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坐在伯娘身侧,面前刚好是放在桌几中央的熏香炉。 裴君慎了然,继续问:“苏醒之后,六姑娘身体可有不适?” 苏醒之后?那可就有的说了。 崔英略一沉吟便总结道:“初醒时注意力极难集中、反应迟缓,需要好一会儿才能组织语言,还有头昏脑涨疼痛,浑身乏力,精神不济,险些出现幻觉……” “幻觉?”裴君慎抓住关键处,神色倏然凌厉:“六姑娘看到了什么!” 崔英双肩一颤,冷不丁被裴君慎吓了一跳——问案就问案,她这么配合,他忽然这么凶做什么? 崔瑾瞧见急忙安慰:“六妹妹莫怕,裴少卿一查案便是如此,他只是紧张案情,不是故意吓你。” 话落又看向裴君慎,忍不住护起犊子:“大人,你问话……问话和善些,这好不容易变大的胆子再让大人吓回去怎么办?” 只是刚说一半就看见了裴君慎泛着冷光的眼神,话音不由低了低。 不过崔瑾的话多少还是起了些作用,裴君慎再看向崔英时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歉意,只是正如崔瑾所言,裴君慎一查起案来其他人事物皆会被放在案情之后。 因此他并未道歉,甚至还冷声道:“请六姑娘如实回答。” 崔英:“……” 瞬间委屈!生气!很难哄的那种! 再怎么说她都是受害人,又不是嫌疑犯,她忍着头疼、忍着饥饿、强撑着力气配合他问询,难道就是为了让他用对待嫌疑犯的态度对待她吗? 崔英抿唇,不禁有些赌气:“裴大人方才没听仔细,我说的是险些,并非真出现了幻觉,只是刚醒时眼花看见了重影而已。” 裴君慎闻言眉心轻竖,不由沉声提醒:“六姑娘,请你切勿隐瞒真相。” 崔英顿时气笑,唇角对称勾起:“裴大人何出此言?您问什么我便答什么,何处有所隐瞒?” 言至此处,裴君慎终于察觉出崔英态度有变,至于为何有变……想来方才他那般问话确是惹了崔六姑娘不开心。 略一沉吟,他便果断拱手道:“六姑娘海涵,方才是裴某言辞有失,还请六姑娘再仔细想想是否曾看到幻象?” 崔英:“……” 沉默,长久的沉默。 该道歉的时候不道歉,刚惹完她生气就道歉是什么操作? 她如果轻易原谅岂不是显得很没有面子?可如果不原谅岂不又显得她很无理取闹? 这边崔英又气又恼,对面裴君慎见她不语却以为是自己诚意不够,想了想又道:“今日委实叨扰了六姑娘,待六姑娘身体无虞,裴某在宝春楼设宴答谢六姑娘可好?” 嗯?还请吃饭?崔英忍不住偷瞧一眼裴君慎俊美无俦的脸,原本还在生气的心瞬间就不坚定了。 “我……” “长安西市热闹繁华,极具风情,六姑娘来长安后可曾去过?” 见其神色略有松动,裴君慎不由一鼓作气提出更多赔罪方案:“若不曾,不知裴某是否有幸陪六姑娘同游西市?” “我忽然又想起来了!” 崔英闻言一拍案几,杏眸中蹭地亮起“正义之色”。 作者有话说: 崔瑾(前排兜售瓜子可乐汽水版):吃瓜•jpg * 感谢在2023-01-27 13:53:22~2023-01-28 14:01: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明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文荒进行时、小静不想学会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她何至于 ◎在梦中就对其饿狼扑食啊!◎ 八月初的长安,白日炎热,入夜后凉意却一点一点爬上肩头。 崔英在得到裴君慎接二连三的邀约后立马就摆正了态度,无论他问出什么问题,她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而裴君慎亦有所收敛,虽还是问着问着就下意识冷脸,但他很快便会察觉,再问话时便会极力进入自我克制模式。 大约两刻钟后,询话终于结束。 崔英拽着帔子拢了拢肩,这才发觉自己身上有些发冷。 裴君慎余光瞧见她的动作,长睫一垂便将崔瑾刚刚写完最后一个字的询案笔录收了起来。 崔瑾一愣,诧异侧首:“裴少卿,墨迹尚未干透,你这时就收起当心花了字。” 裴君慎起身:“无妨,今日问话吾已尽记于心,此笔录不过佐以旁证。” “……”嘿!这话他可不爱听啊! 崔瑾怒欲辩驳,只是一仰头便瞧见裴君慎腰间那枚圣上钦赐的玉佩,于是所有辩驳的话语瞬间拐了个弯又咽回肚里,反夸赞道:“裴——少卿过目不忘之能,下官属实佩服,佩服啊。” 裴君慎对官场上这等巧言令色的恭维之语早已免疫,闻言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便抬眸望向崔英,揖拱手礼道:“今日多谢崔六姑娘解惑,时辰已晚,裴某便不打扰姑娘用膳安寝,先行告辞。” 崔英身体抱恙,这会儿属实已撑不太住,闻言便未言想送,只起身回礼眸含浅笑道:“裴少卿慢走。” 可崔瑾瞧见此情此景却还是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妹妹大了果然不能留,三言两语就叫人哄骗了去。 也不知将来嫁进裴府后发现这裴君慎“十天有九天半都在外办案”时会不会哭鼻子…… 唉,罢了。 总归都在大理寺当差,回头他多受些累,每日有机会便提醒六妹夫归家就是。 送裴君慎离府后,崔瑾已饿得饥肠辘辘。 先前在霞光院他只顾着看父亲和裴君慎“刀光剑影、暗藏玄机”的互打机锋,根本顾不上动筷。 是以一见着裴君慎策马,他转身便唤来崔达,快步边走边说:“快!让厨房送些吃食到我院中,若再不吃些东西本大人怕是要殡天……” 夜风吹落话音,也吹落几片刚刚褪去绿意的泛黄枫叶。 裴君慎策马疾行,刚离开崔府门外那条街,身后便有两个身穿黑衣的带刀护卫从暗巷中飞身而出,翻上临街屋顶。 裴君慎余光一瞥,不动声色地轻扯马绳放缓马儿的行进速度,直到又小半刻钟后他寻到无人处,才轻“驾”一声骑着马儿跑进晦暗小巷。 不肖须臾,两黑衣护卫便落在巷中,沉声向裴君慎抱拳作揖:“大人。” 裴君慎翻身下马,颔首淡声:“如何?” * 不知是下午昏倒时落下了后遗症还是傍晚时在书房中受了凉,送走裴君慎和崔瑾后,崔英忽然没了什么胃口,仅用了几口米粥便不再动筷。 “嬷嬷小秋,我好困,先去睡了,你们也早些休息。”她一边交待一遍拢着帔子起身,有气无力地穿过屏风,看见柔软床榻后将帔子一脱便抱着被子钻了进去。 簪秋紧跟着她来到床边,轻声提醒:“可是姑娘,您两刻钟后还要喝治伤的药。” 崔英这会儿已自行主动乖巧地掖好小被子,闻言委屈巴巴地轻哼了声:“嗯……那两刻钟后叫我。” 她好难受,身上一阵一阵地冷,头一阵一阵地疼,上眼皮沉得像是被车轮碾过。 簪秋应是,有些心疼地看了崔英一眼:她们姑娘真可怜,从前在安平时就一日三餐的喝药,年初那会儿好不容易求家主同意断了药、慢慢将身子养好了些,没想到如今来到长安竟又过上了一日三餐药的日子…… 唉,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她一边想一边蹙着小脸轻手轻脚地穿过屏风回了外间。 谢嬷嬷瞧她这副模样,不由也无声叹了口气:这丫头心里有点什么事儿恨不得全写脸上,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崔英今日睡着得很快,几乎一沾枕头人就昏昏沉沉去见了周公,后来簪秋叫她时她都是迷迷糊糊的,捧着药碗一饮而尽后便倒头大睡。 可她睡得并不好。 做了一晚上虚无缥缈的梦。 一会儿梦到她穿回家中见到了爸妈和他们相拥哭泣,一会儿又梦到她落河那日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住双脚,怎么游都游不上岸,险些溺死。 最后竟还梦到了裴君慎。 他跳入河中救了她,带她上岸。 天不知何时黑了,两人莫名其妙就来到一处破庙烧柴烤火。 后来烤着烤着竟然……“咳!咳咳咳!” 崔英猛然睁开双眼,捂着胸口一阵急咳,咳完又止不住地大口喘气。 簪秋睡在外间榻上守夜,听见这般动静顿时吓了一跳,鞋子都未来得及穿便“噔噔噔”跑向床边:“姑娘?姑娘您怎么了?” 崔英急忙摆手,深深吸了两口气道:“没事,我没事,秋秋你回去睡吧。” “怎会没事?”簪秋蹲在床边,望着崔英如熟虾一般的脸色着急道:“姑娘,您是不知道您的脸色有多红,是不是身子发了热?” 她说着便伸手想要探一探崔英额头。 “……没有,真的没事,只是方才咳得狠些。”崔英一边解释一边脸却又红了一圈。 救命啊救命!她怎么会做那种梦?就算裴君慎长得再好看,他们也才刚认识一天而已,她何至于在梦中就对其饿狼扑食了啊!! 崔英越想越没脸见人。 “现在、现在是何时辰?小秋,你去书房瞧一眼,霞光院可有动静?” 她竭力压下心中那股怪异感,一边默默拽住簪秋刚刚抬起的手一边试图转移话题。 簪秋果然好哄,闻言只拧着秀眉挣扎了一会儿,便起身道:“那奴先去瞧瞧,但若奴回来时姑娘您的脸还是这般红,咱们就必须去找夫人请女医。” “嗯嗯!”崔英忙不迭点头,举手发誓:“我答应你!” 得了允诺,簪秋这才起身离开,先去外间看了眼自亥时便点燃的红烛,扬声:“姑娘,这会儿估摸着刚过寅正。” 寅正?崔英捂着脸自床上坐起,透过窗棂看了眼外头天色——依旧是乌漆嘛黑,瞧不分明。 依她这几日的观察,长安夏日时的天色大约会比安平晚亮上一刻半刻。 若在安平,寅正时分天边便已开始泛青…… 正想着,那厢簪秋已从小书房回来,关上房门后举着油灯穿过屏风:“姑娘,霞光院与往常一样已亮了灯,不过奴瞧着有一点奇怪……” “哪里奇怪?”这会儿的崔英已逐渐放平心绪,闻言眉心不由跳了跳,“大伯和伯娘可还好?” “姑娘莫忧,嵩明大人和夫人无事。”簪秋说着放下油灯,走到床边继续道:“只是昨日这个时辰,姑娘您都被叫去霞光院与嵩明大人一同用膳了,可今日福伯竟才领着厨房的人往院中送水。” 话落她就又仔细瞧了瞧崔英,见其面色果然恢复如常,压在心头的担忧才终于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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