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身荡开波澜。 一段高亢的唢呐声,使得原本平静的江面起了波涛。万琦整个人几乎是弹跳起的,因为蹦得太高,脑袋还撞到船顶上,使得本就受伤的头部,。 一脸菜色,整个人都失去了灵魂,有种脑子混成浆糊的混沌感。 一大早上被唢呐对着耳吹,这是人干事? “别吹了!”他气若游丝。 小鱼儿放下唢呐,挂在自己腰间,还拍了拍自己的唢呐,“丑八怪,你醒啦,我刚刚叫你都不醒。” “你就是那个傻子吧!” 他的脑袋又受到重创,给他迎头邦邦两拳,“你才是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 人也气呼呼地跑开了,跑之前又来一记泰山压顶,全了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他感觉自己眼冒金星,呼呼喘着粗气,像条死鱼一样瘫软在地。 顺水而下,江边游人船只渐渐多了起来。 清晨,船在最近的一处码头停下添置物资。码头处十分热闹,挑货的货郎,卖小食的摊贩。 南笙掀开了窗帘一角,罕见的烟火气叫她眉眼舒展了些许。 码头前的面摊上坐着几个江湖人,说着浑话。 其中,一位瘦脸男人,比着手指夸张地道:“你们听没听说,玉京楼出了个花魁,是个顶顶的大美人。” “上京不是每三年都要选一次花魁吗?”旁边有人摆了摆手。 “你们是不知道,这次和以前不一样。”那瘦猴有些得意地道,“我听说玉京楼这次选的花魁和二十年前的第一美人南笙十分相似,要知道这南笙当年可是惊绝一时,全天下的女人都被她压得抬不起头来。半个月后,就是花朝宴会,谁要是能得似卿姑娘青眼,说不得能春宵一度,到时候我是一定要过去瞧一瞧的。” 他嘿嘿笑了一声,神情鄙琐。 “就你。”旁边人哈哈笑了起来,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得太美。 因为之前喻闻舟重回中原武林一事,让南笙重新回到大众视野,江湖中人或多或少都流传关于她的传闻。 几人说笑间,倒是没发现不远处蹲着的一个小姑娘,眼睛也睁得圆溜溜的。 而小姑娘身后还站着一个面容苍白的男子,他道:“你在这里不要走动,我去给你买糖葫芦。” “要三串!”她立马伸出三根手指。 “嗯,我去去就回。” 他往后退,渐渐隐于川流的人群,很快人群变没了他的身影,穿过一个小巷,他才忍不住加快了速度。 只是没有跑出多远,他便感觉到心口一紧,疼得几乎要站不住。 眼神暗了暗,他不由暗自咬牙,又往前走了几步,只是疼痛感越发强烈起来。他咬了下唇,准备原路折回。 只是不知何时,他身边不知何时靠近了几个人,他才察觉出不对来。 前后的路都被赌住了。 “几位有事?”他问。 只是对面似乎没有想和他们寒暄的打算,直接就动手。 万琦接连抵挡,只是对方人多势众,他独木难支,很快便抵挡不住,手中的剑也被打飞出去。对方虽出手狠辣,但似乎并不想伤他,都是避着他要害,但抵挡过程中,仍是挨了几刀。 将要被擒之际,一阵几乎让他心悸的唢呐声响起,那唢呐声仿佛世间最嘈杂的声音,叫人心神都为之一震。屋顶的瓦片都被掀飞几片。 黑衣人的攻势为之一滞。 正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袭击他的黑衣人被更多的来人包围,而后全军覆没。 匡匡几声巨响,一个在阳光底下金光灿灿的小金人在小巷里转来转去,每个黑衣人或后脑勺或天灵盖都要被砖头重重一击,头破血流,惨不忍睹。 嘻嘻嘻! 是那个小魔鬼过来了。 万琦倒是宁愿被黑衣人抓去算了,只可惜都是一群废物。 啊,就这?就这?就这? “丑八怪,你是不是要跑呀?”她举着砖头那上面血迹都未干,她歪着脑袋,一双圆眼像是在认真思考,怎么给他也开瓢了。 万琦心脏扑通扑通跳,“我本来是想随便走走的,结果这几人追杀这才不得已逃命。我性命都握在你们手里,哪里敢跑。” 她忽然拍了拍胸脯,露出一个大大笑容,“娘把小虫子给我了,你要是敢跑,我就把小虫子捏爆,让小虫子把你咬死,噗噗。” 露着最天真的笑容,却做着最残忍的事。 他头皮有点紧。 娘说这个人能让自己变成大聪明,要看好他,不能让他跑了,她才不是傻子嘞,她小鱼儿要做最聪明的人。 万起身体微抖,笑得十分勉强,“那这些人要如何处理?” 她歪着头,又露出了那堪称魔鬼的嘻嘻笑。 嘛,唢呐一响,阎王难留,灰都给扬了。
第23章 小鱼儿回来之前,南笙收了一封信,是蝶谷送出来的。 她们离开这些时日,蝶谷果然被袭击了,不过袭击的人都是些死士,见事不成,纷纷服毒自尽,没有留下一条活口。 倒也不算出乎意料。 万琦他们还未回到船上,南笙便知道他遭遇了刺杀,于是特意去慰(恐)问(吓)了一翻。 “看来万先生得罪的人不少。”她笑道。 “叫夫人见笑了。”万琦皮笑肉不笑地回。 “只是万先生看起来是不想报恩呐,我对此很是失望。”她摇头叹息。 “救命之恩岂有不报之理,夫人多虑了。”他一脸正气,暗地里却是咬碎了后槽牙。 “希望是我多虑了。” “对了,夫人可认得南笙。”万琦忽得说。 对面之人轻笑一声,“认得,先生问她做什么?” “今日在码头上多次听人提及这个名字,便随口一问。”他有些心不在焉。 实际却是听到这个名字感觉很是熟悉,感觉是一个很要紧的人,又下意识有些排斥,总之是很矛盾的一种心情。 “能问问你都听到了些什么?” 万琦便如实说了些。 对面之人忽得轻笑一声,“那南笙不过是个年愈四十的老女人,同似卿姑娘年轻貌美自是不能比。” “我也如此以为。”他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说回来,万先生天机神算之名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仇家更是不少。继续用万琦这名字,若是被有心人听见了,恐会惹来麻烦,今日之事便是前车之鉴。 “不巧我这人最讨厌麻烦。如果不能解决麻烦,便只好解决制造麻烦的人了。”她声音稍顿,这才继续说,“所以还是换个名字好些,我斗胆替先生取个名字,还忘先生莫要嫌弃。嗯,就叫狗蛋好了,毕竟贱名好养活你说是不是?” 不等他拒绝,南笙便起身告辞,“既然你不反对,那就这么说定了。” 说罢,她转身离去,到门口时,她对抚琴道:“今日狗蛋受惊了,去备些汤药补一补。” “主子,备什么汤?”抚琴眼睛微转。 “你自己看着办就好。” “是!”她盈盈一笑,对抚诗微微挑眉。 万琦:……??? 于是在被迫喝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后,万琦一晚上没睡,拉得几乎要虚脱,早晨的时候,差点脚软摔下船。 第二日南笙便吩咐,弃水路,一切从简,改走路路上京。 …… 沿河岸边,有一片幽静的竹林,竹林内马蹄踢踏,马走得并不快,只沿着江边一路前前行。 “主子,前头那些人没有留下身份痕迹,具体是哪方人马目前还不清楚,但应当是冲着万琦去的,对方目的很明确,且没有要伤他的打算,应当不是寻仇。” “那便是有用得到他的地方了。”他笑道,“这天机神算倒还真是金字招牌,人人都要找他啊!” 他眼底滑过一丝幽光,“从楼里多召点人手过来,都去护着。” “是。”那人很快便消失在竹林内。 很快,竹林内便只剩下了一人一马,他神情恍惚了一瞬,便揉了揉有些钝痛的脑子。 ‘让你占一次身体真以为自己能抢夺主导权了?’ 他眼底滑过一丝戾气,不过很快便隐去了,又恢复了云淡风轻之态。 …… 云川郡守官邸,窗边坐着一的男子,身前摆着一桌棋子,男子相貌儒雅,眼神,着一身暗红色锦袍,眼神沉桌。 “说起来,相爷当年在云川励精图治,至今云川百姓,还时常提及您左青天的事迹。”对面之人笑道。 “都是百姓爱重,我等为官一方,为百姓做些事实是应有之义。” 对面之人又不着痕迹地吹捧了几句。 “要不要我陪相爷在云川走一走,看看这云川这些年的变化?” 男人执棋的手一顿,他眸子微抬,可以看见眼角的一抹皱痕,看得出上了些年纪了。 但岁月并非无情,在他脸上还添了成熟与睿智,即便人过中年,仍旧是个美髯公。 他拢了拢袍子,将白子放回棋盒。 他心思微动,“你事务繁忙,就不劳你了,我自己随意走走就是。” 那郡守还要争取,被孟绍庭一锤定音。 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人后,孟绍庭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他从暗匣中取出来一副画轴,缓缓摊开,他手指在画卷上缓缓抚过,那画卷上的色彩都有些黯淡了。 “相爷,马都准备妥当了。”屋外,有人知会。 他撩起衣摆,阔步出了门。 外面等着的人是孟家管家孟津,也是自小便跟在孟绍庭身边,少年时是他的书童。 “相爷去哪?”他问道。 “就在这附近走走,我也瞧一瞧这云川百姓生活如何?” 从上午到夕阳将晚,马车停在了一座庙祠。 这庙祠虽不气派,却也修缮得宜,未见一丝破旧之相,那祠名为仙女祠,来往进出的大多都是女子。 孟绍庭看了一眼孟管家,他只笑容可掬地装傻,“不知怎的,就走到这里来了。” 孟绍庭没说什么,步入仙女祠内,恰好祠内女子离开,于是这仙女祠内便只剩了他们。 庙内,便只有位似乎是庙祝的中年男人打扫收拾。 他站于那祠内,久久未曾说话。 孟津也安静地站在他身后,因为一直跟在他身边,孟津是最清楚相爷对南姑娘的感情的。 当年相爷高中进士,因朝中无人,被下放云川的一个落后县城做县令。他任期内,励精图治,将县治治理得仅仅有条,本该到升迁之机,谁成想云川突发大疫。 那瘟疫来的极为迅猛,短短几日,便蔓延整个云川境内,朝廷为了防止疫病扩散,很快便封锁了整个云川,只许进不许出。 那时,作为知县的相爷日日操劳,很快也感染了疫病,而他不知是不是因为身体好些,比相爷多撑了些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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