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槐只知裕家大房与二房历来多有龃龉,却不知孟时跟两房关系如何,此时也有些担忧,不过他到底年纪大些,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笑道:“真巧,裕二娘子也来顾家串门?往日只听闻孟老板与大娘子关系甚好,却不知与你也要好,我这糙老爷们倒是妨碍你们姐妹说话了。” 他嘴上这么说,步子却没有半点挪动的意思,摆明了不想搭裕来璋关于生意的腔。 孟时瞧了裕来璋塔着她的手,冷静拿开,退后了一步:“二娘子好,我原还想去找你,不承想您自己来了,这一定是缘分。” 裕来璋不明所以,却还是应道:“自然是缘分。” 裕引璋有意要分家出去,孟时这里的辣椒生意肯定会被一并带走,本来裕来璋也不大在意,只要她们把地留下,爱去哪儿种去哪儿种,但当她听说顾迟秋中举后,心态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裕引璋若是跟个普普通通的农户娘子合作,干得再风生水起,也都是些不入流的小生意,但如果这个人是举人娘子,甚至可能成为进士娘子,可就是一趟大大的顺风车了。 裕引璋可以走,但这辆顺风车得留下。 她思索几日,听闻钟槐有意将地租给孟时,立刻命人套了车。她得把孟时留下,让她继续在裕氏的土地上种辣椒,继续跟裕氏合作,当然,这回的裕是裕来璋的裕。 “阿蛮,叫陆管事过来一趟,还有那几个受伤的兄弟也一并带来,还有账。”孟时道。 蔡阿蛮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快步离开。 裕引璋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正要问,孟时抢先道:“刚好钟老也在,您给我二人做个见证。” “见证何事?”钟槐问。 孟时的目光依次扫过钟槐和裕来璋,笑吟吟道:“算账。” “孟老板,你我从未直接做过买卖,要是您与我大姐姐之间的账目有所相欠,还是直接去寻我大姐姐为好,若不方便的话,我也可以代劳。”裕来璋道。 “这账不是跟大娘子的,是跟您的。”孟时笑,“半月前,道试结束当天,你手下二十余名佃户曾携铁器来我辣椒地上闹事,打伤我的椒农六人,破坏与波及我的辣椒地三亩有余,这看病治伤的钱和辣椒损毁的损失,还得跟裕二娘子好好计算一下才行。” 话语刚落,陆怀中等人已经赶到了外面,阮二蛋脚程最快,将账目先一步送到孟时手上。 孟时翻了翻道:“共计七千五百文,倒也不是多大数目,不如裕二娘子现在就结了吧。” 啪一声,她合上账本,笑容敛起,不似开玩笑的样子。 裕来璋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瞪着孟时的眼里全是不可置信:“你这是想跟裕家撕破脸了?” “要撕破脸的不是我,是你裕家。”孟时毫不示弱,“那日、你们敢纠集人到我的地上来闹,就不该指望我能平和地咽下这口气,二娘子,给钱还是见官,你自己选吧。” 孟时一身淡蓝襦裙,原是沉静温和的颜色,却被她演绎得英姿飒爽,钟槐在旁看了,居然有点惋惜——若当初找儿媳妇的时候能找到像孟时这样的,如今跟他儿子一个管生意一个管家财,是不是就不用出来跟人打交道租地了? 裕来璋没料到孟时能这样对她,气得脸色通红,偏偏她手下的蔡阿蛮和阮二蛋双双堵在门口,一个黑着脸守门,一个笑容和煦地问她收钱,她进退不得,最后只好拿下一双耳环,狠狠扔进蔡阿蛮手里。 蔡阿蛮将耳环交到孟时手上,孟时打量几眼,确实是好货色,但这种东西当不出几个钱,她又把目光移到了裕来璋发鬓上的金簪处,加上那个的话大约就够了。 裕来璋虽然蠢,也不至于看不懂孟时赤、裸的目光,狠狠将金簪拔下,这才走出了顾家小院。 孟时在她之后,闲庭信步地走出堂屋,院里陆怀中等几人还在等候,只见她丝毫不被冲出门的裕来璋影响,款步走来,将一对翠绿耳环和一支金簪交到陆怀中手里,道:“去当了,钱分给那天受伤和出力的兄弟们。” 陆怀中愣愣地接过首饰,心里还记挂着裕儿娘子来闹事,怎的现在不仅人跑了,还给他们留下了钱财? “去干活吧。”孟时不打算多解释,打发了陆怀中等人,又提裙回了屋内。 此时钟槐对孟时的态度已经大变,原先他只当孟时有个优秀的丈夫,琢磨着与举人搞好关系也是好的,现在却由衷敬佩起孟时的杀伐果决、不卑不亢,真正开始期待此次与孟时的合作。 “让钟老见笑了。”孟时拱手道,又让阮二蛋重新给钟槐换了热茶,坐下与他道,“钟老刚才说的价是多少来着?瞧我这猪脑子,一闹腾都给忘了。” 钟槐也笑容和煦,摆手说一点小事不打紧,咱们再商量便是。 有了更强的合作意向后,钟槐在价钱上也没有过多的纠结,跟孟时商量一番,又带她亲自去地里看了,最后签下一份略低于市场价的五年长约。 回到家,孟时揉揉笑僵的脸,但看看手上的契约书,又傻傻笑了起来。 天已经向晚,陆怀中也办好了孟时交代的事情,此时收到蔡阿蛮带的话,又匆匆赶回,却发现方旋和柳师爷也同时赶来了顾家小院。 孟时收好契约书,出来见他们三个。 三人都不知道孟时找他们什么事,此时安静等着,连性子最急的方旋也耐心站在院子里。 “刚才裕来璋来过,被我气走了。”孟时开门见山道。 陆怀中是知道这件事的,裕二娘子留下的那些首饰换了不少钱,收到奖赏的兄弟们可高兴坏了,都感叹那些拳脚没白挨。方旋和柳师爷都不知道,不过他们没说话,等着孟时的下文。 “裕来璋气得不轻,恐不会善罢甘休,陆管事、方队长,你们分别挑选人手,组成小队,务必保证辣椒地全天有人看守,尤其晚上。”孟时道。 “是。”陆怀中领命。 “放心吧,孟老板。”方旋道,“他们只要敢来我就让他们横着回去。” 他匪气尽显,被孟时扫了眼,默默闭上嘴巴,有点心虚。 孟时没有苛责,而是道:“不用阻止他们。此外,柳师爷,我也有事要你去办。”
第112章 瓜瓜瓜瓜瓜瓜瓜瓜 裕来璋刚在镜前坐下, 又气得狠拍一记桌面。 她发鬓上的金钗被孟时要走,散了几缕头发,原本精致骄傲的脸顿时变得有些邋遢, 让人联想起狼狈的落水狗来。 “不就是有个解元郎夫君,我看她还能横几日。”裕来璋道。 柴娘子挥退了其他女使,亲自替裕来璋梳发,提醒道:“娘子息怒, 前日老太太才说她家来过贵人,恐怕不是我们能惹的,还是要避免与她对上。” 这件事裕老太太也讲得颇为隐晦, 并未提及贵人的具体身份, 任凭裕来璋如何撒娇扮痴也不肯透露分毫。 “你说,那贵人会是谁?跟顾家什么关系?”裕来璋道。 柴娘子给她梳着头发, 也无头绪。 “若是亲戚, 顾家不可能还如此潦倒,但要说靠山,他顾迟秋当时不过是个秀才,什么样的贵人能看上他?就算是举人, 也顶多附庸于权贵, 帮着跑腿办事罢了,我跟他娘子起些生意上的小龃龉, 他能怎样?他身后的贵人还能干涉这种小事?” “娘子, 咱要不还是谨慎些吧。”柴娘子又劝道。 裕来璋从铜镜里瞧了她一眼,似笑非笑:“让你男人把他手下的护院召集起来,再选些强壮的佃农, 别叫裕引璋那病秧子发现了。准备好火油,既然要与我撕破脸, 我便要她知道凡事都有代价。” “二娘子,这要是让老太太知道了,恐怕不好。”柴娘子道。 “啰嗦什么?要你办就去办。”裕来璋冷眼道,柴娘子不敢再劝,连忙去了。 入夜,陆怀中刚要睡下,外头来报,裕家果然带着人偷偷靠近了他们的辣椒地。陆怀中一听便精神了,从床上跳起来,叮嘱道:“立刻通知柳师爷。告诉兄弟们,不要急着抓人,且先盯着他们,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是。”那人领命,又跑了出去。 不多会儿,陆怀中穿好外衣,也赶去了辣椒地,与方旋等人汇合。 “那帮狗娘养的,竟带了火油!”方旋低声骂道。 陆怀中皱眉:“劳烦方队长,让你的人盯住每一桶火油,不能让他们倾倒。” “你放心,我早就吩咐过了,只要他们敢动手,立刻人赃俱获。”方旋道。 陆怀中又问了柳师爷那边的情况,言说也已经就绪,孟时和顾迟秋那里也派人去通知了。陆怀中悄然接近了辣椒地的边缘,裕家的人已经接近,他三五人一组,全是精壮的汉子,手上提着火油,但没有火把,想必带了火折子。 对方接近,准备泼油,第一桶油刚刚泼出,陆怀中和方旋同时下令,他们手下的人立刻扑上去把对面的人按倒在地,无数人声响起,对面被吓得不清。 裕家的人大约得了严令,还要上前,不知哪里有人大声道:“县令在此,谁敢撒野?” 一时间,所有人都不动了,有胆子小的手上一抖,火油直接泼到了脚下,被冲上来的方旋手下死死按住,吃了一嘴油泼辣子。 “潘吏阁下,辛苦您了。”陆怀中上前道拱手道。 果见潘吏带着数名衙役,在柳师爷的陪同下来到了辣椒地里,跟陆怀中客气几句后,冷冷打量被围住的裕氏众人:“趁夜放火,谋财害命。人证物证俱在,来呀,给我把他们都捆了,上衙门去。” “是!”数名衙役同声应是,在瑟瑟夜风中极具声势,裕氏的家丁和佃户何时见过这样的场面,具是吓得腿软,许多人已是忙不迭地跪地求饶。 孟时和顾迟秋双双赶来时,人已经被捆了,火油也作为物证被送上了衙门的牛车,潘吏与孟时见礼,简单说了几句后便押着人匆匆离开。 “地里情况怎么样?”孟时立刻叫来陆怀中问。 她想到了裕来璋会找她麻烦,却不想她竟然要用火油烧地,纵火的罪名可不小,更可能危及裕氏的其他田地,她胆子够野! “他们泼了一桶,打翻一桶,火油入地不能栽种了,我已经命人把那两块地翻过来,尽快把沾了火油的土清理掉。”陆怀中道。 “辛苦了,这次受到损失的工人和出力的人我都记得,倒时会一并补偿和奖赏,你让他们处理土地的时候多尽心,一定要保证不会影响到周围的土壤。”孟时道。 “是,我这就去盯着。”陆怀中道。 孟时咳了两声,顾迟秋来替她又紧了紧披风,但夜里太凉,总有风呼呼往里面灌,孟时下意识往顾迟秋身边靠。 柳师爷和方旋也纷纷回报。 今天抓人的任务主要是方旋带人完成的,孟时给了他很高的评价,并交给他一个新任务,让他训练出一支真正的辣椒地卫队,由辣椒地上的工人自愿充任,方旋领命后就着手去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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