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慌不迭埋下头去,顺着将布条绕到林铎身前。 凑近了,她才发现这位安南侯坚实的胸口处深深浅浅,大大小小的陈旧伤疤,果如二公子所言,安南侯身上亦有不少疤印,当都是这些年上战场所致。 若以此为凭,的确无法确认谁是岁岁的爹。 穆兮窈怔愣间,耳畔幽幽响起一句,“好看吗?” 她脑中哄地一下,蓦然回过神,一时慌得舌头都捋不顺了,“奴,奴婢不是……” 她这般眼也不眨地盯着看,确实像极了什么好色之徒。 可她也不是刻意要看的! 她又忍不住飞快瞥了一眼,虽说,这安南侯的胸腹确实是结实有力,肌肉线条流畅分明…… 林铎眼见这小妇人面上浮起两片红云,低垂着眼眸,羞得不知所措,唇间不由得泛起一丝促狭的笑。 近一月,肆虐的疫疾以及紧接着而来的萧国进犯,内外交困一度令他焦头烂额,甚至于寝食俱废。 直到这一刻,他方才从逗弄眼前女子中,得了一丝松快和小小的欢愉,亦令他忍不住,缓缓伸出手去。 散乱垂落的额发被大掌轻柔地拂至耳后,穆兮窈身子微僵,抬眉便撞进男人沁着浅淡笑意的眼眸里。 他眸光如水,流淌着潺潺柔意,是那种在岑南时险些令穆兮窈沉溺其中的温柔。 亦是她最害怕的东西! 对于穆兮窈来说的,对于得不到却渴望得到的,一开始便不能肖想! 如此便不会失望。 她自幼时就明白这个道理,也清楚以她的身份,从来都不配。 她别过眼,欲继续埋首替林铎包扎,只想作无事发生,然视线偶一落在男人抬起的右臂之上,一瞬间,如遭雷击。 往日零碎的记忆冲入脑海,骤然变得清晰起来。 三年前,在镇国公府那场令她难以承受的疾风骤雨间,那个男人也曾放缓动作,伸手去抚摸她哭得湿漉漉的脸,似是想要借此予她些许安慰。 月色朦胧,男人抬起的手臂内侧,隐隐可见一点红痣,那位置,与穆兮窈如今看见的一模一样! 疤印兴许难以判定,但这红痣,怎可能有错! 穆兮窈再次看向眼前的男人,万千思绪翻涌,已然道不清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兜兜转转,原来,那晚的人,真的是他! 安南侯,就是岁岁的亲爹! 那厢,随魏子绅入了他的营帐后,林铮毫不客气地坐下,等着饮表兄亲煮的茶水,其间,他忍不住道:“你不来问我,我也是要寻机会同你说的,我回了京城才知,你让我查的竟是一个死人!” 魏子绅悠然地将煮好的茶水倒入白瓷盏,风轻云淡道:“可有查到什么?” “确实查到了,为此我还特意派人去那庄子上跑了一趟。”林铮端起茶盏啜了一口,“那庄子上的家仆都是些见钱眼开的,一见着银子,便什么都说了,好家伙,谁能想到,那位穆二姑娘这几年根本不是在庄上养病,而是与人私相授受,珠胎暗结生下了一个孩子。还有,听说穆二姑娘不是病死了,而是几个月前带着孩子跑了,穆家为了遮掩家丑,这才谎称二姑娘病故。” 听得“孩子”二字,魏子绅精神一凛,复又问道:“那孩子如今几岁,是男孩还是女孩?” 问得这般细致,换作旁人兴许就答不出了,但林铮虽表面大大咧咧,但做事向来靠谱得紧,当即道:“是个女孩,说是生于大前年八月,论岁数,大抵……和岁岁不相上下……” 林铮也找不到旁的参照,说起两岁多的小姑娘,他头一个想到,也只能想到岁岁。 魏子绅闻言若有所思,时而双眉蹙起,时而紧抿薄唇,也不知在思忖些什么,好半晌,才又看向林铮道:“阿铮,瑶娘先头可在你面前提起过什么,譬如……有关于京城之事?” 瑶娘?京城? 适才不还在说那穆二姑娘吗,怎的突然问起瑶娘来了。 林铮大惑不解,但还是配合地转了转脑瓜子,“倒还真有,瑶娘说她曾随她夫君一道去过京城,当时镇国公府还在举办春日宴,她问我可也去了。” 闻得此言,魏子绅双眸微亮,一瞬间似是神思通明,唇间亦泛起淡淡的笑意。 林铮自然看得出魏子绅面上的喜色,可他实在不知自家表兄为何要让他去查一个毫不相干的女子。 他撇了撇嘴,但下一刻却像是想起什么要紧事,瞪大了双眼,“刷”地站起了身。 等等,似乎也不能说毫不相干,这往后指不定便是千丝万缕的关系了。 林铮挠了挠头,垂眸看向一脸茫然的魏子绅,心虚地呵呵笑了两声。 “对了,表兄,近日事多,有一事我方才才想起来,我离开京城前,陛下派身边的何总管来了一趟侯府,说要给兄长赐婚,算算日子,赐婚的圣旨恐都快抵达掖州了。” “赐婚!”魏子绅蹙眉,“是哪家姑娘?” 林铮期期艾艾道:“是……就是那穆二姑娘的嫡姐,穆家大姑娘穆兮筠……”
第30章 谣言 在军营忙活过几日, 便又到了休憩的日子,一早, 孟管事那厢就派人让穆兮窈过去,也不知是要说些什么事儿。 去了孟管事的院子,他正在堂前翻阅府中近日的账册,见得穆兮窈,笑道:“瑶娘,告诉你个好消息,往后你便不必在将军府和军营两头跑了。” 穆兮窈一愣。 这话的意思, 是府里有适合她的活计了。 “前阵子因着萧军进犯, 府里跑了好些人,而今也空出些适合你的活来,往后你每日去王府西面洒扫洒扫几个院落就成。” 洒扫院落? 穆兮窈有些惊诧,这活可是比在军营灶房帮厨轻快多了, 而且也不必担忧将岁岁一人留在将军府。 她福身正欲道谢,却听孟管事又道:“对了, 侯爷特意吩咐我,说此番疫疾,之所以能研制出药方, 你也立了不小的功,往后我会给你再涨一倍的月钱, 也会帮你和岁岁换个再大些的住处, 一会儿自会有人领着你去。” 这好事儿接连砸在头上,一时令穆兮窈有些懵,尤是听孟管事提起安南侯, 她更是心情复杂,根本高兴不起来, 但还是强笑着道了句“多谢孟管事”。 话音方落,就见一小厮慌慌张张而来,气喘吁吁道:“孟管事,外头来人了,说是什么京城来的公公。” 闻得此言,孟管事面色微变,赶忙站起身。 京城来的人! 此事恐非同小可,他吩咐道:“快将人请进花厅去,另派人速去军营请回侯爷!” 几人应声,赶忙去办。 事出突然,孟管事此刻也无暇顾及穆兮窈,便先让她回去好生收拾收拾东西,等后头有空他再派人过去领她去新屋。 说罢,便急匆匆去招待那位自京城来的贵客。 穆兮窈兀自出了院子,心下暗暗猜测,应当是宫里派来传旨的。 她记得梦中,安南侯平定疫疾,继而大败萧军后不久,便被陛下召回了京城以受嘉奖。 只是,这战胜萧军才过去多少日,恐怕连捷报都还未传至京城,这圣旨怎的这么快便来了? 难不成是她猜错了? 穆兮窈满腹纳罕地回了屋,依孟管事所言,收拾起东西来。 原觉得东西还不多,可这一收拾,竟一下过去了半个多时辰。 穆兮窈累得正欲坐下喝口茶水,徐婶和陈家婶子来了,见得她放在床榻上的包袱,徐婶好奇道:“瑶娘,这是收拾东西呢?” “是啊,孟管事想让我和岁岁搬到别处去住。”穆兮窈笑着请两位婶子坐下,将孟管事要给她搬屋换活的事儿给说了。 徐婶和陈婶都打心眼里替穆兮窈高兴,尤是陈婶,看着穆兮窈,可谓满眼心疼,“你赵婶子都同我说了,你在军营照顾病患,可是吃了不少苦,险些将命都搭了进去,府里当时也有不少人染了疫疾,幸得你发现了念草,有了那药方,他们才活了命,瑶娘,这都是你积下的功德,你将来定会有福报的!” 福报不福报的,穆兮窈并不在乎那些,只消她和岁岁的日子过得安安稳稳,对她而言再满足不过,“婶子严重了,此番能度过疫疾,靠着的是那些大夫,而我不过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 她并非谦逊,她确实不懂医理,至于那药方也并非她琢磨出来的,只是占了那做过前世之梦的便宜罢了。 穆兮窈有时在想,或是上天存着仁德与不忍,才会借她之手,去改变成千上万人原本悲惨的结局,弥补世间憾事。 三人说话间,来领路的小厮到了。 “瑶娘,孟管事让我带你去新的住处,你可收拾妥当了?” “哦,还剩一些,麻烦小哥再等我片刻。”穆兮窈话毕,转而又想起岁岁来,岁岁此时当是在巷子那厢和几个孩子玩,她需得将她带回来才行,不然一会儿若岁岁突然回来寻不着她,怕不是要着急的。 她还未言,徐婶却像是看出她的心思一般,提议道:“瑶娘,要不,你先去寻岁岁,剩下的我和你陈婶帮你收拾便是。” 穆兮窈往角落的箱笼看了一眼,剩下的也就几件衣物,都在那里头了,她颔首道:“那就麻烦婶子将那箱笼里的衣裳包起来,我很快便带着岁岁回来。” 她道了谢,便匆匆去了后巷将岁岁带了来,岁岁正同小月儿玩的不亦乐乎,颇有些不愿意离开,但听得娘说他们要换个大屋子住,眼睛都亮了,一路上蹦蹦跳跳,可是高兴。 然快行至门口,远远瞧见一帮子人围在她屋前,穆兮窈不由得秀眉蹙起。 她才离开了一会儿,这是发生了什么。 人群中有人发现她,转头看来,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向穆兮窈投来,眼神显得格外古怪。 穆兮窈心下移窦丛生,待走近了,才瞧见那孟大媳妇抬着下颌,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而徐婶与陈婶正站在门口,徐婶手中更是紧紧攥着一件衣裳。 只一眼,穆兮窈便白了脸色。 “来得正好,你让她自个儿说,这衣裳究竟是哪儿来的?是不是侯爷的!”孟大媳妇狠狠瞪着穆兮窈。 徐婶闻言看了穆兮窈一眼,提声道:“是侯爷的又如何,我都说了,先头瑶娘去松乔苑送水,不意湿了衣裳,是侯爷好心将自己的衣裳予她披,那事我们都是知道的,我看你就是记着上回的仇,想借此报复瑶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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