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九领命离开。 秦衍风扫了眼外面黑沉沉的天色,到底是坐不住,亲自拎了盏气死风灯上山。他避开了禁卫军走过的路线,模拟当时奔逃的方向,顺着悬崖峭壁,仔细搜寻。 夜雾弥漫,充斥着透骨凉意,四周传来蜩鸣叫。 摇摇晃晃的昏黄油纸灯,照亮一方天地。 秦衍风拨开山边丛生的荒草,呼唤道:“叶荷萱!叶荷萱!” 她平时走两步都喘气咳嗽,而今受了伤,又下落不明……秦衍风不敢再想。 他又搜寻了一段路,忽然在不远处山坡树枝上,看见了一条披帛。 披帛是藕荷色,藏在荒草中,不太容易被发现。秦衍风快步上前,拿开披帛,竟发现一只手搭在披帛底下。 秦衍风心头一喜,伸手便去拉她,“叶荷萱!” 对方迷迷糊糊地苏醒,扬起脸来。 摇曳的灯火下,照亮女子尖削的下巴和细眉长眼,秦衍风倏然后退,失望至极,“怎么会是你?” 躺在这里的人却是于蓝桃。 她逃跑的时候不慎被树枝绊了一下,顺势滚下山坡,昏迷不醒。好在山坡上长着枯树草木,勾住了她的衣裳。 于蓝桃渐渐清醒。 待明白过来自己的处境,吓得泪流满面,伸手道:“秦大公子,救救我!救救我!” 山坡下黑蓊翁一片,像是深渊。 令她没想到的是,秦衍风非但没有伸手救援,反而缓缓直起身子,后退两步。 他居高临下的站着,背后悬挂着一轮如钩弦月,眼神比惨白的月光还要冷。 于蓝桃不由自主地打了个觳觫。 “秦大公子,你……你别站着,拉我一把啊!”她还在苦苦哀求。 秦衍风面无表情。 于蓝桃此前算计段问春,之后又拦着他无端谩骂,这样的人,他为什么要救? 他不是江娴,总是无底线的用善良温柔去包容别人。 相反,他偏执淡漠,睚眦必报。 四下万籁俱寂,连鸟叫虫鸣都消失了。禁卫军都在山腰搜寻,无人在意这边的断崖。 于蓝桃瑟瑟发抖。 她不知道这个出了名的傻子为什么会有如此阴冷锐利的眼神。 “你快救我啊!”身下的树枝发出“喀嚓”的轻响,好像快断了,于蓝桃害怕地催促。 她慌张至极,秦衍风却在这个时候轻轻嗤笑。 他弯下腰,语气恶劣,“救你……怕是会脏了我的手。” 话音刚落,他顺手用灯杆砸断了挂住于蓝桃的树枝。随着于蓝桃的一声惨叫,她滚入了漆黑的深渊,孤寂的山林再次归于安静。 秦衍风看都不看她一眼,像是没事人一样,继续提灯找寻,“叶荷萱!叶荷萱!”
第八十九章 被困 暮沉沉的乌云缓缓遮蔽了月光,秋雨扑簌簌落在山林峭壁之中。 江娴被雨打芭蕉的声音吵醒。 她倏然坐起,不经意扯动手臂伤处,传来钻心的疼。 江娴呼痛出声。 她环目四顾,发现自己被困在一处脏乱的柴房中。透过窗棂,外面天应该亮了,只是下着雨,不能判断具体时辰。 左臂伤口被一条粗布简单的包扎过,右臂则被一条细细的铁链栓在柴房的墙壁上。 江娴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冷静,回忆此前发生的事。 那群蒙面人追不上秦衍风,见有人来了,纷纷撤退。江娴心底奇怪,不是说要抢压寨夫人么,结果就这么走了? 两个逃跑的贵女挂在陡坡边儿上,江娴忍着手臂疼痛,弯腰去拉她们。却不料崖边荒草茂盛,天色又暗,她非但没把人拉起来,自己一脚踩空滚了下去。这一滚脑门儿磕到了石头,江娴当场晕厥,再醒来便是这番景象。 江娴不死心,扯了扯铁链,无力挣脱。 她大喊:“有没有人啊?有没有人!” 左臂伤口有鲜血迸出,染红了身上的天青色轻罗纱衫,布料层层叠叠的润贴在她肌肤上,黏腻又难受。 过得片刻,柴房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砰。” 房门被人从外面粗鲁的推开,一个肌肉虬结的刀疤壮汉扛着一名女子进来。 女子被棉帕塞住了嘴,手臂反剪,只能“唔唔唔”的摇头流泪。 江娴定睛一看,心头微沉。 “你们两个先待在这儿,等老子去跟人谈个价钱。”刀疤壮汉将女子扔在地上,重新给房门落锁。 确定对方离开了,江娴这才挪到女子身边,取下她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棉帕,惊讶地道:“于蓝桃,你怎么也被抓来了?” 于蓝桃总算看见了熟人,她涕泗横流,哀嚎道:“……完了,我们完了!” “怎说?” 于蓝桃抽抽噎噎地给她讲述。 原来,玄清山山崖底下有个隐蔽的山坳,她刚摔下去就被方才那个刀疤脸的壮汉抓住了。 无论怎么央求,那个刀疤脸都不为所动。 刀疤脸绑缚她的过程中一直自言自语,于蓝桃才知晓他是个聋子,平时住在玄清山山脚靠打猎砍樵为生。他捡到了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决定把她们卖给人牙子,以此获得丰厚的银钱。 “如果真的被卖掉,我们肯定会沦落青楼,这一辈子都完了!”于蓝桃越想越难过,伏地痛哭。 江娴倒是没那么害怕。 毕竟现在八字没一撇,一切都是于蓝桃的猜测。 “你先不要哭。虽然这个刀疤脸是聋子,但人牙子不是。届时你我亮明身份,向人牙子许诺好处,他肯定会把我们放了。” “……真的吗?” 江娴温润一笑,诚恳地点了点头:“嗯。” 于蓝桃被她的笑容安抚,总算没有此前那般惊恐了。 她看了眼江娴手臂上的血迹,哽咽道:“少夫人,你一点都不怕吗?” 江娴之前不喜欢于蓝桃,觉得她小小年纪工于心计。可这会儿两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讨厌的情绪也就慢慢淡了。 “害怕无济于事,不如仔细想一想接下来的对策。” “你有什么对策?” 江娴笑道:“暂时还没有。但是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于蓝桃被逗乐了,“你真乐观……怪不得和段问春关系匪浅。” “你若心胸豁达,也会乐观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于蓝桃收敛了笑意,低下头,咬唇道:“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在揶揄我之前在裕国公府闹出的笑话吧?”不等江娴搭腔,她便红着脸为自己辩解,“我想给自己寻户好人家也有错吗?段问春家世还不及我呢!放眼京城,秦二公子是最好的成亲对象!就算迎夏宴上我不设计那一出,也会有别人设计!” 江娴愕然。 这于蓝桃心头还挺敞亮。 她无声地张了张嘴,然后说:“为自己争取利益没错,但是你不能去嫁祸栽赃别人。” 于蓝桃不说话了。 两人被关在一起,互相生出几分惺惺相惜。江娴想了想,好心规劝,“京城里并非只有一个秦随星。我听那些媒人说,左散骑常侍的弟弟、御史台中丞的长子品貌皆不错。” 于蓝桃心下动容。 她苦自己的婚事久矣。 “你所说真的假的?” 江娴:“回京后你可以自己打探打探。” “万一……万一我能活着回京,我就亲自去相看相看。假如成了事儿,我亲手封给媒人礼包给你!” “好啊。”江娴一口应下。 于蓝桃人被捆着,嘴巴却停步下来。她先是嘀嘀咕咕唠叨自己犯愁的婚事,又告诉江娴自己曾在玉嫔跟前说她坏话,江娴又是无语又是好笑。一盏茶的功夫,倒是熟络了。 江娴想到此前她堵住秦衍风羞辱,不禁叹了口气,柔声道:“于姑娘,你应该知道秦衍风他脑子不好,怎么能对他说那些话?这样是不对的。此间事了,你去向他道个歉吧。” 她不提还好,一提秦衍风的名字,于蓝桃脑海里浮现秦衍风冷漠残忍的眼神。 于蓝桃打了个哆嗦。 她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对江娴说道:“看在你我生死相交的份儿上,告诉你一件事。秦衍风不似表面那般愚钝,他、他不对劲!” 江娴疑惑,“何出此言?” 于蓝桃想起那一幕就后怕。 她咽了咽唾沫,心有余悸,“我本来有获救的机会,没想到……” 话说一半,柴房大门突然推开,刀疤壮汉去而复返。
第九十章 买卖 “这两个长得如花似玉跟天仙儿似的,你看着估价吧。”刀疤壮汉抬手指着江娴和于蓝桃。 他身后走出来一名头戴缁撮脚穿草鞋的老头。 老头眼皮子一掀,点了下头,朝刀疤脸伸出干枯的右手,比了四根手指,“一人算二两银子,总共这个数。” 刀疤脸皱眉,“才四两?” 老头儿指了下江娴潦草包扎的左臂。 “她万一残废治不好怎么办?” 刀疤脸还在抬价,“只是皮外伤,摸点金疮药就行了。你看看她们穿着打扮,都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弄去春雪院调教调教,不得日进斗金?” 老头思忖少顷,多伸出一根手指,“要卖就卖,不卖拉倒。” 二女留在这里越久,就越多一分风险。刀疤脸不想引火上身,一咬牙道:“行,人你带走吧!” 老头摸出五两碎银给他。 刀疤脸立刻把江娴从铁链上松绑,找来麻绳将她和于蓝桃捆一块儿。他力气大,又累又饿的江娴于蓝桃根本无法反抗。 江娴看了眼老头,沉声道:“老伯,你可知我们二人是什么身份?若你能将我们送回京城,你想要多少银子,我都能给你。” 老头浑浊发黄的目光瞥向江娴。 于蓝桃跟着嚷嚷,“对对对!她是裕国公府的少夫人,我是大官的女儿。你把我们卖了能卖几个钱?护送我们回去,赏你黄金万两!” 江娴和于蓝桃不停画饼,可老头无动于衷。 他诡异地笑了一下,对刀疤脸比了个手势,“帮我把她们塞进车。嘴也塞上。” 江娴想不通。 为什么这老头放着大把银子不要,非得将她和于蓝桃给卖了? 驮车的黄牛哞哞叫。 江娴和于蓝桃倒在硬邦邦的车厢里,找不到逃脱机会。 伴随着淅沥沥雨声,牛车在蜿蜒崎岖的山路上驶离。到了傍晚,老头押着两人坐上一辆马车,期间只给江娴两个馒头,早晚放她二人出解一次。江娴于蓝桃费尽心思想逃,可老头腰间别着弓弩,警惕性非常高。 就这样艰难地过了约两日,三人来到一处荒废的渡口。 老头弃车坐船,顺着南下的水路舟行三日。这般辗转颠簸,江娴静静望着两岸倒退的青山,自知已经离京城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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