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跟着她骂了好几句柳菖,霍妗妗满意了,问:“哎,你奶奶过寿,他们没让你去帮忙啊?” 沈宁攥着的手指一紧,过了几秒才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爸说我会做点家常菜、以后够相夫教子就好了,多余的不用学,学了也没用。我这点三脚猫手艺,爷爷哪里看得上。” “也是,”霍妗妗撇嘴,回头看到什么,眼睛瞪大,“陆家人来了。” 陆家现在的掌权人,陆白华的母亲生他后几年就去世了,生前是跟沈老太太一道长大的手帕交好姐妹。 沈老太太对好姐妹留下的孩子一直很照顾,陆家和沈家关系一向不差。 陆白华笑着与老太太说话,两个侄子,陆凭阑和弟弟陆嘉瑜在自己位置坐下。 陆家两个小辈论长相都是不比明星差的耀眼,小陆总陆凭阑不仅长得好,还年轻有为。陆嘉瑜虽说还是个叛逆高中生,但顶着“陆”这个姓氏,就不是别人能比的。 若非家世实在差太大,除去手艺人的特殊加成,沈家论家产比陆家都差了一截,更别提宋家。 加上霍妗妗对沈安还算一心一意,不然肯定得打一下当陆太太的主意。 这时终于开始上菜。 沈家不同于专攻一种菜系的其他四家厨艺世家。 老爷子年轻时四处游历,手艺集几大菜系之精华,东坡肉晶莹剔透,九转大肠酥而不烂,八宝葫芦鸭外皮鲜亮,开水白菜看似简单但内含玄机,一共四荤四素四凉菜,看似不多,但老爷子的手艺,一上桌就被哄抢,盘子都被刮得干净。 等大家吃得六七分饱,最后上一道沈老爷子的招牌菜——菌菇鲍鱼海参盅。 这盅是从佛跳墙来的灵感,材料比佛跳墙精简,用几种菌子代替佛跳墙的多样材料,滋味比佛跳墙要更加丰富。 霍行抿了半盅,夸道:“老爷子这菌菇盅真是年年有进益,这是下心思研究了多年吧?” 他本来只是拍老爷子一句马屁,没想到沈老太太却面色一变:“可不是,珠珠还在的时候,最爱喝这盅,她爸就卯着劲要做好些。” “珠珠”这词一出,当场都安静了。 霍行后悔不已,不知道哪个关键词又戳了老太太的点,眼看着老爷子本就冷硬的脸更加僵硬,旁边宋宛如掐了他一把,陪笑道:“老太太,这,今天大好的日子……” 老太太却已经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不知从哪摸索出一块红玛瑙的平安扣:“你看,这平安扣,和珠珠跑丢时戴的镯子是一块玉上切下来的。都怪我那时忙工作,珠珠喊了几天要去儿童剧院看木偶戏,我都没心思陪她。若是我陪她去,而不是将她交给那缺心眼的佣人,珠珠就不会跑丢了。” 沈老爷子和老太太的亲生女儿,沈明珠在五岁时走丢了。 当时沈老爷子第一时间派人去找,老太太地位不低的娘家人也都出马,但沈明珠就跟人间蒸发一样,再也没出现过。 这事在上流圈子不是秘密,大家都说那孩子恐怕是被人贩子拐去大山里,或是卖去国外了。 老爷子跟老太太没日没夜地找了半年,老爷子还得兼顾家业,老太太则辞了单位里的工作,接着没日没夜地找,可就是找不着。老太太哭坏了眼睛,伤心坏了身体。 一直到十年后,沈明珠没找着,沈老太太不愿再生第二个孩子。 老爷子为了两口子心里有个宽慰,也为了诺大家产有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松口将一向孝顺的大徒弟,年少失孤的远房侄子沈恒收作养子。 这些年沈家一直没停过找沈明珠,但一年年下去,找到沈明珠的可能性越发微乎其微。 老太太捂着胸口,眼看一口气要上不来。老爷子跟沈恒连忙上去帮忙顺气,老爷子狠狠瞪霍行一眼,沈恒则是劝道:“师母,你别急着了,珠珠妹妹虽说流落在外,但她从小就是个福星,肯定被好人家捡回去,娇宠大了。” “是,是,”沈恒这话给了老太太莫大安慰,她顺过气,“只希望珠珠在我这老太太蹬腿前能回来见我一面。珠珠现在都快四十岁,若是结婚生子,我外孙、外孙女也该好大了。” 老太太这一番闹得身子更不舒服,寿宴只好提前结束。 宋宛如埋怨霍行:“你不知道沈明珠是沈家禁忌?” 霍星皱眉:“我怎么知道老太太那么容易多想。” 这沈明珠,丢了三十来年,不知死在哪块了,还这么被惦记。若是她没丢,那可真是少见的好命。 霍行不由地就想起霍昔的生母,那个小镇村姑。她名字里仿佛也有个“珠”字。 都是什么“珠”,这身份可真是天差地别。 沈恒跟老爷子送老太太回了屋,老爷子留着陪妻子,沈恒关上房门,关切哀伤的表情瞬间消失,变得讥诮又冷漠。 被娇宠大?怎么可能。沈明珠不是死了,就是乖乖在哪个山凹凹里当乡野村妇。 ——他比人任何人都确信这一点。 沈恒无比厌恶地皱眉,哪怕沈明珠消失多年,他依旧只能称老爷子和老太太为师父师母。说是养子,其实还是隔了一层。 不过没关系。 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该放弃了。 老爷子就要退休完全放权,未来沈家的一切,全都是属于他沈恒的! 陆白华一出门神情就不大愉快。 陆凭阑知道这是因为陆家跟沈老太太的关系,小叔儿时经常带沈家那位小妹妹玩耍。 相熟的小妹妹被人拐走,心里总归也是有根刺的。 弟弟陆嘉瑜吹着泡泡糖吐槽:“那个姓霍的不是影帝?怎么乱说话。” 陆白华笑了笑:“在自己圈子里自视甚高,换个圈子,就不会表现了。” 他跟沈家的关系是看在老太太面子上,连沈恒都入不了他的眼,别说霍行了。 陆白华和陆凭阑都是大忙人,出了沈宅院子就要各上各的车去忙工作。陆嘉瑜本想溜出去玩,却被他哥吩咐司机押上车,送回学校去了。 陆凭阑在后座揉太阳穴。 车前挂着个吊坠,白玉云纹图案。 陆凭阑望着吊坠,这图案跟他送裴宴那块玉佩是一样的。 最初裴宴给他送热饭,他以为这是朱皇后那边派来刺探的探子,直到裴宴送药照顾救了他一命,他才打翻这个推测。 他若是死了,朱皇后开心还来不及,探子怎会救他? 一个单纯的,有些好心肠的人。 在宫里头,这种人实在少见,大部分早早便死了。 裴宴还活着,大概是因为聪明。 她看算术书几遍,就能用简显易懂的方式叫他。他说一些看四书时的见解,她能全部理解,还能跟他讨论一二。 陆凭阑天生早熟,生来便记事。 他见过母亲被打入冷宫时其他人的丑恶嘴脸,母亲疯疯癫癫,对他利用远大于爱。他在冷宫和个半疯半傻的老嬷嬷相视而对,孤寂多年。 然后,上天往他面前送了个裴宴。 冷宫那段日子,在他的回忆中变得鲜活。 后来朱家败落,他被接出冷宫,看似翻了身,其实就如走在钢索。 群敌环伺,自顾都不暇,哪怕多想见他孤寂生命中的荧荧之光,因为不能让火烧到她身上,久只敢远远瞧上那么一眼。 那块玉佩他准备了很久。 从挑料子开始,不能太好的,显眼,也不想太劣的。图是他亲自画的,让匠人照着刻好了,藏在袖里,等着何时有机会送到她手上。 年关裴宴出宫玩耍,他如饥似渴远远在人群中寻找她的身影,终于找到机会送给她。 她收下了。 那时陆凭阑心花怒放,前朝有言“男女七岁不同席”,大庸民风开放没这说法,但十一二岁,也已经能年少慕艾。 玉佩虽没有香囊那般常见露骨,却也常被当做定情信物。见她收下,以为裴宴和他心意相通,正满心“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①”,结果就被裴宴泼了一脸“君子之交淡如水”“我将殿下当朋友”。 陆凭阑总疑心是不是头未曾开好,所以裴宴对他真就一直“君子之交”。他几次暗示,裴宴像是个铁树成精一般巍然不动。 陆凭阑看出她对自己无意,更不敢说开,怕“君子之交”都没有了。本想着等彻底剿灭朱氏余孽和皇长子派,无后顾之忧时,再想法子让这棵铁树开花。 再后来……皇长子派是被剿灭了。 可他心心念念的那人死在他赶到她身前的前一刻。 化作枯骨,哪怕他想听她一句“君子之交淡如水”,想像从前“淡如水”时期,他总借口醒酒从宫宴出来,在无人之处同她小叙一二。 也再也做不到了。 陆凭阑睁眼,眼底发红。他咽下喉口腥气,闭上眼。 不让自己再想。 浔阳。 裴宴看了一个月的商铺,头昏眼花,眼花缭乱,终于在春暖花开时,看到了一个各方面都不错的商铺。
第20章 裴宴这一个月来的看房经历, 概括为两个字,就是“头大”。 但这些天看下来的商铺,要么地段不好,要么面积太小, 要么管道太乱, 没有致命问题的都贵得叫人咂舌, 裴宴再在熙来街摆半年摊才能勉强买得起。 也不奇怪。 商铺有“旺铺”和“淡铺”之别,那些样样好的旺铺,生意不可能差。房东无论是自己开店, 还是出租,每年收入都红红火火, 除非急缺钱, 否则都不会将旺铺出售, 那简直跟杀鸡取蛋差不多。 如果裴宴只是想租商铺,还不会有这么麻烦。 偏偏她是要买的,一锤子买卖不说,后续还得交房贷,自然挑剔了些。 这么看了一个月, 就当裴宴真有些崩溃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个不错的商铺。 因是托张全的人脉联系上的商铺户主,若是有什么差错,张全面子上也不好看, 便提出由他帮着把关。 裴宴有驾照,但十几年没开,不好上路。有人接送, 自然没意见。 去时捎了几个烧饼,分给张全两个。张全美滋滋啃着烧饼开着车, 这个点不堵车,五十分钟左右就到了市中心。 裴宴看中的这家商铺位于浔阳市中心核心地段,一条很有历史的步行街“槐南街”内。 槐南街紧邻浔阳的中心CBD商区,周边写字楼、商场大厦鳞次栉比,客流虽说比不上近年新造的、就在商区内的步行街和几座大型商场,但也十分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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