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人嬉闹了一小会,终是累极了。各自侧坐在竹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后日我出嫁,霜竹是我的陪嫁丫头。以后木樨你留在家里,可要好好照顾着枕霞院。”晏琤琤吩咐道。 “好,小姐。” “即便我去了肃亲王府,若是在家里受到欺负,也可来找我。” “好,小姐。” 晏琤琤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话,尽是一丝不舍的意味,木樨又红了眼圈。 “肃亲王府离咱们府不院,小姐咱们可以常回来呀。”霜竹天真发问。 惹得晏琤琤发笑,弹了下她的脑门:“傻丫头。” 霜竹捂着额头,委屈道:“李珣世子不是很喜欢小姐吗?那小姐想要归家,难道世子爷不肯?” 不待晏琤琤回答,霜竹话题拐了个弯,懵懂发问:“小姐,上次陆少爷问你‘喜欢李珣吗’,你为何不回答?” 闻言,木樨一个激灵起了身,连忙想要捂住霜竹的嘴。这明显僭越了。 晏琤琤没有生气只笑了笑:“因为我,回答不了。” “那小姐喜欢陆少爷吗?”霜竹问,“我见陆少爷似是很在乎小姐呢。” “玩伴的在乎和男女的在乎是不一样的。”晏琤琤淡道。 “那襄王殿下呢?他带小姐去踏青,当小姐的老师,百花宴上替小姐解围,这算男女之间的在乎吗?小姐会喜欢吗?” “不。” 晏琤琤顿了顿,沉默许久。 “霜竹,其实我怕他。” ----
第28章 夺新妇(一) ===== 临近夏季,水患和旱灾并未有所好转,反而愈加严重。 江宁府应接不暇,开始限制流民进府,大量的流民转而北上其他州府。 虽青州、宁州在郭尘泰的各种手段下略有好转,但这两州临近朝都,部分流民仍旧选择内迁。 夏日上旬,第一批流民已到朝都。而后续颇有源源不断之兆。 为抚慰民心。 惠帝颁布“罪己诏”,出了各项政策厚待各处收纳流民之州府。 而朝都京畿内外,富贵大族纷纷开设粥棚等,以响应朝廷,广行善举。 但天灾未止。 惠帝听从钦天监禀奏,婚时由申时正刻挪至辰时四刻,旨在“春润冲夏燥”。 待大婚结束,新妇入玉碟后,再举行问天之礼。 朝都承天府忙成一团,而护国公府、肃亲王府、襄王府也忙成一团。 因淳亲王和王妃需镇守江宁,不能北上。作为先太子妃的亲妹妹,石川媚本应从宝华殿出嫁。 又因钦天监直言“双月同出”方为上,于是石川媚只能从护国公府出嫁。 为此,护国公府特意腾了星椛院作石川媚的闺房。 大婚前一日,两位新妇终是得了空闲,可脱尽繁厚礼服,扮回寻常小女模样。 与十七岁的石川媚叫苦连天不同,晏琤琤因前世经历倒显得老练,还传授许多经验给了她。 即便不太相熟,但年龄相仿,石川媚又活泼开朗,两人关系也融洽起来。 这日,石蕴玉得了恩典,早早出了宫,带了陈玄妃给两位新妇赠送的嫁妆。 三人亲亲蜜蜜聊了一阵,晏琤琤知趣地将房间让给这俩亲姐妹。自己则出了枕霞院,直奔松竹堂。 哥哥说在那等她。 - 初夏的风偏暖,略燥热,偶尔有听不真切的蝉鸣。沿路上的花树茂盛灿烂。 晏琤琤走在一簇簇的树荫里,光斑落在淡紫色轻纱薄裙上,整个人似在发光。月白色腰绳让少女腰肢尽显,清瘦的蝴蝶骨像快要振翅的蝶。 松竹堂前,晏泓涵目望妹妹向自己走来。眼前似浮现年幼时,她被人欺负,隐忍着不哭,乖乖地向自己奔来的场景。 一晃这么多年。 这糯米团子明日竟要成他人新妇。 “哥哥,寻我来有何事?”晏琤琤好奇的目光探上凝盯自己的眼神。 晏泓涵低眉善目,拿起随从离姜准备好的一把极佳的长剑,递了过去,笑道:“给你以后防身。” 又笑道:“咱俩比试比试?” 晏琤琤忍俊不禁。 又见母亲周氏从里堂走了出来,一手牵着睡眼惺忪的晏泓渟。另一手抚上了晏琤琤的肩。 “姮娘,莫要听你哥逗你,”明日是你出嫁的日子。按理说,今日应是家人相聚。” “可近期漠北也不安分,你父亲辞了休沐,一早就进宫去了。他说望你莫责怪。” 晏琤琤瞧着话语未落,却早已眼泛泪光的母亲,她忽地也鼻子酸涩。 上辈子成婚时,她婚前一个月并不能与家人相见。因大越朝为防外戚干政,储君之妇需从宫中的法华寺出嫁,意味着储妃是佛之子弟,并非凡人所出。 因而她在宫中所受的磋磨,晏家无法相助。 “母亲,我怎会怪父亲。父亲面见陛下,于家于国都是大义。也正因如此,我们晏家才能担得起启帝的赏赐。” 她不愿让母亲太过伤心,面上神色如常无虞。 “好好好。姮娘现在可真懂事。不愧是咱们晏氏女。”周氏潋去泪光,语气里生出一股自豪感。 “自从箬睦、咳,那件事后,玥翎禁足,我才发觉府里比以往要安稳多了。” “经过老祖宗点拨,才知背后缘由,才知你为这家多有用心。” “当真是长大了。” “也不瞒你。第二道婚旨下来时,你父亲他彻底松了口气。” “你与李珏这么多年,的确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当一个人的身份变了的时候,你就不能再平视看他了。” “对于你的婚事,你父亲是既期盼又惶恐,那几天一直没安稳睡过。” “好在——” 周氏长吁一口,露出点笑意,连眼角的皱纹都带上温和。 “俩家都知根知底。庚帖也相合,是良缘。” 晏泓涵见母亲的夸赞,略有不快:“姮娘,兄长先前送过你一柄小刀,如今我再送你这柄长剑。” “不是让你以武服人,而是让你以求自保,不入陷境。当然,若李珣欺负你,你直接回来找哥哥,哥哥为你做主。” “咱们怎会让她受欺负。送什么刀剑。”周氏略生气地“啪”一声打了一下晏泓涵的手。 而后她从怀中掏出一对子母红玉手镯,带着笑,眼神尽是温柔:“这是你外祖母传给我的,如今我把这子镯给你。” “待你生了外孙女,这母镯啊,就有了新主人。” 短短几句,段段哽塞。 晏琤琤连连撒娇称好,忍着泪意笑着接过,她怕她的迟疑会让母亲再次落泪。 “渟哥儿饿了吧?母亲,哥哥,咱们进去吃午饭吧。”她忙牵着弟弟的手往内堂走去。 面上平静如常。 可她的心似在酸涩的白醋里沉浸发酵,生长出来的枝丫每个字都挂念着家人。 可她不能留念,不能饮泣,不能再让晏家如上一世那般。 她要表现得很幸福,稳当地嫁给李珣,才能在姻缘上让李珏再无要挟之由。 - 六月十日,宜嫁娶。 大婚风和日丽,万里无云,湛蓝的天笼罩在大地之上。 晨光投射,映衬这十里红妆鲜活。 沿街的路人纷纷驻足张望,流民集聚围观,哄抢先行派发的喜糖花生等喜物,下人们也不曾驱赶。 这是喜事。 以“春润冲夏燥”的大喜事。 “吉时到,起轿——!” 喜官一声高呵。 两顶花轿稳稳当当的从护国公府出发。 一时间,鞭炮齐鸣,锣鼓喧天,热闹非凡。这样的喜庆将近些日子笼罩在朝都的阴霾冲散许多。 因拘着钦天监的命令,两位新妇大多的嫁妆都是一样的,连带着这两顶轿子。 但晏琤琤知晓,这顶轿子有细微的不同。父亲特选百年沉木在轿箱边上加厚了一圈,能隔绝嘈杂噪音。 热闹依旧涌入轿内。 这是上辈子出嫁不曾有的热闹,是人间烟火,是并未束在红墙之外,并未束在森严规矩之内的热闹。 这一天,她等了很久。 不管是那日李珏被自己哄得团团转而被蒙蔽,还是他心中一如上辈子那般只想娶林乐晚。 不重要了。 上一世的孽缘,上一世的错误。在今日,都与她无关了。 略重的凤冠发饰压得她微倾着头。红纱下,温润如水的红玉子镯在细嫩的腕间,煜煜生辉,鲜活如花。 一滴泪坠在子镯上,瞬间又绽开一朵花。晏琤琤垂眼盯着镯上的红花,莫名地笑了笑,轻耸了肩。 她不知自己为什么并未有意想之中的如负释重。反而弹泪簌簌,指尖都沾染了浑浊不清的妆粉。 “霜竹,已行至何处?”她开口问道,不愿让自己过多地沉浸在这股莫名的情绪里。 “小姐,已到了五元里。”霜竹的声线隔了一层闷气。 晏琤琤“哦”了一声表示知晓。 五元里前方的明远巷将是分别的地方。向东去是李珣的襄王府,向西去是肃亲王府。 路程都不远,只因顾着钦天监要求的吉时,整个送亲队伍走得很慢。 - 许是外头喜庆的红火攻入轿厢内,晏琤琤感觉周遭越发的燥热。 即便身着宫中绣娘用最为轻薄的衣料编织的婚服,背后上也渗出细汗。 闷热,令人打不起精神,让人有一瞬的晕眩。 她微眯着眼,打起精神,坐直了身子,发冠上的釉白珍珠链一晃晃碰向她的额间,沁凉了一瞬。 又从座箱里拿出木樨早早放置好的百花蜜露,小心翼翼地饮用了一口,免得花了妆面。 直至沁凉滋润的甜水入喉,赶走了闷热。 整个人才舒服了许多。 手中的团扇轻摇,消磨了这段路。也让她整理好情绪,终是被这热闹的氛围所感染,露出一丝浅笑。 远处的叫卖声隐隐传来,空气中隐约蔓延着坊内售卖的卤甜腻食物的香气,似是到了明远巷口。 该分别了,应要向西转去。 可蓦地,花轿剧烈晃动,宛若皮影人被人捏着线,猛地打结团团转。 晕头转向,不知所措。 待许久后,才感觉几位轿夫合伙竭力把持,花轿才被堪堪稳住。 本因恪守着规矩,几近半侧坐在软塌上的晏琤琤因这激烈的旋转,倏地头脑发晕,差点因重心不稳而摔下坐榻。 她果断丢弃手中的金丝红绣的鸳鸯团扇,伸手稳抓轿厢两侧喜庆的扶把,竭力让自己稳坐软塌之上。 然后整个人后背紧靠软塌,伸手扶住略重的凤冠,忙不迭地将两侧的重物摆放平衡,以保两侧平稳。 耳边似是倏尔安静,但持续喧闹喜庆的庆歌压过了众人发出的慌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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