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也点点头,表示可以。 湖边清风微漾,扑通一声落水的声音过后,从不远处的灌木丛里走出来两个身影。 “娘娘,她们落水了,咱们……” 张婉仪睨了在水中挣扎的姜昕玥一眼,淡漠到近乎凉薄的眼神直接略过:“今日咱们什么都没看见,听明白了吗?” 宫女一瞬间失了声,只觉得浑身冰冷,低着头跟在张婉仪身后,再不敢言语半句。 翊坤宫—— 朱皇后正在喝着宫里最擅茶技的宫女刚泡出来的碧螺春,唇齿间余留的淡淡茶香,使她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嫔妃们日日请安,她的日子过得也辛苦,面对着一屋子的莺莺燕燕,明明内心极不情愿,却还是要打起精神来应付。 那些女人,有脑子的没脑子的,都盯着她屁股底下的凤位,就等着她犯错,将她拉下神坛,踩着她的尸身上位。 这些年她殚精竭力,步步惊心,外人只见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光,却没有看见她的心酸和痛苦。 茶越喝越苦,却越发得她欢心。 苦茶入喉虽涩,但越是苦涩,过后越是醇香,回味无穷。 希望她的前半生虽苦,往后的大半辈子,要像这好茶一般,全是清香。 “娘娘,查到了,昨日那祈愿灯是从合熙宫里飘出来的。” 微眯的双眼猛得睁开,朱皇后眼底逐渐浮现处笑意:“听说昨儿个皇上翻的是淑妃的牌子?” 纷纭点头:“这淑妃虽说不是盛宠,但也占着皇上表妹的身份,又有太后娘娘护着,皇上总不会冷了她去。这次珍昭仪截了淑妃的胡,就是她再好说话,太后娘娘也饶不了珍昭仪。” 朱皇后哼笑了一声:“那老虔婆还以为皇上心里眼里满满的都是淑妃呢!殊不知人心易变,如今珍昭仪才是皇上心中最在意的人。” 这宫里,最不得宣武帝喜爱的是皇后,可最了解宣武帝的,却是朱皇后。 她是唯一一个皇帝还在做太子时就入了宣武帝后院的太子妃,年少相伴,已过十三载。 皇帝他喜欢一个女人的眼神,她岂能不知? 很久以前他看淑妃的眼神是这样的,后来吴家倒台,淑妃恨他,时间长了,感情便淡了。 后来他看丽贵妃的眼神也是这样的,只是丽贵妃性子嚣张跋扈,容不得人,吃起醋来不管不顾,就是皇帝也吃不消。 更不要说裴家和宋家在朝堂上越来越不给皇上面子,好几次惹得皇上来翊坤宫大发雷霆,抒发对裴宋两家的不满。 恐怕皇帝对丽贵妃再多的喜欢,也早就被她的家人消磨干净了。 直到最近她又发现,皇帝看珍昭仪的眼神,与从前看淑妃和丽贵妃都是差不多的。 她就明白,珍昭仪已经入了皇帝的心了。 只是帝王多情又薄情,感情来得快,去得更快,不知珍昭仪又能在皇帝心里多久? 若是如昨日的淑妃和丽贵妃等人,也不值得她花多少心思。 这些年,她都是这么过来的,只要她不犯下大错,没人可以撼动她的地位。 正想着,外头跑进来一个太监:“皇后娘娘,不好了!珍昭仪被人推进了湖中,太医说许是被湖底的水草缠住了,呛了不少水进去,现下还在抢救,皇上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合熙宫的宫人全都被打了板子。” 朱皇后内心波澜不惊,从容的起身:“走吧!咱们也去合熙宫看看。” 太后娘娘这么快就出手了吗?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珍昭仪她会水,就算有人推她下去,她也能自救,为何你们要留她一人在湖边?是不是有人在湖底拖住她?现在你们一问三不知,朕要你们有何用?都该拉下去杖毙才是。” “皇上息怒!” 朱皇后一进门就听见皇帝要大开杀戒,于情于理,她做为皇后都该上前规劝:“旁的人就不说,这喜鹊和霜降,江川和小轩子可是珍昭仪的心腹宫人,若是她醒来发现这四人没了,该有多难过?” 宣武帝冷哼了一声,压下心中的愤怒,转头去看躺在床上,头上插满了银针的姜昕玥,心头一阵阵慌乱和恐惧。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也无心探究,就想让床上生死不知的女人快点醒来。 喜鹊悄悄抬头看了一眼朱皇后,只觉得它那张美人脸面目可憎。 看似是在替合熙宫伺候的宫人们求情,实则是在给他们四个拉仇恨,甚至连她家主子也一道算计进去了。 什么叫“ 旁的人就不说了”? 这不是明着告诉合熙宫里除了他们四个人之外,其他人的性命都不重要? 就算被打死了,珍昭仪也不会为他们说一句公道话? 这不是挑拨离间吗? 幸好这段时间跟在主子身边学了不少东西,不然她还会因为皇后娘娘这句话中的亲昵,对她感恩戴泽呢! 宣武帝其实也知道,这事喜鹊她们虽然有错,但也罪不至死,已经一人打了二十大板子了,再计较,珍昭仪床前可无人伺候了。 霜降还好,她自小在宫中长大,来伺候珍昭仪之前,也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小宫女,挨打也是家常便饭的事。 二十板子打下来,除了当时疼一点,现在已经完全没事了。 喜鹊不一样,她是跟着姜昕玥长大的,小时候吃得最多的苦也就是陪着自家小姐挨饿受冻,周氏不会动手打人,怕脏了自己的手,惹老爷不痛快。 所以她这一挨打,动作都僵硬了几分,屁股上一阵阵火辣辣地疼。
第68章 死证清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皇后冷下脸看着喜鹊:“你来说,珍昭仪从长信宫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落水了,还变成现在这样?” 距离姜昕玥落水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后宫里该知道的嫔妃们已经都知道了,陆陆续续站在合熙宫主位的寝殿中,向皇帝和皇后娘娘行礼。 淑妃来得早,已经听过喜鹊向皇帝禀告事件的原委。 皇后开口询问,不等喜鹊回答,她已经走上前道:“喜鹊和霜降一口咬定是臣妾宫里的宫女把珍昭仪推下去的,可今日是太后娘娘礼佛的日子,臣妾早早就去了坤宁宫,臣妾身边伺候的人,也都随臣妾去了坤宁宫的小佛堂,坤宁宫里所有的宫女太监都能做证。” 金昭仪最是看不惯淑妃总是一副清清冷冷地样子,低声说着:“太后娘娘是淑妃娘娘的亲姑母,他老人家自然是向着淑妃娘娘的,坤宁宫的宫人恐怕还不足为证。” “金昭仪的意思是太后娘娘是非不分,会偏袒作恶之人吗?” “臣妾可没这个意思,只是合理猜想罢了。” 当今太后与皇帝不和又不是什么秘密,她不敬太后又怎么了? 太后本人又不在这里。 宣武帝目光沉沉地看着淑妃,显然已经在怀疑她了。 昨夜她先是翻了淑妃的牌子,中途却去了合熙宫,有心之人只要一查便知,是珍昭仪的祈愿灯将他吸引过去的。 太后一心想扶持淑妃重获圣宠,令吴家恢复往日盛况,为此做了不少努力和安排。 可好不容易等到淑妃愿意重新再接纳皇帝,与他冰释前嫌,却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个珍昭仪,总是在皇帝与淑妃中间横插一杠子,太后自然也对珍昭仪厌烦不已。 昨晚珍昭仪又坏了淑妃的好事,就算淑妃不计较,那太后呢? 宣武帝也和众人想到一处去了。 每一次…… 每一次他有心爱之物,只要被母后发现,不是要他送给旁人,就是强行从他手中夺走。 他明白身为帝王,不该让旁人猜测到自己的喜好,也不能有心爱之人令他失去应有的理智和判断。 可是…… 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有能力保护自己心爱的东西或人,也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他懂得分辨何为真情何为假意。 凭什么? 凭什么每次都要掌控他的人生? 他是皇帝,是天子,就算是太后,也必须以他的心意行事。 后槽牙咬了又咬,宣武帝沉着脸道:“传朕旨意,朕要封珍昭仪为珍嫔。” 太后不是一心要杀了珍昭仪吗? 他偏要将人护在羽翼之下,给她无上荣宠,让所有人都羡慕嫉妒,却不敢对她下手。 且不说封珍昭仪为珍嫔的消息传到坤宁宫时,太后娘娘作何感想,淑妃整个人跌坐在地,狼狈的流着泪:“皇上此举,可是恼了臣妾?” “放肆!” 宣武帝对她怒目而视:“你是在质问朕?” 淑妃却是起身,背脊站得挺直:“再放肆也不是第一回了,皇上从前总纵着臣妾,说臣妾这样的真性情很是难得。如今臣妾再真性情一回,替曾经的邺郎和荣儿问一问,你是否……不信臣妾?” 若是深爱时,那肯定是信的。 可一个男人若是不爱了,再问这种问题,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宣武帝眉宇间闪过一丝柔情,却在瞥见昏迷的姜昕玥时,又冷却下来:“信你什么?信你不是为了吴家刻意讨好奉承朕?信你从未对朕动过心?信你和太后一般,心里只有吴家?” 淑妃,不过是又一个太后罢了。 他一声声的反问,令淑妃得信心在滴血。 或许曾经她是不爱的,可十年如一日的温柔与宠溺,她又怎么可能不动心?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一个柔弱的女子。 太后将吴家兴起的重担交给她,杀父之仇折磨着她,她早已身心俱疲。 “啊啊……” 有嫔妃尖叫起来。 眼中存了死志的淑妃从发间抽出一支金步摇,直接插入自己的脖子一侧,锋利的簪子毫不犹豫的刺进皮肉,血液喷洒出来,被宣武帝冲过去,一把夺过扔在地上:“你疯了?” 淑妃苦笑:“臣妾愿……愿以死证名自己的清白,臣妾从未……从未害过珍昭仪……” “快传太医!” 朱皇后满脸关切:“皇上快带淑妃回景仁宫吧!珍昭仪这里有臣妾,不会有事的。” 皇上刚才已经说了封珍昭仪为珍嫔,可淑妃和皇后都只叫她珍昭仪,都不想应了皇帝,让珍昭仪晋升呢! 无子而封嫔的,除了淑妃的亲妹妹荣嫔,大燕后宫再无人有这样的待遇。 荣嫔凭的是那时如日中天的吴家和太后,而珍昭仪靠的,可仅仅只是她自己。 后宫众妃都想着,只盼望皇帝不过一时气急,并非真心想晋封姜昕玥。 宣武帝看着血流如注的淑妃,又看了看面若金纸的姜昕玥,焉得松开淑妃的手,将她往朱皇后怀里推:“不了,皇后带淑妃回景仁宫救治,朕要在这里陪着珍昭仪,她胆子小,若是醒来见不到朕会害怕的。” 朱皇后张了张嘴,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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