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得此言,林琬眸中闪过一丝慌乱,将放下手遮住那淤痕,勉笑道:“哦,是前几日我自个儿不小心摔在地上,给磕的?” 磕的? 穆兮窈露出些许狐疑的神色,再一抬眼,便骤然发现林琬被青丝半遮掩的右耳廓之上,红肿的一片。 总不能这儿也是磕的吧。 从前在穆府时,她也曾被她那姐姐穆兮筠伤过,推拽之下,身上难免有所青紫。 难不成…… 穆兮窈又看了林琬一眼,可无凭无据,有些事终究不能胡乱猜疑。 抵达京城后,永景帝挟众皇子和嫔妃回了宫,而朝臣们则各自散去。 林铎邀魏子绅去侯府用饭,魏子绅倒是未曾拒绝,毕竟他也有好一段时日不曾去过安南侯府了。 饭罢,林铎将林铮叫进了书房,似是有话要说,厅内一时只剩下了穆兮窈、岁岁和魏子绅三人。 魏子绅啜了一口清茶,见穆兮窈时不时朝他这厢看来,含笑问道:“长嫂可是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虽得她还未嫁入侯府,可林铮和魏子绅却已改口唤她“长嫂”,穆兮窈虽一开始不适合,可现下却也习惯了,只是实在无法开口唤他们名字。 她嗫嚅半晌道:“表公子对琬儿妹妹那夫君可有所了解?” 穆兮窈之所以问魏子绅,正是因得如今魏子绅在翰林院当差,与那杨从槐也算是一个官署的同僚,自是更了解些。 魏子绅闻言思量片刻,“对于我那表妹夫,我接触不多,也只是在翰林院遇见过几回,常是他见了我,恭敬地唤声表兄罢了,倒不算太过了解,毕竟琬儿定亲不久,我和兄长阿铮便赴了掖州,连琬儿出嫁都没能回来。” 见得穆兮窈垂眸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魏子绅眼眸转了转,“长嫂突然同我问起表妹夫,想必不是没有缘由的吧?” 穆兮窈知晓魏子绅素来敏锐,打她问出这句话,就没想到能瞒得住他,只得叹声,如实道:“今日自行宫回来,我在马车上,偶然发现妹妹身上有伤,虽妹妹说那是她自个儿不小心摔的,可我总觉得不大像……” 言至此,穆兮窈顿了顿,绞紧手中的丝帕,“或许是我多心,先头我去府里探她,总觉得她小产一事有些怪异,且在府里好似并未那么如意……” 魏子绅见穆兮窈说这话时颇为谨慎,似也有些不确定,便料定她还未跟他那兄长提起过,或是怕到头来不过是场误会罢了。 可她又实在不放心琬儿,这才问起了和那杨从槐同在翰林院做事的他。 魏子绅听罢,颔首道:“长嫂放心,这段时日,我会好生留意那杨从槐,顺道暗中查一查琬儿小产一事。” 穆兮窈登时感激地笑起来,“那便拜托表公子了。” 半个时辰后,林铮自林铎书房内出来,面上无笑,看起来似是有些不高兴,当即便拉着魏子绅出府喝酒去了。 穆兮窈面露疑惑,忍不住问道:“二公子这是怎么了,侯爷同他说了什么?” “也不是什么大事。”林铎道,“只是先头在行宫时,太后同我提起,说要替阿铮安排婚事,如今我有了你,阿铮的婚事也该定下了。” 安排婚事? 这当是好事才对,可缘何林铮露出这般神情。 “难不成二公子不愿意?”穆兮窈问道。 林铎摇了摇头,“听见要替他安排婚事,阿铮的确有些意外,不过倒是不曾说不愿意的话。” 对于林铮的态度,林铎也有些疑惑,这小子,神色微妙得紧,好似不高兴,但又没抗拒婚事,说是任凭太后和他这个兄长做主。 林铎倒也未细想,或是林铮还未收心,觉得成亲后多了束缚与责任,这才有些烦恼不虞罢了。 两人说话间,周管事快步而来,他看了穆兮窈一眼,才道:“侯爷,夫人,太后娘娘派人送来的嫁妆到了,就放在前院呢。” 嫁妆…… 穆兮窈朱唇轻咬,就听得身侧林铎道:“去看看吧……” “嗯。”她扯出一丝笑,轻轻点头。 林铎抱起乖乖坐在那厢的岁岁,一家三口往前院而去。 乍一看见大大小小摆了一院子的红漆彩绘木箱,穆兮窈一下傻了眼,还不待她细数,周管事便道:“拢共三十二台,都在这儿了,太后娘娘命人传了话,说等临近婚期,就教人抬到您届时出嫁的小院儿去。” 看着满院子的箱子,岁岁只觉有趣,绕着那些箱子跑起来,好奇地问道:“娘,这些都是什么?” 穆兮窈默了默,浅笑着答:“是……娘的嫁妆。” “嫁妆?”这又是岁岁没听过的词儿,“什么是嫁妆?” “就是……娘家人在女儿出嫁时给备的礼。” 岁岁好像懂了,她又顺着这话问道:“那这些,是娘亲的娘家人给娘准备的吗?” 林铎眼见穆兮窈在听得这话时的失神,以及随之而来的黯然,启唇道:“等岁岁将来长大了,自会明白。” 他握住身侧女子垂在袖中的柔荑,“我虽得不能替你准备嫁妆,但也有礼要送予你,也不知你会不会喜欢。” 送她的礼物? 穆兮窈想也不想,下意识便觉得,大抵是什么绫罗绸缎,珠玉首饰之类,她莞尔笑道:“只消是侯爷送的,我都喜欢。” 林铎没多言,只道:“那礼想是已送到雨霖苑去了,不若我陪你一道去看看。” 两人带着岁岁回了雨霖苑,一路上,穆兮窈在想,一会儿,无论林铎送她什么,她都得表现得既欢喜又感动才是,这样他才不会觉得自己的心意被辜负。 入了垂花门,穿过堂屋,穆兮窈就见得两人疾步自屋内走出来,见着她的一刻,登时激动地落下泪来。 “姑娘……” 穆兮窈止了步子,几乎怔在了原地,眼看着两人上前,这才回过神来,一瞬间热泪盈眶。 “连翘,方嬷嬷。” 加之前世,穆兮窈已有快四年不曾见过她们了。 见两人欲跪,她忙一把将人扶起,细细打量起来。 连翘已梳了妇人髻,想来当是成亲了,而方嬷嬷比她印象中添了不少皱纹,老了许多。 “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见到你们。” “奴婢和嬷嬷也没想到,是侯爷派人寻到的我们。”连翘抹着眼泪,本想询问穆兮窈这些年过得可好,但张了张嘴,到底没有问,关于她家姑娘这些年的遭遇,她已尽数听说了,她家姑娘吃了太多的苦,可幸得如今都过去了,她终于能过上好日子了。 方嬷嬷也哭,但是是喜极而泣,除了重逢的喜悦外,她还打心底里替穆兮窈高兴,她抽了抽鼻子,不由得感慨,“若姨娘还活着,看到姑娘如今这般,大抵也会高兴吧。” 提及母亲,穆兮窈一时忍不住哭得更凶了些。 打穆兮窈见着昔日两个忠仆,为了不扰她们相聚,林铎便抱着岁岁悄悄去了濯墨轩。 在外头站了一会儿,穆兮窈才想起让她们进屋去,坐着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谈论间,她才知当年连翘和方嬷嬷被赶出庄子后,曾试图去穆府找过穆致诚,但自然是没有结果,甚至一度被刘氏威胁。 她们也不知如何是好,更怕牵连家人,到最后不得已只能作罢。 连翘归了家,不久后便嫁了个卖炊饼的,幸得那人品性不错,两人得了一个儿子,刚满周岁,如今日子过得也算安稳,只这几年心里一直记挂着她。 方嬷嬷无儿无女,无所依靠,就重新去大户人家寻了个伺候人的活计。 她们都住在京城,先头林铎凯旋,与她那事闹得沸沸扬扬,她们自也听说了,可到底觉得当年没能帮上忙,心下愧疚,无脸来见她。 穆兮窈自是没想过这些,她们试图帮过自己,她就该心生感激,又怎会责怪呢。 因得连翘家中还有夫君和孩子,不能多留,离开前,穆兮窈给了她些银两,让她往后若有难处,自来寻她便是。 至于方嬷嬷,既得都要做活,那不如继续待在她身边,穆兮窈同方嬷嬷道了自己的想法,方嬷嬷连声答应,说侯爷已替她赎了身,她愿意往后一直伺候姑娘,到死为止。 穆兮窈不由得笑,她也只打算让方嬷嬷在她身边再留几年,届时寻个地方让她好生养老,才不算辜负她当年悉心照顾自己的恩情。 决定罢,穆兮窈便让周管事领着方嬷嬷去安排好的住处。 周管事应声,可才将人领出垂花门,就见一小厮快步而来,“侯爷召方嬷嬷过去问话。” 闻得此言,周管事只得拐了个弯,把人领进了隔壁濯墨轩。 方嬷嬷一路进了濯墨轩卧房,心下尚有些忐忑,也不知这位新主子到底是个什么性情,只恭敬上前,对着坐在小榻上陪女儿作画的林铎施了一礼,“老奴见过侯爷。” 林铎转向她,“听闻你先前伺候过夫人的生母?” 乍一听得“夫人”二字,方嬷嬷愣是没反应过来,片刻后,才想起眼前这安南侯说的当是她家姑娘,忙顺势道:“是,老奴伺候过夫人的生母,姨娘她命苦,夫人不过五岁,她便因病香消玉陨了。” 林铎又问:“你家姨娘闺名为何,是哪里人士,家中可还有旁的亲人?” “姨娘名唤云嬿,老爷说姨娘是闫州人士,还说家中已无旁的亲人了。” 老爷说…… 林铎蹙眉,敏锐地察觉到方嬷嬷话中的蹊跷,“为何是老爷说,不是你家姨娘亲口说的吗?” 方嬷嬷解释,“侯爷有所不知,我家姨娘有头疾,已然记不得从前之事了。” 言至此,方嬷嬷一声长叹,“不过,我家姨娘常是对奴婢说,她总觉得她不是我家老爷的妾,她还有家人,但老爷总说她得了癔症,也不知此事是不是真的。但教奴婢瞧着,我家姨娘举手投足,容貌气度,确实不像寻常女子,更像是受过大家教养的……” 提及穆兮窈的生母,方嬷嬷一时有些止不住,待反应过来,不由得慌乱地看了林铎一眼,生怕自己多话惹得主子不喜。 然眼前这位安南侯只是沉思良久,道了句“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方嬷嬷忙应声告退。 云嬿,闫州…… 林铎将指节在榻桌上轻轻扣了扣,若她那母亲并未撒谎,那是不是代表着她外祖家尚且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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