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昶拗不过,却也不似多担心的模样,冲虞莜打了个她也看不懂的眼色,转身跟着长公主出去了。 “你跟阿阮生得真像!”这边安贵妃冷不丁说道。 虞莜吃惊不小,“娘娘识得我阿母?” 安岑点点头,“我也识得你阿耶,我遇见他们两口子的时候,你在……这里,可惜那时我要回北齐了,来不及见你出世。” 她含笑在腹间比划个圆,接下来,眸间隐显黯然,“可惜你阿母她……” 虞莜从未听阿耶说过与北齐安贵妃相识,她没见过亡母,此时提及倒也无多伤怀,好奇追问,“娘娘那时候……为何会去金陵?” “生下阿昶那两年,我心里烦闷得紧,陛下允我出门散心,我便跟着商队一路到了金陵。” 安芩眉间舒展,毫无避忌说起旧事,“那会儿世道刚安定下来,人人说起北齐南康、双雄并立,都是一脸钦佩仰慕,我当年跟着阿爹来中原,连个挑选的机会都没有便嫁给了陛下,生下阿昶后,在这宫里住得不痛快,心里有点后悔,想着若虞弘盛是个大英雄,我就改嫁。” 饶是虞莜一向镇定,此刻也呆若木鸡,半晌回过味儿来,肯定摇头,“阿耶不会娶你。” “欸,你个小丫头……”安芩瞪她一眼,掩口轻笑,倒也坦然,“不错,虞弘盛当年也这么说,啧……阿阮真好命。” “后来呢?你阿母没了这么些年,他可有另娶?” “没有。” 安贵妃轻轻拍了拍手心,颇为满意,“也好,所以我就该回来,死心踏地熬在这深宫里。” 这个“熬”字,令虞莜心头微微一动。 岁月从来都是公平的,单看谁活得够久。 她熬到了太后薨逝,又接连熬死皇后和先太子,成了这武昭宫最大的赢家,就连皇帝,也被她熬到卧病在床,不理政事。 眼下秦昶虽未监国,但也是迟早的,因为她知道,广义帝这一病,从此再未露面。 见微知著,虞莜环视这间冷冷清清的佛堂,隐约窥见冰山一角。 安贵妃拉着她的手,说的话与毓靖一模一样,“阿昶在建康宫待了十年,多得有你照拂。” 虞莜几乎生出错觉,就像她真的曾对秦昶很好似的。 此时方懂,从前皇兄常指使内监们为难秦昶,父皇面上不显,私下却总有回护,以及教导他为人处事、兵法武艺,从无藏私。 原来,是有安贵妃这层交情在。 “将来你们也要相互扶持,好生过日子。” 安贵妃谆谆叮咛一番,最后说道: “你们大婚我就不来观礼了,我跟陛下说好的,阿昶娶亲,我便再不插手朝堂宫闱,以后就守着这间佛堂,了此残生。” * 转眼已至岁末,除夕这日前朝休沐,偌大的武昭宫就此冷清下来,张灯结彩的布置也难掩寂寥。 虞莜这才懂,秦昶说这宫里就剩他们俩的话。 从前建康宫也算人丁稀薄,尤其父皇逝后第一个新年,只有皇兄、皇嫂和她孤零零三口人。 武昭宫这处,皇帝病卧寝宫、贵妃安处佛堂,眼下真就只剩下太子和她这个准太子妃。 前几日毓靖就出宫回府了,崔氏是大家族,她这个宗妇得回去主持家祭。 虞莜还未过门,北齐皇室祭奠宗祠自不必她参加,含章殿到昨日才收拾完毕,今日一早梅染给宫人发放新衣、年赏,众人欢天喜地,关起门来倒颇有几分年节气氛。 厨房忙活半日,做了丰盛的年夜饭,所有从金陵跟过来的侍女都有份上桌,大伙儿聚在一处吃完,便也算过了年。 夜里守岁,虞莜独自在房。 秦昶过来时,便见她形单影只端坐书桌前,案上挑起一烛幽光,她一手支头,凝眉静目眼帘低垂,神情格外专注。 秦昶心起怜惜,离家三月,她这是思乡情切,除夕夜一个人跟这儿写家书呢? 烛光在她面庞拢了一层晦暗,手中正把玩一尊乳燕初翔的白玉镇纸,修长白皙的指尖缓缓摩挲,几与玉质同色。 秦昶轻手轻脚上前,绕过大案到了侧旁,目光落在她摊在面前的书册上,立刻被上面姿态各异的小人儿吸引住。
第30章 拥吻 君子是你这么动口的吗? 虞莜察觉到身旁气息时, 惊得差点跳起来,慌乱中“啪”一声阖上册子,露出正正经经的墨蓝书皮, 以及上面堂皇的《礼记》两个大字。 这一下动作过猛,手里的镇纸飞出去砸在笔山上, 叮呤咣啷一气打翻在地,声响在静谧的房中显得惊天动地。 她一把抓起案上的书, 团成个卷儿攥在手里,推开椅子站起来。 秦昶俊脸红红,眸光大亮伸手来抢, “在看什么?给我瞧瞧。” 虞莜握紧书的手背到身后, 咳了一声, “没什么。” 说着就要从他身边绕过去。 秦昶双臂一张, 便把她拦在书桌和墙壁之间,眼露坏笑, “《礼记》有什么不敢给人瞧的?” “礼记你又不是没瞧过。” “我刚看见上面两个小人儿打架, 你这不会是兵书吧?这种的我真没见过。” 秦昶手一伸, 长臂圈到她身后, “给我看一眼嘛,别这么小气。” 虞莜:“……” 梅姑姑拿了本避火图给她,里面那些过于羞人, 她就换了个正儿八经的封皮。 谁想这人脚下轻得跟猫一样, 竟被他走到身边都未察觉, 这般当场撞破, 一时羞得红云盖面。 见他来抢, 忙道:“有话好好说, 君子动口不动手。” 还以为小磨人精除夕夜独自思乡, 原来躲起来偷看那个…… 秦昶在她身后捏住书卷,跟她一人扯住一头正自较力,怕伤着她没敢使劲,干脆两手齐出,正正好把人圈在怀里。 他个子高大,自她头顶一侧垂下头去,悠着劲儿掰她指头,一个不留神,下巴擦过绵软耳垂,唇将将落在那截柔滑雪颈上。 房中地龙烧得旺,虞莜只穿了件圆领对襟襦褂,领口略宽,玲珑如琢的锁骨若隐若现,挨到他滚烫的唇,仿佛烙铁加身,激烈的触感令她当场打了个激灵。 君子是你这么动口的吗? 她嗓子暗哑,尾音轻颤,“放开我。” 维持着这么个暧昧的姿势,秦昶忽然一点也不想放开她,两只大掌合在她握书的手上,连书带手包在掌心,与她十指交织,纠缠在一处。 他的怀抱紧实炙热,脸贴在颈上含糊说道:“刚才祭祖多喝了两杯,这会儿脸烧得慌,你给我贴一下。” 虞莜两辈子过于缺乏这方面的经验,先前一个人看图,只觉新奇刺激。 眼下是真刺激了。 她的心怦怦乱跳,耳根烧得通红,脸颊被贴住的那半边火烫,不知是他的脸热,还是自己的也一样。 “我、叫她们给你煮醒酒汤来。”虞莜讷讷应声,嗓音低软。 别拿我当醒酒石。 这人沉沉抵在她肩头,重量压得她站不稳,脚下一软。 随即,秦昶抱着她一旋身,柔若无骨的腰肢抵在桌沿,似一截蒲草,轻轻一压便向后弯折下去。 如同玉山倾斜,高大身躯猝然向着她覆来,仿佛沸腾的岩浆,铺天盖地笼罩住她。 腰身与桌沿相合之处,他的大掌盖在后腰挡住了碰撞,另一只手扫开桌上的东西,手心阖在她后脑。 他的动作既猛烈又温柔,虞莜猝不及防被压倒在案,身前紧贴的胸膛,以及垫在身后的双臂,将她严丝合缝地护住。 虞莜紧绷的身体,在他怀里忽而变软,口中逸出一声短暂的惊呼,幽香暗然浮动。 秦昶盯着那双饱满嫣红的唇瓣,挨近……停住,目光探究,将吻未吻。 高挺的鼻尖与她轻触,他犹豫不决、流连忘返,辗转反侧间呢喃声沙哑,“让我亲一下,就一下……好不好?” 虞莜气息略急,杏眸迷乱间氲上一层潋滟水波,眼尾泛着桃红,睫羽如蝶翼颤个不休,缓缓地、不可自抑地闭上。 微微带喘的软唇极具诱惑力,秦昶强行克制,直待得到她的应许,脑子一热,仿佛溺水之人贪恋那一口生机,蓦地含住她的唇。 幽甜和柔软令人迷醉,唇齿间甘冽如醇酒,一尝之下欲罢不能。 秦昶紧紧拥住身下的人,周遭天地旋转,世间只剩他和她,只想就这么相拥而吻,直到天荒地老。 * 大年初一,皇帝颁下敕令,命太子监国,总理枢密院与辽远都督府,军政大权集于秦昶一身。 如此,迎娶太子妃的典仪便也作了相应调整,地点改到前朝宸极殿,这是册封皇后才有的规格。 到了初八这日,天还未亮,含章殿已是灯火通明,宫人四下忙碌走动,八名宫女服侍下为虞莜换上吉服。 北齐较之南康更重礼法,服制繁复到无以复加。 从金陵带过来的嫁衣被制衣司请去,连夜赶工,增添翟鸟纹饰一百四十八对,襟边绣织金五彩云龙纹,凤冠加制为九龙四凤冠。 虞莜盛妆覆面,挺直身体任由她们摆布,竹青在旁小声嘀咕,“奴婢本来还备了好些折腾新郎倌儿的手段呢,这下改成册封礼,全都派不上用场了。” 梅染瞪她一眼,“太子以最高礼节迎娶殿下,这是万万人想都想不来的尊荣,你以为是小孩子玩儿过家家呢?” 一旁毓靖长公主带来的梳妆嬷嬷便笑道:“白日里的礼节走完,晚上倒是没了大队人马闹洞房,也算是桩幸事儿。你们是不知道,我们洛阳这里闹起洞房来,持刀带棒的,真打起来的也不少呢。” 竹青不由咋舌,冲公主挤了挤眼,一脸后怕。 虞莜面无表情,主要是脸上的粉过于厚重,动一下都能听见扑簌簌的响儿,凤冠上垂下朱缨流苏挡住半张脸,只动了动唇角,盼着这场典礼早点结束。 终于赶在吉时前大妆完毕,众人簇拥下,太子妃出含章殿。 辰时三刻,仪仗在前开路,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向前殿进发。 宸极殿,秦昶身着同样的玄纁两色吉服,紫金九龙太子冕冠,立于大殿之上,注视着沿红毡缓步行来的虞莜。 大司空宣册令、授宝印,钟鼓齐鸣,太子与太子妃并肩而立,接受文武百官、诰命夫人叩行大礼。 一个上午仪式繁冗,礼官拖着催人入眠的腔调,号令底下一拨又一拨朝臣命妇,没完没了地行礼叩拜,一对新人立在上首,几欲昏昏欲睡。 “孤今日才知,我北齐竟有这么多臣子,这得发多少俸禄?” 秦昶轻声跟虞莜嘀咕,宽大袖□□叠,在底下悄悄牵住她的手,面色不动地用余光打量她,“你今儿这套穿戴很好看。” 她的气质很适合这样庄严华贵的行头,格外威仪气派,觉得自己被她比下去了,生怕被她嘲笑穿上龙袍不像太子,腰身挺得笔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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