了他的身份。 她敷衍了几句,不想再跟此人浪费唇舌,“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方鹞被她打断,怔了一下,随即笑着问:“话说,我还不知道姑娘芳名……” “什么姑娘姑娘的!我家夫人的名讳岂能随随便便告诉你!” 不等江娴回答,翠浓便像个点燃的炮仗,将方鹞噼里啪啦呵斥了一顿。 方鹞语塞。 他看江娴挽着妇人髻,其实已经猜到她已嫁人。可他不想失去这个机会,企图用花言巧语打动对方,为自己带来一点利益。经过他多方面打听,他猜到面前头戴帷帽的女子,应该就是酒楼幕后的老板。如果对方看上他,这辈子何必为生计发愁。 “还站在这里做什么?退下!”翠浓没好气地吼他。 方鹞还是不死心,他道:“姑娘……不,夫人。我与你一见如故,待会儿有一件东西,我想要赠与夫人,请夫人务必再见我一次!” 说完,方鹞依依不舍离去。 翠浓盯着他背影恨不得烧出一个洞,不乐意道:“少夫人,你千万别理这个人!你刚才戴着帽子可能没瞧清,我站在旁边看得真真儿的。那人神态好生无礼!” 江娴明白她的意思。 她点点头:“你放心,我不仅不会理他,还要把他给遣走。”
第六十七章 粉末 江娴确定了此人身份,当然不会让他继续留在酒楼做工。 虽说方鹞并未得罪她,但她心里膈应。 叶荷萱为何选择此人当姘头书中没有详说,江娴今日见得方鹞摇脣鼓舌,已经明白了七七八八。方鹞仗着自己读过书,有几分姿色,引诱叶荷萱骗去财色。叶荷萱愚钝,上了他的钩,最后落了个香消玉殒。 江娴不喜欢叶荷萱这个人。 可她现在借用了叶荷萱的身子,免不得为叶荷萱考量几分,对方鹞此人厌恶至极。 江娴叫来十九娘,告知她:“那个人我刚才问过了,总觉心术不正,我怕他留在这里会遗祸无穷,你给点银子遣了吧。” “哦。”十九娘讷讷地点头。 她心下狐疑。 之前爷爷还说方鹞长相端正聪明有才,做跑堂委屈了。如果他能通过一个月考核,后面升他做账房先生不是不行。怎么到了江娴这里,却又变成居心叵测了? 十九娘不懂,但她很听江娴的话。 江娴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十九娘去拿钥匙取钱,回来正想打发了方鹞,来了客人,方鹞正在殷勤地招呼,她一时找不到机会。快到饭点,客人越来越多,酒楼里越来越忙,十九娘打算等今日闲下来,再找方鹞说这件事。 哪知今日生意极好,一桌接一桌。所有人忙得像不停歇的陀螺,汤万香在后厨颠勺巅得手都麻了。 江娴照例坐在二楼最里面的雅间休息。 翠浓端着午膳推门而入,“少夫人,先吃点东西吧,都是汤大厨亲自给你烧得小菜。” 托盘里放着精致的碗碟,虾仁冬笋、双菇煨仔鸡、鱼酿豆腐汤,配一小碗芝麻梗米饭,香气四溢,色泽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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